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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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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王医术精湛, 三天时间, 玉兔的伤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玉帝的诏令如同悬钟一样在我心头压了三天, 终于还是到了我们面前。但玉兔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先是啃了几口那道诏书,发现啃不动, 且柔韧性也很不错的之后,拜托我用这卷轴将他卷了起来。

    被卷成一条的兔子露出个脑袋,细小地挣动着, 瓮声瓮气地感叹道:“谢樨,你说烧饼被卷起来的时候,感觉是不是也像这样好?”

    我:“……好了,别演烧饼了, 我们该走了。”

    我随他一同去了凌霄殿。只是, 这次众仙讨论的话题中心不再是林裕,而是玉兔。众仙都在列,独玉帝一人高坐在天君宝座中,声色皆不似上一回那般和蔼,而是十分严厉。

    “太阴星君可知罪?”

    天庭与凡间不同, 天君是天君,其他仙僚也各有位分,虽然阶品与神位都有差别, 但不到正经时刻,不会有人去遵守什么叩拜礼数,纠结这样的几番口舌。上次所有人都站着, 这回却像是纷纷感知到了什么,位分稍小一些的仙都出了桌席,齐齐跪在地上,静听他们发言,一个二个均是噤若寒蝉的模样。

    我没有跪。来之前,判官在暗地里叮嘱我,前些天我的阶品已经被提为上仙,事情办得很快,以后做事也要有上仙的架势。我这回便坐在他们这堆天上天下都闻名的神仙中,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家兔子。

    这感觉有些奇怪。玉帝只向他一人问话,似乎有意无意地将我排除在外,而我如同一个最淡漠的旁观者一样等在这里,只望着一个不知走向的开场。

    玉兔也没有跪,他站在那儿,眼神清透地望着玉帝:“玉帝爷爷,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

    此言一出,玉帝陡然拍桌,怒道:“你感情用事波及仙根,为谢樨挡刀,这不是错?将私人感情放在六道众生之前,这不是错?若是日后那孽龙再有大动,单凭你这个元气大伤的躯体,要如何履行你的职责,如何应对星盘乱象?!”

    这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玉帝平日里一副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模样,这样动怒的确是十分少见的情况。

    玉兔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我望着他,不免有些担心。这只兔子最经不得人说,我原先同他开个玩笑他都能委屈得掉眼泪,恐怕又要好一通折腾。

    可是很快,我发觉我想错了。玉兔仍然是用之前那样有些傻,还有些坚定的口吻道:“可是我的伤已经好了。”

    他前后转动了一下,活动了几下臂膊,表示自己现在十分健康,而后睁大眼睛,十分无辜地往上面看过去。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件事呢?

    玉帝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

    和玉兔对话有时就要经受这样的波折与考验,兔子想事总是十分的直来直去,从来只看得到眼前。玉帝险些把自己的胡子都给揪断了,半晌才发着抖道:“胡闹!任性!强词夺理!我看星君你真是越发不可理喻了!”

    大殿里静得如同坟墓一般。

    玉兔却毫不动摇,依然用那那副清透的眼神望着玉帝:“我……不认错。救谢樨没有错,我喜欢他。现在我的伤也好了,不影响的。”

    我动了动,想要上前去,却被判官拉住了。他低声对我道:“冷静。你难道瞧不出来,小兔子他只准备这样说了?你真当他听不懂玉帝说的话?”

    我陡然一怔。

    玉兔这番认死理的模样我并不陌生。他一向是认死理的,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我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的确有些任性,仿佛认准了跟人叫板一样的眼神,那眼神之后,还有一丝我从没发现过的冷静与淡然。

    这样的他已经像个独立面对风雨的大人了。不再是那只在我怀里打滚的小兔子。

    我听见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声,玉帝这次连桌子也摔了:“我告诉你,不要试图与天地六道作对!你护他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什么时候连这天地众生都不在乎了,我看你能闹到什么地步去!”

    玉兔道:“我不会。”

    他仰着脸,认真地望着高座在宝座上的玉帝,认真地道:“我会做好我的事情,我也会护谢樨护到底。”

    玉兔一直没有看我。我有些想笑——与天地六道作对?

    不过是谈个恋爱的事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严重了。诚然,玉兔现在一副为了我不疯魔不成活的样子,在别人看来的确有可能坏了大事,但是我已经从那些事中脱离了。张此川已死,胡天保已死,林裕的皇位固若金汤,他不必再做些令他战战兢兢的噩梦。

    我再告诫自己一次,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我有些看不懂玉帝和其他众仙的反应,以我的眼光来看,这怎么样都是小题大做。对玉兔,未免也有些矫枉过正了。当初撮合我们两个,在列众仙都占了个头去,无论如何也论不到“情”字上面做文章。

    玉兔死犟着不肯松口,玉帝那边的滔天怒火一直未平息,剩下一群小仙在瑟瑟发抖。

    最后,我听见玉帝道:“罢,我不管你了!太阴星君关入思过庭中面壁一年,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同我说道罢!”

    最后一个被砸碎的笔筒落了地。玉兔伸手捡起一小片碎玉放在手中,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竟然是微笑着的。

    他偷偷对我做了口型:“谢樨,你可以来看我的。只有一年。”

    我心里难受,刚要上去同玉帝理论,便见他喝了口茶,摸了把胡须,看向我道:“儿女私情不可有。往后凡间的事,单谢樨一人下凡去,太阴星君不可介入。”

    我有些茫然。我道:“天君,凡间无事。”

    在我身后,判官却出列拱手:“凡间有事。是我禀报不周,兔儿神暂不知情。”

    我回过头去,望见判官一脸严肃,手中握着一卷厚厚的书本。他将它翻过几页,举起来给我们看:“众仙,这事近日人间的往生簿,凡是已死、过了三生石的魂灵,名字尽数在列,大家应当都知晓。若是一个人已死,他的名字必然会出现在这上面,等到转生之日方会消隐。”

    我站得离判官很近,能瞧见上面的字样。往生簿我见过,上面的名字永远在不断浮现,随着凡人的诸多生死往后追加,宛若由墨迹化成的蜉蝣。在凡间时,为了探明陈姣瑶的身份,我也曾托判官替我在往生簿上查着女孩儿的名字,结果是没有。当时我们都以为她已经转世投胎,后来才想到是她根本没有逝世。

    现在判官用了法术,将往生簿上的字迹停在了某一天。

    正月二十三,我们追捕张此川、在断崖前一战的日子。

    判官道:“经查明,凡人张此川并未逝世,命数未到,他仍在人间。”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直直地望向玉帝:“鉴于这般情况,我特请诏令,希望天君能恩准我同谢樨再次下凡,将此事彻底了结。”

    玉兔被押去了思过庭。

    我走出凌霄殿,只觉得迎面一阵凉风吹来,睁眼看过去,号称一向在广寒宫内闭门不出的嫦娥站在远处,看了我一眼,而后腾云离开了,我亦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大约是对我觉得失望。

    判官问我道:“你要去看看小兔子吗?时间有些赶,不过还来得及。”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道:“祥瑞克孽龙,这中有什么讲究没有?”

    判官略一沉吟,对我道:“这个,情况多有。不过里面的讲究,大约是一种祥瑞对应一种妖邪,小兔子属地灵根祥瑞,专克林裕的水属黄龙。像你以前的那位青龙朋友,同你一样是木属的,对应的则该是火属的麒麟。五行相抵,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我再问他:“地灵根的祥瑞,能抗衡孽龙的,整个天庭中有几个?”

    判官掩着袖子咳了几声:“虽说以后说不准,但现在能完全抗衡孽龙的神仙……不太多。地属性的祥瑞——大约只得玉兔一个。”

    我道:“好的,我知道了。”

    判官有些急眼,急匆匆地过来要拉我:“这件事,我跟你说,你也别太——”

    我不再说话,大步向前,径直去了思过庭。

    天庭小仙众之前都很通人情,我现在过去一看,守门的正是我头一回去凌霄殿中遇到的那只小豪猪精。他似乎是不太记得我了,见了我周身腾腾的仙气,也只不停地道着:“上仙好。”点头哈腰地放我进去了,别的话也没说,我出入几重门都如入无人之境,十分便捷。

    我一进去便看见了玉兔。

    他化了原身,正抱着一堆干草咯吱咯吱啃着。

    我走过去将他抱起来,看他嘴里还叼着一根草不放,叹了一口气:“怎么到了哪里都不忘吃?”

    他很委屈:“你又嫌弃我,在这里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饭,我想提前填饱一下肚子。”

    我摸摸他的头,给他揉着软绵绵的小肚子。他仰头往我,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

    “谢樨,你要下凡了,这次带不成我了。”

    我听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没来由地鼻子一酸,险些没将话囫囵说出来。我将他揣在怀里捂着,轻描淡写地道:“很快的。回来我就过来陪你,玉帝没说家属不能陪着思过罢?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他用力蹭我:“嗯。而且我只思过一年,你不来也没关系的,我们兔子生存能力都很好,在这里也没有问题。”

    一年,我想着,我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一年。

    我帮他揉了肚子,再捏了捏他圆溜溜的小尾巴,问道:“变回来看看?”

    他变回来了,伸手环住我的肩膀,呼吸间的热气软软地扫过我的耳根。我和他面对面抱着,彼此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之后,我隐约觉得有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低下头一看,是一个琉璃瓦的兔儿爷。是玉兔一直保管着的那一个,同我的是一对。

    玉兔把脸埋在我肩头,声音很闷:“谢樨,你帮我带着罢,你知道的,我喜欢跑来跑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它摔碎了。你教我的诗我背下来了,彩云易散琉璃脆,我想了一下,这么脆的东西,还是你帮我保管比较好。”

    我笑他:“想了这么久,就想着这个?”

    我将那个乘龙的兔儿爷小心收好,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抬头望我:“嗯,就想着这个。”他也冲我笑:“我还想吃火锅,谢樨,你回来给做罢。”

    我道:“好,等我回来。”

    他圈着我的胳膊紧了紧:“一定要回来呀,你不能抛弃一只兔子的。”

    我道:“不会的,我只养你一只兔子,以后也不会抛弃你。”

    我没问他为什么要和玉帝对着干,没问他说的那番话,护我护到底,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想的事情从来瞒不住人。

    我并未和他呆多久,玉帝给我和判官限制了时辰,我草草同玉兔道别过后,便出了门。玉兔亦步亦趋地跟着送我,直跟到门口才算完。

    我回头赶他走:“行了,就送到这里罢,乖一点。”

    他又对我笑了笑,听话地背过身走了,走时抬手擦了擦眼睛。

    判官等在外边,有些担忧地望过来:“谢樨。”

    我道:“我没事。”

    下凡后,我独自去京中逛了逛。照以前的惯例,我和判官都不能使用法术,踯躅肉身,早已习惯。

    乱用法术、六道反噬的后果有多严重?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判官犹豫了一下,告诉我:“——若乱了天纲,则会灰飞烟灭。不管人神,都是如此。虽说不是完全不能用,但是为了防止没个度,天条中便直接将这一事给禁止了,所有神仙下凡后,都要封闭元神仙骨,有特殊情况的除外。”

    所以我没有法术,判官下来后也同凡人无益,但我记得玉兔是一直都揣着法术的。

    我循着长安街慢慢地找下去,路过了我从前的宅院,路过了我幼年时的私塾。

    我找着明无意的家。

    我问过玉兔的家在哪,他当时正跟我闹委屈,给我提了提离家出走的计划。他十分黯然地道:“青菜街萝卜巷,门前有两个很好看的石雕,门后有一个很好玩的院子。我原想带你过去玩一玩的,现下我还是自己回家罢。”

    青菜街萝卜巷,怎么听都不是正常城镇会有的街道名,可偏巧就让我找着了。在玉兔称赞过琉璃瓦的那个巷口,我闻见了一阵熟悉的桂花香,扭头望过去,才发现一条我从未走过的路立在眼前。

    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立在那儿,不知有多久了,也不知是为多久之后的我准备的。就像月宫桂树底下蹲着的那只白兔子,千年寂寞,等着他喜欢的人来。

    旁人看不见,只我一人看得见,因为这是玉兔造出的结界,是他的家。

    天界造出了一个谢樨,便能造出一个明无意。

    明无意不是什么杏林名门的孩子,他没有那般凄惨伶仃以至于年少早夭的过去,他就是玉兔,玉兔就是明无意,是他本身。

    我以为只有我是这盘棋局中随时可以毁弃的棋子,却没有料到玉兔也是。

    我的小兔子,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有一天能以身抵命化解龙祸而存在的。他是天庭最宝贵的那颗棋子,他是唯一的地灵根的祥瑞。

    我以为他老是忧心我会同他分开是对我不放心,原来不是我要走,是他要走。我原以为的最坏的结果,竟然是他们提早准备好的结局。

    现在他们将我和他分开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我踏进了他的家。

    门口一左一右放着白兔与青蟾的石雕,往后是一座嫦娥像。后院的场景我异常熟悉,因为玉兔是照着我在忘川的小院子里造出的地方,连房屋陈设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又往院子里栽了一颗桂树。

    在我迈进第一步的时候,阵法启动,庭院中化出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地有了实形。

    明无意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里,歪着脑袋对我笑:“谢樨,你终于来啦。”

    清风徐徐,他这样子,同我刚下凡时看到的没有丝毫分别。

    我道:“我马上就走,你不必等我。”

    这个明无意没有动,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尽是玉兔的影子。如若不是我知道玉兔此刻在天上,几乎就要被他骗住,整个人陷进去了。

    我道:“别骗自己了,小兔子。我不会指望着一个幻影过日子,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对我也太敷衍了。”

    我眼前的人张了张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我并没有看他。我只对他轻轻挥了挥手,他便悄然飘落在地,化为了一片玲珑剔透的小东西。

    我将这个小东西捡起来,和玉兔送我的兔儿爷放在一起,它们之间仿佛存在某种吸引力,也或许是主人气息的融合,很快,那亮晶晶的小东西化在了琉璃瓦中,消失不见。

    我将这一对兔儿爷放在胸口,感到些许的暖意,就像玉兔往日扒拉在我胸口时一样,我永远能看见他那双认真而温柔的眼睛。

    “我不用你护。”我轻声道,在若隐若现的幻境中,我仿佛又瞧见那双眼睛弯了起来,是在笑,可是又很委屈的样子,带着微微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有二更,可能三更,不过时间未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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