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梅林树下霓裳舞（下）

    “是啊。”李蕊轻叹了一声，缓缓收回攥着在公主手中的手，道：“所以，李蕊便是知道圣上再多的喜好也是无用的。李蕊家境贫寒，又做不到朗朗大方，怕是初选都不容易过的。”

    玉柔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李蕊，我就是……”说了半截，她却又突地打住了，她摇头道：“算了，你若是都如此看低自己，又如何能让旁人高看你一眼，既是没有入宫的决心，那本公主多说也是无益的。”她起身，重新凭栏而立，眺望向了远方。

    伸手，她指着了远方的天空：“父皇每隔三年便会选一批秀女入宫，有入宫伴驾的，也有为王侯将相指婚的，还有留在宫中当宫女的，另有一批，则是被原籍迁回的。这第四样人，你们觉得会如何？”

    沈嘉园不解的眨了眨眸。

    李蕊则是身形踉跄一下，苦涩回道：“若是运气好的，自是还能寻得真心相待之人，若是运气差的，只怕青灯古佛一辈子也是有的。”然而，即便寻得了真心之人，又能如何？不能带来荣耀的夫君，即便是她嫁了，母亲的处境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的。

    她不想母亲那般受苦，所以，她只能不顾一切的入宫！只能把府中那些姐妹都压下去，母亲才能好一些，父亲才会正视母亲的主母之位。

    想着，李蕊轻咬着唇猛地对着玉柔就跪下了：“求公主多多指教李蕊。李蕊是一心想要入宫的，便是需要改了性子，李蕊也会努力去做到。”她抬眼，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的望向了玉柔。

    红梅树下，白色小桥之上，一袭白衣胜雪的李蕊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傲骨清霜之感。

    沈嘉园微微一笑，走到了玉柔公主身旁：“公主就莫要吓李蕊了，不如，咱们就按着皇上的喜好，细细揣摩一番，制定出一个有针对性的计划来吧。”

    “是，求公主教诲。”

    玉柔见李蕊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倒是有些不好再拿乔了，只得松了栏杆，身子微微弯曲，伸手虚扶了李蕊一把：“你若是真入了宫，便是父皇的妃嫔了，到那时，玉柔见面也得唤您一声娘娘的，既是如此，你也就不用对本公主行此大礼了。”她笑了笑，偏头，正好看到沉香拿着一个汤婆子走了过来，玉柔伸手接过，塞在了李蕊的手中，“先暖着点吧，本公主和嘉园也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更好的帮助到你。”

    李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声谢，又对着沈嘉园说了一句：“麻烦嘉园了。”才依旧有些诺诺的站在了一旁。

    凛冽的风吹过，却被暖阳稍稍消去了寒意，只是吹的小桥两侧雕花栏杆上的丝带迎风飘扬，沈嘉园落在那丝带上久久没有回神。

    有几条丝带被风吹着卷到了一起，随即又被带到了半空，丝带的一头猛地脱离开雕花栏杆，冲击着水面上空扶摇而上。

    那一刻，红色的丝带仿若是一个穿着红色舞衣的妖娆女子一般，天地间风声阵阵，她却在水面上高高起舞，仿若是莲花仙子猛地冲出水中，在半空中翩然而舞。

    沈嘉园的眼睛蓦地一亮，视线垂落在李蕊那不堪一握的细腰上，她却是突地笑了起来。

    彼时，玉柔也正好看到了水面上空的情景，脑子里也是快速闪过了一个主意，她与沈嘉园面面相觑一下，随即异口同声的道：“舞艺。”

    “对，公主，咱们可真是想到一块儿了。”沈嘉园示意公主一块儿坐下，又招手叫了李蕊过来，三人围在一张小小的桌子周围，谈论的不亦乐乎的。

    “当今圣上风流天子，尤其喜欢诗词歌赋，我倒是觉得，载歌载舞，融入诗词要是更多了一番意境的，公主，您说呢？”

    玉柔点了点头，面上满是赞赏的笑道：“嘉园不入宫陪伴父皇真真是可惜了，把我父皇的心思摸得可是透透的了呢。”玉柔轻笑一声，掩袖捂唇打趣了沈嘉园两句。

    沈嘉园没想到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她的身上，不觉又羞又恼的喊了一声：“公主！”她这是故意的吧？

    见沈嘉园瞪了圆眸望向她，一副有火却又不得不憋着的模样，她嘴角的笑容也越发大了起来，伸手，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了沈嘉园的衣服一角：“好了，好了，你也莫要恼了，本公主不打趣你了就是。”

    李蕊在一旁看的艳羡：“公主和嘉园的感情可真是好。”

    “那是自然，本公主和她可有过命的交情了。”话落，似是觉得她泄露了什么，玉柔面上微微闪过了一道儿尴尬，轻轻咳嗽两声，她掩饰性的挥了挥袖子，转移话题道：“你们看，编一支广袖舞如何？”

    沈嘉园看着玉柔不断挥袖的动作，脑子里快速闪过了一道画面，她点了点头，支着下巴偏头望向了李蕊：“李蕊，你觉得广袖舞衣你能驾驭的好吗？”

    李蕊握着汤婆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抬眼望了对面坐着的玉柔一眼，期期艾艾的道：“我也不知是否能够驾驭的好，不过，先前我是学过一支霓裳舞的，应当是可以驾驭的住的吧？”她说的有些犹豫。

    沈嘉园却是瞪直了眼睛，“你说什么？霓裳舞？可是古人梅花夫人所创制出来的霓裳舞？”

    传言，霓裳舞的精髓常人很难以掌握的住，因为其不仅要求形态优美，轻盈，而且还要有良好的舞蹈功底，能够在神态表情间跳出一种飘然若仙，几欲乘风归去的韵味来。

    霓裳舞曾经轰动一时，当朝先帝的丽妃便是因为一支霓裳舞长宠不衰的。但丽妃所跳的霓裳舞，比之于梅花夫人的霓裳舞，却已经差了很远了。

    原以为霓裳舞已经在当朝绝迹了，却不曾想，原来，李蕊竟还是这般深藏不露之人呢。

    玉柔显然也是惊诧不已的，闻言，她却是直勾勾的望着了李蕊，双手紧握着李蕊捧着汤婆子的手，她道：“你所言可是当真？”

    李蕊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应声道：“自是当真的。”

    “那你还愁什么？霓裳舞若是跳好了，你不仅不用担心入宫问题了，怕是入宫了就能够恩宠不断呢。”玉柔满眼璀璨放光，握着李蕊的手就道：“既是如此，你待得暖和一点了，就在此处跳一段吧。梅花夫人便是在梅林之中起舞而闻名的，现如今，咱们倒是也能一饱眼福了呢。”玉柔眉眼间尽是笑意。

    看玉柔公主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李蕊也没好意思真等手暖和了再起身，而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汤婆子，笑道：“既是如此，李蕊就献丑了。不足之处还请公主和嘉园多多指教。”

    此霓裳舞，是她母亲年轻时最喜欢的舞曲之一，她耳熏目染的，自是也喜欢上了这霓裳舞。

    一身白衣，她缓缓立于拱桥之上，有风吹来，吹动衣袖翩然，李蕊迎风而立，随风起舞，一举一动，聘婷作态之间，她竟是像换了一人一般，仿若是天地间只剩她一人了。她头微微上扬，眉目微微闭合，睫毛微翘间，有梅花从树上落下，缓缓落于她的额头之上。

    她却是猛地睁开了双眼，身量流转，腰肢扭动间，她一手抬起，双指微捏，正把那枚刚刚落在额头之上而又随着她转动落在身侧的梅花夹在了指间。

    一舞舞毕，玉柔公主却是合掌叫好：“好，好，不错。”

    沈嘉园也冲着略微有些腼腆的李蕊笑了一下，起身，她拉着她重新坐到圆桌边，道：“你还让咱们想方设法的帮你想辙，却不知，你这身怀绝技的，早已经是最妙的法子了呢。”

    沈嘉园微微朝前努了努下巴，示意李蕊望向了公主。

    李蕊抬眼望去，正对上了玉柔含笑望向她的目光。

    “原不知你竟是这般舞步精妙之人。虽没有梅花夫人之舞的灵气，却比之先帝的丽妃也不遑多让。父皇年轻些的时候，曾多次夸赞丽妃之舞，还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在有生之年再看一遍霓裳舞，你这可算是正正好呢。”

    玉柔顿了顿，见沉香端茶过来，便伸手接过，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她继续道：“方才起舞之时的那神情动作也是极好的，比之先前的扭捏不知大方优雅了多少倍的。”抬手，玉柔在李蕊的肩头轻拍了一下，道：“既是你会这支霓裳舞，我们也不用再想其他的曲目了。只需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再挑选一些合适的衣衫首饰打扮一番便好。”

    “公主的意思是，李蕊在选秀之时，跳这支霓裳舞便好？”李蕊又惊又喜的望向玉柔公主，盈盈水眸中竟是难以置信。

    玉柔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选秀那日还需的经过重重考验，最后才是表演才艺的。我倒是觉得，你这霓裳舞，可以先让父皇一睹为快的。只要父皇被你的舞姿所倾倒，你入宫伴君侧的目的便可以得到了。”

    沈嘉园听玉柔这般说辞，便知晓她心中定然有了主张，便对着李蕊笑道：“公主既然这般说，想来也是有了安排了。”

    “那是自然，不过，本公主这法子也需的有你沈嘉园的配合呢。”她抿唇一笑，起身，握上了身侧的红梅，笑道：“可不是任何地方都有你这红梅盛开的，本公主那玉和宫现如今可是冷清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