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依旧单身的一天

    鸟鸣唤醒晨曦, 金色的阳光将翠绿的竹稍和褐色的窗棱都映成暖色调，唐三七低低的呻/吟一声, 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莫名的感到头痛欲裂, 抬手按住太阳穴。

    记忆有些混乱, 大梦初醒, 他努力的整理着思绪。

    这里是他在唐家堡的房间, 因为忙于卧底事务，这段时间基本都住在酒客的帮会领地，或是混在主城客栈和太极广场, 倒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对了, 昨天他约倚天在洛阳酒楼见面，然后……

    ……卧槽？！

    回忆的画面潮水般涌上来将他淹没，唐三七在一片混乱之中, 深刻的感受到了倚天从不喝酒到底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他喝多了耍酒疯, 强吻了倚天还表白了？！

    他为什么这么勇？！

    “醒了？”

    有人隔窗问道。

    是倚天的声音，唐三七下意识一怂，鸵鸟似的没敢抬头, 没过多久便听见门响。

    昨晚是倚天送他回来的, 不大放心唐三七便没有回去五剑之境，而是住在了隔壁客房。

    唐三七的房间门没有锁, 倚天走到正门，伸手一推两扇竹扉便应手而开。

    穿户而进的风带来嘉陵江的潮水和竹林的清香，吹散了屋里淡淡的酒气。

    看见唐三七就想起他昨晚醉酒后的大胆表白, 倚天的举动镇定自若，耳根却悄悄染上红色。

    倚天在眼前，唐三七做不出钻进被子变身棉被球这么丢人的举动，不过他现在真的很想一钻了之假装自己只是一只路过的唐球。

    拥着被子低着头，傻愣愣呆在床上的人像是已经石化，根本不敢抬头看倚天。

    倚天看着他，见他低垂着眼睑睫毛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就知道这人现在到底有多紧张。

    说来有些不厚道，可见唐三七比他还不自在，倚天倒是觉得放松了一些。

    宿醉醒来多半会口干舌燥，倚天问：“要水吗？”

    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唐三七低低的嗯了一声，回头见倚天真倒了杯水端过来越走越近，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才应了什么，恨不得咬掉舌头。

    水杯已经端到了床边，倚天在等，不接过来可不行。

    拼命忍住隐身逃跑和往后缩的冲动，唐三七依旧不敢抬头，伸手去捷水杯，慌慌张张的差点把水杯碰翻。

    有点好笑有点心软，还有点生气。

    “我很可怕吗？”拿着水杯离远了些，倚天问。

    “没有……”唐三七虚弱的反驳。

    可怕，太可怕了，世上没有比生气的倚天更可怕的生物了！

    诶等一下，倚天还给他倒水，感觉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恢复运作，昨天的记忆也鲜明了几分。

    醉后以为是幻觉梦境才敢大着胆子表白亲上去，可现在清醒过来就知道那些不是妄想，然而……

    这么想一想的话……

    昨天，倚天是不是……

    回应他了……？

    当时倚天说了什么来着……？

    不等唐三七回忆起更多，就听倚天道：“阿七，抬头。”

    语气十分冷淡生硬，除了刚认识两人还不熟自己强行刷倚天好感那会儿，之后几乎没怎么再听倚天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果然，是生气了啊……

    心渐渐往下沉，倚天的要求唐三七从来不会拒绝，乖乖的抬起头。

    银白色的发丝擦过脸颊，还来不及感觉到痒，微凉的触感覆在了唇上。

    舌尖拨开了嘴唇，清凉甘甜的味道充盈着口腔，唐三七愣愣的，下意识吞咽下去。

    倚天的动作也充满了僵硬，一口水度完，他迅速直起了腰，别开脸不去看唐三七，冷声道：“多大的人了，水都不会自己喝，还要我喂你？”

    唐三七愣愣的接过杯子，愣愣的把水喝完，愣愣的躺回枕上，盖好被子翻了个身，愣愣的自言自语：“我肯定是还没睡醒……”

    这个反应始料未及，倚天感到哭笑不得。

    对于生性内敛的倚天而言，方才的举动也让他倍感窘迫，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留遭到暴击已经只剩血皮的唐三七一个人慢慢回血，倚天离开房间。

    唐三七的房间在一处山坡上，屋外翠竹环绕，竹林之后是高耸的险峰绝壁，只有一条蜿蜒小径通往山下。

    唐竹沁蹲在半山道旁喂熊猫，抬头看见倚天下来，笑盈盈的互相点头致意。

    目送倚天走远，唐竹沁抱起滚滚掉头直奔山巅，目标唐三七的小屋。

    彪悍的小萝莉正要飞起一脚踹开小屋大门，忽然门从里面开了，她一脚踩空，一头撞了进去。

    唐三七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把人捞住。

    “一大早你发什么疯？！”

    唐竹沁惊魂未定，站稳缓了缓，拍拍胸口，冲唐三七板起脸：“我才要问你搞什么鬼，倚天昨天亲自送你回来还照顾了你一个晚上，就这么让人走了？！”

    唐三七也很火大：“你有病吧我这不正要去追，不是你突然冲出来这会儿已经赶上了好吧？！”

    唐竹沁比生气的师兄更加生气：“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

    在小师妹的咆哮声中，唐三七麻溜的冲出了房间。

    来到唐家集，倚天没有直接去驿站，而是中途改道，顺着另一条路来到了嘉陵江畔。

    江岸边依旧风光秀丽，人来人往，挖宝的侠士纵横来去，穿梭于竹林和水面。

    无论看多少次，倚天都觉得大唐的轻功神异至极。

    人多的地方看上去热闹，若这热闹与自己无关，便比清静之处更觉冷清。

    倚天看了一会儿，便不再待在这里，转头沿着江岸往下游走，打算独自欣赏唐家堡的风光。

    还记得上一回来时，在这里遇到了陆真炎。当时唐三七用轻功带自己自高空追逐对方，走的方向他记得，不过要从地面辨别路径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他记得，最后追上陆真炎的地点，有一处风景绝佳的瀑布。

    向偶遇的唐门弟子询问，有好心人为他指明了方向。过了一会儿，倚天便来到了欧冶子别院附近的瀑布下。

    未到近前便听见水声嗡鸣，来到瀑布下，一股清凉水汽扑面而来，涤心荡神，令人杂虑一清。

    从高处飞坠的不光是水流，瀑布半腰处有一道横卧的巨石天然形成的石桥，石桥一侧是高耸的绝壁，另一侧却搭在一小块突出的石台上。

    那石台也不知是水流天然冲刷又或者是人力打磨而成，平稳可以站人。大半个石台被一株茂盛的花树占据。

    倚天不知这花树的名称，却见花冠如云，灿若明霞。瀑布湍急的水流和飞溅的水花，在阳光照射下如同碎金星屑般灼灼生辉，这点点晶莹与轻柔的落花共舞，为这瀑布奔流的壮阔之景平添了几分旖旎。

    “倚天！”

    露出真心诧异的表情，倚天循声回头，看见了正匆匆赶来的唐三七。

    水色晶莹，落花翻飞，身手矫捷的唐家堡弟子略显急切的从机关飞鸢上降落，步履匆匆的奔向静静伫立在瀑布之下，正回头望来的银发白衣的青年。

    所谓幸福，不过是思念刚刚起头，回头便见那人已经到来。

    赶到驿站之后得知倚天没有离开，在唐家集问了一圈，有人看见倚天沿着嘉陵江岸往下游去了，一路问到这里，唐三七终于找到了人。

    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倚天，比如昨晚的回应是不是真的，刚才为什么要亲他，焦躁不安的在唐家堡东奔西走生怕错过，终于找到倚天的瞬间，感觉像拨开了云雾，眼前的一切忽然都变得明亮起来。

    阴霾尽散，原本要问的话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倚天……”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唐三七紧张的磕磕绊绊的开口，“……我、我猜到了。”

    那个约定。

    倚天点点头，注视着唐三七，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唐三七现在也是非常混乱，倚天的反应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答案，想一想过往也能发现处处都是端倪，但是……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骗人的吧……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唐三七说，“还差一点就能完工了……昨天我喝醉了，那些话统统不算……”

    脸已经明显的红到了耳根，害羞到几乎说不下去，唐三七顿了顿，闭上嘴调整情绪。

    统统不算？

    倚天心沉了片刻，想了想，明白过来。

    对方先提到有东西要送给自己，说到完工，像是亲手做的什么。必然是早就在准备，打算送给自己的心意。

    昨天的话都不算，是嫌酒后胡言，不够郑重吗？

    “没关系的。”倚天说。

    唐三七听懂了，立刻反驳：“怎么可能没关系，给倚天的当然要是最好的，昨天我都在乱讲话……不是……我是说……”

    眼看脸红到耳根的唐门子弟再度陷入慌乱，倚天看不下去，体贴的帮他解围：“我明白……你方才说，有东西要送我？”

    找回了思路，唐三七松了口气，点点头：“对！再过几天就能准备好，到时候我去找你……那个问题的答案，到时候也……一起告诉你。”

    “好，”倚天应下，深深的注视着唐三七，眼底的笑意如瀑布飞溅的水珠烁烁流光，道，“真猜中了吗，别又答错？”

    唐三七摇摇头，瞄了倚天一眼，咕哝一声“怎么可能”，飞快的转过头，用手捂住了通红的脸。

    本来没觉得怎样，却渐渐被唐三七的羞涩传染，倚天也感到无措起来，偏过头去凝视飞流落花。

    两人侧身相对，谁都没有看着彼此，目光专注于风景，却又什么都没看在眼里，各自默默的害羞。

    “你……”

    “倚天……”

    两人忽然同时开口，语声重叠，具是一愣。

    转过头视线交汇，这一望便再舍不得移开目光，就这么隔着不远的距离彼此凝望，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

    落花柔柔的飘落，唐三七发上粘了几片，衣上也染了花色。

    倚天自己也差不多。

    唐三七原本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的脸色再度透红，终于忍不住先移开目光低下头。忽然察觉到倚天向自己走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忽地反应过来，忍住了逃跑的冲动。

    倚天也有些紧张，尽量柔和了语气，开口却还是显得生硬。

    他说：“阿七，抬头。”

    这句话刚刚也听过，鲜明的回忆涌上来，唐三七浑身一紧，一时僵住了动弹不得。

    立刻唐三七懊恼起自己不听大脑使唤的身体反应，就听倚天叹了口气，有些冰冷的道：“罢了。”

    他有些慌了，以为倚天要走，赶忙拽住对方的衣袖，喊道：“倚天！”

    慌张之下力道失了方寸，倚天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防备被唐三七用力一拉，失去了平衡。

    唐三七也没想到会被倚天撞到，嘭咚两声，瀑布前的的浅溪中，多出了一对傻乎乎的落汤鸡。

    浅溪的水位还不到膝盖，倒不至于呛水。唐三七先落水，倚天压在他身上，两个人都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水流清寒透骨。

    然而比水流的凉意更鲜明的，是衣裳沾湿之后，紧挨在一起的彼此的体温。

    极近距离的两张脸展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

    唐三七反应过来，慌忙道：“倚天你没事……”

    关心的话语没能说完，便隐没在另一双唇间。

    唇的触感比记忆中的凉，一开始以为是溪水的缘故，过了一会儿，唐三七才从倚天僵硬的动作发现，对方的心情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

    这个吻的接触还不如早上，倒更像是昨晚唐三七喝多了，去堵倚天的唇不让他讲话那次。

    两个人上了岸，暖洋洋的阳光照着，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难受，倒还不觉得寒冷。

    非但不冷，压根不敢对视的两个人，都觉得今天的天气热得人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