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离别拥吻

    浩浩荡荡的灭霸军团毫无征兆的撤离, 留给阿斯加德一片狼藉与沉寂。彩虹桥上众人集合, 所有人都狼狈不堪, 就连刀枪不入的浩克身上都留下几道深刻伤口。

    仙宫勇士们忙碌着清理战场, 安抚人民。女武神瓦尔基里没有关注战后重建，她拄剑站着看向平静海域, 脸上神情不明。

    索尔安排好事宜回头看看她，知道她在想海拉的事, 她们原本毋庸置疑有血海深仇, 但海拉今日已为阿斯加德牺牲，这仇恨是否正在消灭？但愿能消灭，海拉性格暴戾，嗜杀成性，但关键时刻对阿斯加德的忠心令她荣耀。

    索尔想过去开导瓦尔基里, 还没动身就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拦住, 他扭头看见自己的弟弟洛基。洛基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去, 看上去也需要开导，即使姿态仍保持一贯的优雅淡定, 但面无血色。

    他似乎不敢问, 清俊眉目透露隐约的、令人光是看着就感到窒息的绝望，他看着索尔, 眼底浅绿水光碎成星辰，他低声开口，仿佛像恳求一个好结果：“你看到她了吗？”

    卡俄斯不见了。

    灭霸军团落荒败走，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这不听话的女孩，他真想——他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索尔拍拍弟弟的肩膀，看看周围，昔日辉煌的阿斯加德几乎沦为一片焦土，浓烟滚滚间狼狈的人民相互搀扶着跟随战士们安顿，满目疮痍中他很快捕捉到一个单薄身影。

    那身影太明显，混乱不堪的背景里只有她洁白棉裙一尘不染，剔透如雪花。

    他搭着弟弟的肩膀指过去，“那里。brother，我一只眼睛都能……”

    没等他吐槽完胳膊落空，洛基已经从他臂弯消失，索尔看着和女孩温存的弟弟，欣慰一笑，看了一会儿便转头与瓦尔基里谈谈心，他们一路走来并肩作战，早就有了轻松默契，谈话气氛很容易打开。

    而另一边被误认为“温存”的两人，事实上氛围没那么和谐，甚至可以形容为“在边缘”，在暴怒边缘，和崩溃边缘。

    **

    安娜告别灭霸，从高地回到彩虹桥，在她身后深蓝穹幕散去，绚丽霞光重新绽放于阿斯加德，忽略焦火，灿烂仙宫依旧美仑美奂。

    万事大吉。

    怀表也已经取回，这表示她可以回家了，内心很雀跃，她收回视线注意到彩虹桥上与索尔说话的洛基——找他告别吧。

    沿途仍有许多没有处理的尸体，她小心翼翼迈过去，很慢地走出几步，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阴影，鼻间炸开冷而血腥的香气。

    安娜唇角上扬，仰头看他。

    洛基沉默站在她面前，黑发稍显凌乱，润湿一缕落在额前衬得脸色苍白，薄唇抿成细叶一般，半垂着眼睫，安静看她。

    安娜往前一步想给一个告别式拥抱，洛基却蓦地撤身向后刚好避开。她力气扑空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洛基极短暂的停顿一刻还是伸出手臂给她扶，默默等她扶稳站好。

    他又怎么了，如果不想拥抱保持距离当然最好，安娜站稳便准备退开，刚退半步后腰一紧已经被紧紧勒入冰冷怀抱。

    这拥抱严丝合缝，她脑袋以下腰部以上一动都动不了。

    他的甲胄很坚硬，这一次没有温柔对待，他并不褪去甲胄，故意一般用冰冷的铠甲牢牢锁住她——冲动又克制，冲动是难以压抑靠近的愿望，又因发自内心的珍惜而克制，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拥抱。

    周围仿佛与他们隔开，虽然听得到人群喧嚣，但仿佛在很远很远隔着一层雾，让人听不清晰。拥抱着的洛基不说话，呼吸声也很轻，冰冷气息时不时扫过她后耳窝，很痒，安娜没忍住一个激灵。

    “怎么，想要我？”他使用优雅低音问。

    “……”

    “你在颤栗。”他好像平复了些，稍微减轻手臂力度，虽然语调仍低喑但不再压抑，多了些调侃意味：“很正常，不要回避。正如此刻，我也想要你。”

    ……要我做什么。

    “爱。”

    “holy——”天降一拳捶在洛基背上，他被捶得踉跄，自然松开怀里人，大力惯性使他往前几步差点掉下彩虹桥。

    是索尔，索尔给安娜一个“交给我了”的表情，把洛基拖到一旁角落教育，“你太鲁莽了洛基，看在你没有经验的份上我教教你正确顺序，告白，拥抱，吻，那个。懂了吗？上来就要求……你真是让我无话可说。”

    “与你无关老兄。”洛基勉强站直身体，回头看看留在原地的女孩，“特别情况要特别对……”

    “brother，我希望你能幸福。”索尔又捶他一拳，当然没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思——傲慢狂妄的弟弟在安娜面前乖猫似的，弟弟一乖得给世界减少多少麻烦，他必须乐观其成。

    洛基被唠叨得有点烦躁，摆摆手转身看向海域，海面被万道霞光映得明亮，波光粼粼，悠悠荡开一圈圈波纹。

    荡开波纹？

    索尔也注意到动静，收起笑容看过去，海面波纹范围越来越大，好像水底有炙热岩浆在翻滚，海底咕嘟咕嘟，海上蒸腾水雾，折返霞光，绽放五色彩虹。

    所有人都驻足观看这场奇景。

    “海拉。”洛基注视水浪翻滚的海面，“她没死。”

    海拉还没死，好像没人感到特别意外，更多是惊叹，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只要阿斯加德不倒，死亡女神的力量就源源不绝。只是这就出现问题了——关于阿斯加德王座应该交给谁。

    “王座是你的brother.”洛基转头看看兄长，“如果交给海拉，还不如交给我。”

    索尔点点头拍拍他的肩，明白弟弟的意思，海拉可以是最英勇的战将，但不能称为王者，她的统治方式太残暴，一旦登上王座，九界再无安宁。

    “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令人心寒。”

    低沉的女声冷笑由远而近，嶙峋石柱破水而出，海拉毫发无伤光鲜亮丽地出现，踏着尖峰来到他们面前。

    人群一阵躁动不安，窸窸窣窣的碎语在民众中间蔓延。

    安娜也看到这一幕，刚刚平稳的心率又开始狂跳——不对劲，那种可怕的不幸预感没有随灭霸撤退而消失，它只是隐藏了起来，而在海拉出现这一刻，这场不安达到峰值。

    “他们在讨论王座归属。”海姆达尔拦住想上前的安娜，没有担心索尔那边，反而更关注眼前这女孩，“我看不到你的内心，看不到你来自何方，你的眼睛蕴藏能量，我甚至分不清这能量的善恶。”

    安娜被迫停步因为焦虑使得语气稍显不善，“我没见过你。”

    “海姆达尔，神域守门人。”他自报家门，“你在阿斯加德的一年里我尝试接近你寻找答案，但是……”

    心脏猛地一抽，安娜腿一软差点跪下。

    海姆达尔连忙扶她。

    安娜避开，抬头刚好看到那一幕。

    前方正在谈话的姐弟三人似乎谈到不愉快的地方，海拉微笑着冷不丁向索尔出手，索尔没有反应过来。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洛基在危险来临的一瞬间挡到索尔身前，险险攥住兵刃，却没有足够力量阻止它推进，手臂粗的尖锐石枪毫无停滞地沿原先路径捅进去。

    你听过心裂的声音吗。

    仿佛有一根锋利的针，轻轻戳进你心里，将正在跳动的心脏薄膜挑开，温热鲜血流淌。

    索尔怒吼一声再度与海拉陷入狂战。

    安娜走过去跪在他身边。

    穿透身体的一截兵刃使他无法完整依靠什么，他斜靠着飞船残骸，手撑着桥面，勉强是个半坐的姿势，他微微仰头看她，一言不发，冷翡翠一般的璀璨眼眸渐失光彩，苍白美丽的面容逐渐灰败。

    冷静……安娜拔出石枪，在石枪离体的瞬间迅速点亮白芒堵住伤口，很好，起码不流血了。她深呼吸，一手操控能量，一手拿手背抵住湿润眼眶。

    “白费力气。”洛基偏过头不再看她，嗤笑。

    安娜闷头不言，固执地将白芒源源不断往他伤口处送，白芒卷起周围光线，阿斯加德仿佛暗了一个色调。

    “没关系。”他垂着眼睛。

    什么没关系，死掉没关系吗。

    洛基扯扯唇角闭上眼睛。

    “不要。”手杖在消耗下快速变短直至消失，情况仍旧没有变好，安娜开口才发觉喉咙疼得要命，“请你留下。”

    这可怜哭腔让洛基不禁发笑。悲兮兮的生死离别场面果真上演，想到好玩的事，洛基抬眼看向她，“你还记得吗？”

    安娜抿住唇绷着眼眶，能治好，不管他怎么说都不要听，不要放弃。

    显然他们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洛基缓慢呼吸，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仿若漫天星辰入驻其间，他轻声说话，像是迟疑又本能想讨要糖果的孩子，他说你还记得吗，“我们的离别吻。”

    什么离别吻，谁要和他离别吗。安娜用力捂着眼眶，闷头给他治愈。

    “来吧，亲爱的。”洛基勉强抬手去摸她的脸，忽略了被石枪割破导致鲜血淋漓的掌心，不小心摸了她一脸血。真是抱歉。

    安娜深吸一口血腥气，终于忍不住，俯身抱住他的脖子，无声大哭眼泪狂飙。

    洛基手搭在她单薄的脊背，隔着柔软棉裙轻轻抚摸，力气轻得猫抓一样，古典低雅念诵诗句一般的声音一如既往，“珍惜时间。还是……你希望吻一具尸体吗。”

    什么尸体……安娜哭到喘不过气，发不出声音，就像喉咙里被硬硬塞一口玻璃渣，哽塞着咽进去，它们就毫不留情地钻进血肉流经血管扎进心脏，把那块柔软的肉戳得千疮百孔，她感觉自己也要死了。

    洛基抚上安娜的后颈，将她的脸扳过来，“这副表情吓谁呢？”

    安娜用手腕挡住眼睛……周围能量越来越稀薄，手杖没有了，修复速度快追不上细胞的消逝了。

    洛基低眉一笑眼圈微红，将她压近拢在怀里，很轻微地抚摸着她的后颈，其实身体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他低头吻住她。

    脑海里闪过纷乱片段，北欧荒原，纽约战场，消失的沙漠……他扣住她输送治疗的手，张开手指将她拢入掌心，就在她唇边问：“你能不能……不要咬紧牙关？”

    安娜听了话，洛基顺势闯入，来势汹汹结果却很甜软，一点也不凶只有温柔爱抚。

    他温柔吻她，带着鲜血与死亡的味道。

    ……安娜手指挛缩，她想要抓住什么，好像必须抓住什么在手掌心里才能填满，她抓住他的领口，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

    洛基像是品尝够了，推开她，“去吧。”

    安娜待着不动。她去哪里。

    洛基失力往后仰，她俯身抱他，“喂……我去哪儿啊。”

    没人能回答了。优雅美丽的神明大人躺在她臂弯，脸容灰蓝，变成僵冷的尸体。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还近在眼前。那是一个悲哀早晨，冬日阳光照在刚刚遭遇过轰炸的战场，雪地里一片死寂，焦黑死尸残肢被白雪覆盖，父母干脆连影儿都没了，她坐在不知道是谁的血肉堆里放空，直到眼前出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你是谁？”她看着这好看的手问。

    手的主人似乎在笑，弯腰将她抱起，“你的神明。”

    他可真好看，还很温柔。

    那是他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完美亲近的印象。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忽略他的好。

    **

    海拉与索尔停战看向彩虹桥那头，飞船残骸旁女孩抱着男人，裙子蹭得都是血，她垂着头，长发挡住脸上表情。

    这是……洛基死了吗？海拉其实没有想杀他，这两个弟弟虽然不停惹怒她，但罪不至死，她也不明白刚刚怎么没控住力度，莫名其妙让洛基送命。

    海拉想过去看看，刚迈出脚步就被索尔轰远，海拉怒火再被点燃，他们正要再战。

    有人给世界关了灯。

    世界骤然陷入黑暗，黑暗约束了光线，也约束生命体，没有人能在黑暗里行动，他们的身体仿佛被无形力量钉在原地。

    绝对黑暗中女孩是唯一光源，她抱紧怀里人，光芒在生长，她也逐渐虚化，在一个节点，仿佛有轻轻的砰一声——

    仿如冬日积雪轻轻的，压折一根松枝，落入雪地。透明剔透的躯体破碎，晶莹地化为漫天雪光旋转飘落，她彻底消失。

    黑暗褪去光明回归，空气开始流动，海拉惊讶地看到，洛基睁开了眼睛。

    同一时间，纽约曼哈顿布里克街177A书房出现一团雾气。

    书房里围坐的超级英雄们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