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你

    低柔轻缓的钢琴曲在光线里攀升, 乐符犹如小精灵, 优雅地旋转着, 轻吻着步履匆匆的客人。

    上午十点的柏林酒店。

    “队长, 过来一下。”娜塔沙从隔壁探出一半身子，“西伯利亚有消息了。”

    美国队长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和莎朗一起走向隔壁的会议室。

    **

    暖气充足的酒店房间里，安娜换上干净衣服——斯塔克先生在路上给她选的, 简洁大方的纯黑连衣裙, 套纱灯笼袖设计平衡高冷质感，显出几分可爱。

    斯塔克抽空从控制板抬头看看，一眼就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在屏幕里摘取着什么，一边向她递手, “还不错, 过来。”

    安娜走过去, 慎重地张开五指，贴在他掌心。

    斯塔克动作一顿, 再度抬头看她一眼, 这回直接把她拉到身边坐下，翻过手看她的无名指, “戒指不错。”

    安娜一愣，看到戒指才想到还有捆缚魔法，神明大人还好吗。

    斯塔克看看她的表情，合上刚刚还想给她看的面板内容——挪威房型设计图, 拍拍她的肩起身往外走。

    安娜立刻跟上去，抱住他的手臂跟着走，“您好像突然不开心。”

    “错觉。”斯塔克看也不看挂在手臂上的女孩，就这么让她抱着往会议厅去。

    安娜回想一下就明白原因在哪，“这枚戒指没有别的用意，它只是，摘不掉，斯塔克先生，您……”

    斯塔克走到会议厅外停步，把她从胳膊上撸下来，摘掉自己的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他的戒指比她大上一圈，刚好覆盖她手上那个。

    “顺眼了。”他扬眉露出一个露齿微笑。

    突然的灿烂笑容，给她展示了一个没有见过的斯塔克，孩子气得分外可爱，安娜不由微怔，回过神他已经进去会议厅，她连忙捂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埋头跟进，谁料前面人猛然停下，她没刹住撞他背上。

    摸着额头抬头看看，会议厅里大家都在，队长、娜塔沙、巴恩斯以及莎朗和鹰眼，他们或低头，或沉思，都有意无意的在回避。

    而斯塔克微微皱眉，视线停在左侧墙壁，那里挂着屏幕，正在播放一条转录的录影带。

    像是一段有些年份的道路监控，夜晚一条小路，路灯昏暗，路边一辆残破老式轿车旁倒着形状惨烈的一位男士，看模样是已经死亡。画面最前方拿枪指着镜头的是队长那位好友——詹姆斯·巴恩斯。

    短暂画面戛然而止。

    “再播放一遍。”斯塔克低声说。

    队长叹口气：“托尼……”

    斯塔克拿过操控版，重新完整播放一遍。

    看完之后，他攥紧手指，确定没有冤枉人，他们当年突然离世不是意外，而是这位巴恩斯——他转身看向角落里的默默站着的男人，打开腕表，换上掌心镭射就要朝他轰。

    在场所有人都站起来，史蒂夫反应尤其快，他迅速起身挡在好友身前，“斯塔克，听着……”

    斯塔克低头看看自己被压制的手，再抬头时眼眶已经发红，他看着一脸正气的队长，挤出声音问：“你知道吗？”

    史蒂夫似乎在斟酌，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不知道是他。”

    “别装蒜，你知道吗？”

    史蒂夫眼神晃动，几秒后垂下眼睛，“知道。”

    斯塔克先是一顿，随即皱着眉笑了笑，一把推开史蒂夫。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谈的时候，会议厅大门突然被大力冲撞开，斯塔克瞬间穿戴钢铁战衣，无人可挡地冲向巴恩斯。

    娜塔沙被大力推翻在地——事实上她不知道该不该拦，鹰眼也是，于是真正在挡的只有队长，而队长已经在第一时间被锁住脚踝撂倒一旁。

    斯塔克眼看就能抓住原地不动的巴恩斯，眼前突然腾地升起一层苍白火焰，拦住去路。

    他转头看着身后女孩。

    安娜走过来，隔着金属面甲看不到斯塔克的表情，但能想象他内心有多么波动——当年她父母无辜丧命，那种澎湃而出的、恨不得让所有沾到血的人都来偿命的疯狂渴望，还犹自清晰。

    可是这种渴望真正实现的那天，却是更深的痛苦的开端。

    “如果一定要，我来吧。”她仰起脸，认真而专注。

    她早已背负一身人命，再多一个也无妨，斯塔克先生却不同，他面上轻浮，心里却很在意别人，很在意朋友的感受——如果他今天下手了，未来必定会后悔。

    斯塔克此时想不到这些，他皱皱眉想推开她，手却扑了空，只见她已经迈进火圈。

    安娜先一步制住巴恩斯，攥一把锋利匕首抵在他喉间，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当场取命，一旦得到指示，不会有丝毫犹豫，她抬起眼睛看向火焰之外的斯塔克，“您想好了吗？”

    此时队长也挣脱枷锁走到旁边，看着默默无言任由拿捏的好友，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握紧盾牌做好准备，只要形势发生一点变化，他就得立刻控制现场，没办法，他不可能看着巴基出事。

    斯塔克沉默很久，眼里的愤怒逐渐转化为悲哀，他抬手朝巴恩斯轰一炮，后者一下撞进墙里倒在地上，也脱离了女孩下手范围。

    安娜明白了意思，收起匕首站在一旁。

    火焰消失，队长过来扶起轻伤的好友。

    斯塔克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出门去。

    娜塔沙走到安娜旁边，看一眼外面，“小朋友，去看看他吧。”

    安娜揉揉眼睛，嗯一声跟出去陪他。

    他在行走间除了战衣，脸上不再有浓烈表情，只站在走廊看着下面大厅。

    安娜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大厅角落放置一架纯黑钢琴，自动演奏着舒缓音乐，乐音时有时无，远远近近。

    “我永远支持您。”她轻声开口，柔软的嗓音混合在松弛音乐里，格外温顺。

    斯塔克没有什么反应。

    安娜垂了眼睫，抬手摸到酒店黑金雕花栏杆，金属特有冰凉触感贴在掌心，消去几分暖气带来的燥热。

    沉默片刻，她深深呼吸，拿定主意一般开口：“我曾经为替爸爸妈妈报仇，烧死几千人。”

    斯塔克微微一顿，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似乎想拍拍她，停顿一下还是收回去。

    安娜抿抿唇角。在她小时候，她不懂如何引导怒火，引导恨意。

    一昧想要发泄怒火。

    直到在镇上看到一些孤儿，被老妇人抱着哭泣，他们的父亲死于战场，那场地狱里来的怪火带走家庭的希望。

    仿佛突然被擦亮了心灵。

    她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被失去父母的痛苦吞噬，被仇恨吞噬，变成了恶魔，把痛苦分享给别人。

    杀了他们父母回不来，只会让世界上出现更多痛苦，关爱您的人会因为您的所作所为痛心，关爱他的人会因为失去他们而伤心。

    斯塔克其实有点听不进去。

    但听到后面，猛然上头的怒火逐渐被更复杂的心情替代。

    刚认识那年她才十来岁，懂事安静，除了不会笑这点有些遗憾，其他方面，完全就是一个梦幻女孩模版，他当时就在想，如果自己以后有女儿，能不能养成她这样。

    然而怎么能想到，那个时候她已经经历那些阴暗，也意识到杀人不对，后来还是为了他。

    斯塔克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他无法再沉默，偏身抱住她，“你为我做了很多。”

    阿富汗焚谷事件，也没了不少人。

    安娜听到这句话却一愣，“是啊，我其实没有资格教育您，连自己也管不好。”

    上帝知道，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斯塔克平缓一下呼吸，珍而重之地轻轻落吻在她侧脸，“你让我感觉并不孤独。孩子，我还有你。”

    我们还有彼此，所以我可以，不用那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