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一大早项目组的人还没来齐, 肖井芮背着装满零食的背包前脚刚踏进办公室, 后脚就被井明帅一个电话叫到了人事办公室。
敲了两下门, 没人应, 肖井芮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拎住了她的背包。
“哟, 妹，你还真带瓜子啦！”井明帅讨打的声音紧跟着从身后传来, 同时她听到自己背包拉链被人拉开的声音。
井明帅轻车熟路毫不顾忌地在肖井芮的背包里大肆翻找起来：“这带的够足啊, 还有泡面？分我一桶。”不等肖井芮回答, 一桶红烧牛肉面被井明帅收入了囊中，“哟备得齐啊, 火腿肠也给我来两根~”
“一根！”肖井芮从井明帅手里抽了一根火腿肠回来, “土匪，连人宵夜都不放过。”
“要加班啊？现在公司不是有宵夜补助嘛，干嘛自己带这么多？”
“家里有就带来了。”
“哟哟哟, 想替某人省钱就直说呗！”井明帅眯着眼睛笑她，“可是人家也不差你几桶泡面钱呀嘿嘿嘿, 嘿嘿嘿……”
肖井芮正要一拳给那家伙抡过去, 突然从旁边柜子后面跳出来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 这男人手里拿着一台小型摄像机，他提醒井明帅：“帅哥，人应该来了。”
“快，隐蔽！”井明帅一挥手，肖井芮和那个拿摄像机的男人同时侧身隐到了柜子后面, 他自己则在正中的一张桌子前端端坐下了。
一秒钟过后，肖井芮独自纳闷，嘿自己干嘛要听井明帅的命令啊，什么情况她都不知道，光看着他们起劲，自己跟着瞎紧张。
五分钟过去了，旁边男人身上的汗味混杂着烟味，熏得肖井芮实在是难受，跳出去冲井明帅嚷道：“你们搞什么呢？！”
井明帅张了张嘴，对着肖井芮愣了两秒，转头质问那个男人：“问你呢，搞什么？不是说人来了吗？”
拿着摄像机的男人呆呆的瞅了瞅井明帅，满脸无辜地解释：“刚才下面放风的哥们儿说有一个人很像他，上来了……”话未说完，男人裤子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这回是了，来了！”说完他拽着肖井芮的袖子，拉着她一块儿藏回了柜子后面。
不出两分钟，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肖井芮刚探了个头出去，想看看敲门的人是谁，立刻被旁边的人拉了回来，男人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门响了好几声，肖井芮看见井明帅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应门的意思。没过多久，她听到了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小周还没来？”
肖井芮听着这个男声，觉得好熟悉。小周是公司之前的前台，因为经常负责帮大家叫外卖，所以肖井芮记得这一号人，前几天公司群里吼点外卖的突然变人了，肖井芮这才知道小周被调到了人事部。不过这会儿，肖井芮琢磨着，这个办公室里除了井明帅的人，就只有自己了，小周估计是被井明帅支走了，那么，这个要找小周的人，他到底是谁啊，是谁啊……
肖井芮一边为自己的记性着急，一边看着井明帅，仔细听他跟那人的对话，试图从他们的对话中，寻找到一点关于这个男声的蛛丝马迹。
只见井明帅头也不抬地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支圆珠笔，用懒散的声音回答那个人：“你来这么早，人家当然没来。”
“我前两天跟她打过电话的。”
“又怎样？”井明帅把笔扔回桌子上，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满脸不屑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你约这个时间点，是没脸见以前的同事吧？哎，做人啊，做成像你这样，那是相当讨厌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那个人打断了井明帅的话，然而他的话也没能说完，又让井明帅截断了。
“你爷爷！”井明帅接了他的话，一拍桌子站起来，“兄弟们，给我上！”
他话音一落，肖井芮旁边的人嗖的一下冲出去咔咔把门反锁了，之后便端起摄像机，调整好角度，跟堵墙似的杵在门口。
不等那人反应，办公室里间的门猛的被人拉开，五六个男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井明帅算是个头比较高大的类型了，这五六个男人站在他身边，却是没一个输他。刚进来的男人见自己面前突然围上来这么一群人，对着自己磨拳擦掌，心里不免开始发慌：“你们……你们干什么？大白天的，想打人啊？”
肖井芮看着男人的神态，结合着身形和刚才他跟井明帅的谈话内容，总算是认出来了，这个人不是之前老带人找她茬的那个主策划东哥嘛。
“哟呵？嘿嘿，我们不打人，打狗！”随着井明帅“狗”字的最后一个音节，一记狠拳砸在了东哥面门正中。
东哥始料未及，往后踉跄了一下，抹了一把被打的地方，龇着牙齿骂道：“你们他妈……”话还没骂出来，他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几个回合下来，东哥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分不清是鼻涕还是汗水。井明帅抓着他的领口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就你这德行，就你们干的这些事，还好意思来办离职？你说你走都走了，还来办什么离职啊，我要是你啊，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招人待见，我就躲在家里，每天拿被子捂着脸，我不见人了！”
东哥咬着牙齿，嘴里喘着粗气，使劲睁开被打肿的眼睛瞪着井明帅。
“怎么，你还不服？你还想还手？”井明帅瞟到东哥刚刚抬起来的右手，一脚踩了上去。
东哥大叫一声，痛得冷汗直流。
“是啊，不就跳个槽嘛，可以理解，不过你之前老是为难我妹，这我就不能理解了……”
“帅哥，可以了。”肖井芮看不下去了，她是不喜欢东哥，这个人也确实经常找她麻烦，甚至还把她逼出了公司，以至于到现在她偶尔还会听到自己的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可是就因为这些，把人打成这样也实在是有点过了，就这些伤，足够他在家里躺个十天半个月了。不过比起这些伤，肖井芮更在意的是井明帅，担心这家伙冲动行事又惹上麻烦。
“就可以了？”井明帅偏过头来看她，“你要不也来两拳解解气？”
“解毛啊，让他走吧。”肖井芮看着东哥那张青一块紫一块还附着不知道是什么液体的脸，忍不住就把手往裤子上蹭了两下，这样脏兮兮的脸，她才不愿意碰呢。
“妹啊，你就是心太好了，太善良，你不知道你不在公司的那阵子，他有多小人得志。”井明帅不解恨地在东哥的衣领上狠狠揪了一把，这才将他扔了回去，拍拍手站起来，见地上的人没动，没耐心地吼道：“听见没有，你可以走了！”
肖井芮看着东哥手脚并用，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这个过程里，他用那双被打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依次扫过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扫到最后是门口那个拿摄像机的男人，男人淡定地朝他挥手一笑，把摄像机抬高了些，给他可怜的脸部来了个特写，接着一脚抬起来，就着他的腹部就要踢过去。
东哥吓得赶紧抱住肚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
男人叹了口气，把脚放了下去，收起摄像机：“怎么着？觉得爷爷们英俊，看得舍不得走了？瞧你这狗样，滚！”
东哥屁滚尿流地跑了，井明帅走了两步，从男人手里拿过摄像机递到肖井芮面前。
“干什么？”肖井芮不明白他的意思。
井明帅把摄像机收回来，鼓捣了半天终于把内存卡取了出来，这次他只把内存卡递了过去：“拿去，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找找乐子。”
肖井芮皱紧了眉头直摇头：“你变不变态啊。”
“那你要不要啊？”井明帅捏着内存卡的手又往肖井芮那边递了递。
“不要。”肖井芮满脸的嫌弃，看也不想多看那张卡，她才没有这种恶趣味。
井明帅看她是真不想要，把摄像机和卡还了回去，跟人说道：“删了删了。”
肖井芮也是佩服井明帅，打了人还跟什么事没有一样，忍不住就想说他：“出门左转就是派出所，你们这样......”
“他倒是进一个试试啊！”井明帅打断肖井芮的话，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着将旁边几个男人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一把拉到了跟前，拍着那人的肩膀问肖井芮：“还记得他吗？”
肖井芮这脸盲当然不可能记得，她一边不太走心地掩饰着自己的茫然，一边在心里暗骂井明帅，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尴尬嘛。
而对面的男人直接把肖井芮这副尴尬的模样理解为了害羞，竟然乐了：“小芮芮，那次你半夜翻墙跑到学校外面去吃烧烤，还是我请的。”
“……”肖井芮这辈子为了吃东西偷跑出学校的次数恐怕已经飙出三位数老远了，高中寝室后门那堵围墙顶上的玻璃渣都被她踩秃了，而每次只要有井明帅一块儿，他总免不了叫上一两个狐朋狗友，所以面前这个人是谁，她还是记不起来。
“哎呀，张成哥！”井明帅看不下去了，他就不该拿这种问题来考肖井芮。
“哦，张成哥呀。”到了这一步，肖井芮仍旧没想起来，面前这个人，他确定请自己吃过烧烤？不过“张成”这个名字以前倒是从舅舅、舅妈嘴里听到过无数次，好像是井明帅的死党。
“好久没见啦小芮芮，是不是瘦了？还是长高了？”张成乐呵呵的笑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转头又对井明帅说：“有好多年了吧，高中毕业我就没见过她了。”
“谁知道你的，一声不响就去了部队。”井明帅假意埋怨了他两句，大拇指指着他跟肖井芮夸耀：“你知道这家伙吧，当年比我还混得厉害，没想到当了两年兵回来出息了，之前就在你说的出门左转那个派出所当差，不大不小还是个官呢，不过后来就辞职走了。”
“出息什么啊，什么官不官的，还不是我家那老头子。”张成一脸不屑地摆着手，但明显对井明帅的话很是受用。
“所以你们都是同事？”肖井芮看了看左右的人，搞了半天这一屋子里，除了井明帅和自己，都是干过警察的？
“我俩除外。”人群中听到了否定的回答，肖井芮看见拿摄像机的男人摊了摊手，揽住旁边另一个人冲她龇牙坏笑。
“他俩城管大队的，以后你在街上跟人打架斗殴，找他俩就对了。”井明帅说道。
肖井芮“哦”着点头，心想我又不是你，还打架斗殴……
“放心吧小芮芮，都是自己人，”张成低声跟井明帅打了声招呼后，朝肖井芮挥着手往门口走，“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你张成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哦，再见……”肖井芮站在那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屋子人已经走干净了。
井明帅一脸洋洋得意地靠在桌子边上等肖井芮夸他，岂料等来的却是肖井芮的一巴掌，拍得他的背心火辣火辣的疼。
“跟你说多少次了，别总这么给我出头，多大岁数了，处理事情的方式成熟点行不行？”肖井芮还记得以前在学校里，井明帅三天两头就带着人去打架闹事，她舅舅、舅妈因为这些事没少跟人赔钱道歉。
“他欺负我妹，我看不下去，教训他一下怎么了？之前他在公司，是同事，我听你的我都忍了，现在他离职了，还不让人出气啊？”井明帅一连串的反问，说得理直气壮，让肖井芮完全没办法反驳。
“行行行吧，你有理，懒得跟你说。”
“可不就是嘛，本来还想把他们那一波子人一块儿给收拾了，谁知道就来了他一个，也是便宜另外几个了……”这时井明帅瞅见面前的人横了自己一眼，他嬉皮笑脸地朝她耸了耸肩膀，乖巧地闭上了嘴。
肖井芮收回目光，提了提背上的包，一句话也不说往门口走去，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谢谢了，下不为例。”
“嘿嘿嘿，知道知道。”井明帅一边笑，一边伸手指着门，做着“请”的手势。
......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逐个熄去，肖井芮的厨房里灯火通明。蒸锅盖子上的小孔呼呼呼的冒着白气，菜板上摆着切好的葱花，肖井芮慢条斯理地往两个小碗里放着各种蘸料。
“今晚的宵夜是什么？”翟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
“忙完了？”肖井芮转过头来，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差不多了，”翟沁看着肖井芮小心地揭开锅盖，将里面蒸着的饺子用抹布包着盘边端出来，“什么时候包的饺子？买的？”
“你婆婆拿来的。”
翟沁“哦”了一声，两只手从肖井芮背后穿过去，搂着她的腰，依偎在她身上。
“累了？”肖井芮柔声问她，“乖，喂你吃饺子。”
“嗯。”翟沁眯起眼睛，下巴轻轻地搁在肖井芮肩上。
腻腻歪歪缠缠绵绵一盘饺子吃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肖井芮开始收盘子，让翟沁先去洗澡，早点休息，翟沁执意要和她一起收拾。
“沁沁，你明天在公司吗？”肖井芮负责洗干净，翟沁站在旁边帮她擦干水。
“嗯，这两天应该都在公司，怎么了？”
“没，就问问。明天中午我妈让我回家吃饭，冰箱饭盒里我给你装了饺子，你明天带去公司，都是蒸熟了的，你让小文给你热热就可以吃，蘸碟也一起放里面了，小饭盒装的。”
“明天星期六，你就别去公司了，好好陪陪你爸妈。”
“不用，公司还有好多事情，我到中午的时候回去一趟就好了。”
“工作永远也做不完，相比之下，父母更重要。”
“媳妇儿也重要呀~”肖井芮把最后一个碗放到翟沁手里，湿漉漉的手指在她脸上画了一笔，“那这样，我上午回家，吃了午饭下午过来？行不行啊翟总~”
“准假了。”翟沁拿手背蹭掉脸上凉冰冰的水珠，擦着碗，视线却不在碗上，而是在肖井芮身上。
“干什么？”肖井芮注意到翟沁一直瞅着自己的目光。
“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了？”翟沁笑着问她，这笑容竟然肖井芮觉得心虚。
“说......什么？”肖井芮挖空心思也没想出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跟翟沁交代的。
“今天早上有人来我的公司闹事。”翟沁提醒她道。
“谁啊敢来找你麻烦？！”肖井芮作势就要提菜刀，这时恍然醒悟，转过脸来嘿嘿笑道：“你说那事啊，嗨，都是井明帅朋友，自己人，不是来闹事的。”
“在我的公司把人打了，这还不叫闹事？”
肖井芮眨巴两下眼睛，见翟沁好像是真的在不高兴，认真跟她解释道：“真不是闹事，确实，井明帅这样做是考虑欠周，我已经教育过他了，沁沁你就不用跟他计较了。”
肖井芮说完见翟沁的表情并没有松下来，缠着她撒起了娇：“沁沁，对不起嘛，我替他跟你道歉，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明天就去告诉井明帅，让他以后要打架，远点打去，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到公司！沁沁，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生气了好不好，不生气了。”她一边说一边就想往翟沁怀里钻。
“还有以后？还想打架？”翟沁故意推开她。
“唔......”肖井芮愣了一刹，赶紧改口：“没有了没有了，井明帅以后要再敢打架，他还没打，我一定先把他打趴下！”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你。”
“我？我没打啊......”肖井芮这下是真委屈了。
“我听说今天早上，你也在办公室里？”
“我是被井明帅叫进去的，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准备打人啊。”
“你们这样做有想过后果吗，你打的是以前的同事，互相都很熟悉，打之前都知道找外援，打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回避一下？等着他出去以后找你算账？”翟沁并不是生气肖井芮打人，而是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要不是今天小文及时跟自己汇报了这件事，她找人一路跟着那个被打的策划，在他要进派出所之前拦下了他，指不定现在自己正在去派出所保肖井芮出来的路上呢。
“我......没想那么多嘛，以前又没这方面经验......井明帅说......”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再想干什么，一定要事先跟我说。”
“遵命，媳妇儿！”
春天来了，天亮的越来越早，鸟叫声也多了起来。肖井芮不知道翟沁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迷迷糊糊感觉到她亲了一下自己，之后醒来家里便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痘子见床上的人有了动静，激动地在地板上蹦了好几下，最后一下仿佛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两条小短腿搭在了肖井芮的床沿上。
“汪！~~”
“汪汪汪~~~”
“好了好了知道了，乖。”肖井芮懒洋洋地把手伸出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以示安抚，翻一个身继续躺着。
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一条腿伸在被子外面，已经醒了，但不想起床。不是因为想赖床，而是不想起床去面对即将来临的人和事。
外面那条腿逐渐凉了下来，真是的，都立春好长时间了，天气怎么还不见暖和。肖井芮把腿收回被子里，又翻了个身，呆了一会儿，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赴了这场鸿门宴，早点回来见媳妇儿！
因为下午还要去公司的关系，肖井芮出门的时候开了车。车子亮着车灯，在负一层地下停车场里缓缓的行驶，远远看见她家的车位上有车停着，肖井芮知道那是她老爹的车，看来她老爹今天在家里。
肖井芮看着前方家里车位露出来的车头，安静的停车场，不知道为什么，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才在尽头的拐弯处掉了一个头，把车开去负二楼找临时的车位。
停车场的出口刚好就在肖井芮爹妈家单元楼旁边，从停车场上来，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家里的阳台。还没进单元门，她已经听见了自己爹妈说话的声音。大致都是炒菜做饭剥个蒜洗截葱什么的，再家常不过的对话，却让肖井芮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回来啦，快，去门口给我买瓶酱油~”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脱鞋，肖妈的吩咐先下来了。
“哦。”肖井芮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诶不用了！芮芮啊~”肖妈的声音从虚掩着的门缝里传出来，肖井芮站在楼梯中央回头，肖妈一只手扶着门锁出现在门口，“不用去了，便利店外送的电话能打通了。”
“好。”
肖井芮看着她老娘的背影走进厨房，一进去又开始跟厨房里的老爹叨叨个没完，对于她老娘的叨叨，老爹向来是乖乖受着，只偶尔轻言细语地争辩个一两句。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和以前一样，和睦的一家人。如果可以，肖井芮真的不想打破这样的和睦。
吃饭的时候，好几次肖井芮话到嘴边，都被自己吞了回去。她不忍心因为自己的一席话，破坏了这样美满的一个家，但她心里清楚，该说的还是要说，如果不狠下心去争取，结果只会是几年前的翻版。反正她来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不是商量，是知会，所以不管她爹娘接不接受，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
但是好歹，吃完这顿饭再说吧。肖井芮默默地想着。
“那天晚上你妈也跟我商量过了，”本来沉默着在听肖妈唠家长里短的肖爸突然调转了话题，对肖井芮说，“我们做父母的还不是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幸福，给你调工作也是在帮你做长远打算。你这孩子，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去就算了。反正我话是说到这儿了，这次不去，以后要后悔我可没办法了。”
“嗯，我知道。”
“依你了，现在高兴了？”
“嗯。”肖井芮这会儿的心思可不在工作上。
“真的高兴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一顿饭一句话也不说。”
“没。”
“是没高兴还是没不高兴？”肖爸见女儿似乎有心事，想逗逗她。
“啊呀爸，吃饭。”
一旁的肖妈看在眼里，心里可是全明白的，放下碗，不等肖井芮找自己，先把她叫到了一边。
“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肖妈看了肖井芮一眼，又把眼睛移向了别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不想认也得认了，哎，本来还以为你是闹着玩的，还以为你过了这几年已经好了，谁知道你……”
“什么好了，我本来就是好的。”肖井芮小声打断了她。
“好好好，不说了，我们不说这事了，你在外面也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单位里，这些事我们家里人知道就对了，以后，”肖妈又顿了一下，“以后你要是带女孩回来，我们就跟人说是你闺蜜，或者我认个干女儿也行。还有啊，你爸那边我还没跟他说，他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又爱闷在心里你是知道的，你就不要忙着去刺激他了，我找机会慢慢告诉他。”
肖井芮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她老娘平时看着嘻嘻哈哈我行我素的样子，其实她打心眼里是一个传统又顽固的人，肖井芮知道，她今天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是对自己的女儿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在这之前心里少不了有一番艰难的挣扎。
肖妈看着闷头不吭声的肖井芮，这孩子向来乏于表情，越是需要抒发情感的时候，她就越是显得木讷，这会儿也看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意见了。自己这么好强的人，这几十年什么时候吃过亏让过步啊，也就是在这孩子面前，一忍又忍，一让再让……想到这里，肖妈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摸摸肖井芮的肩膀，而肖井芮还是一动不动，沉默着没有表情。
肖井芮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这样做对她的父母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看到自己母亲说出这番决定时候的憔悴，她心里就像有人拿擂棍在捣磨，又堵又疼。她不怕挨骂，不怕争吵，她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辞，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甚至还有谈不下去就拂袖而去的打算，谁知道她老娘竟然主动跟她说了这一番话，她的退让让肖井芮感到愧疚，感到于心不忍。但是不这样做她又能怎么做？她是一个有感觉、会独立思考的人，追求幸福是人的本能，对肖井芮而言，为了所谓的孝义而放弃情义，那叫做愚昧。所以回过来一想，自己这次出柜算是成功了？
渐渐的，心底滋生出来的喜悦掩盖了先前所有的负面情绪。她成功了，她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了，晚上回去告诉沁沁！
“现在可以跟妈说说那个女孩是谁了吧？”肖妈柔和的声音打断了肖井芮的思路。
“啊，什么女孩？”肖井芮装傻道，她此刻还是保留着几分警惕。
“你以为你妈我看不出来啊，好歹养了你二十多年，你小嘴一歪，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哦，现在我要干什么？”
“诶小翟最近在忙什么呀，她自己开公司一定不轻松，你今天怎么没把她一起叫过来？”肖妈自顾自转了话锋。
“我回家吃饭，干嘛要叫她啊。”因为心里不坦荡，肖井芮不自觉把语气加重了几分。
肖妈倒是没把肖井芮的语气当一回事，泰然笑着：“我这次汤煲得多，一会儿你给小翟带一些过去，她比你更需要补补。”
“什么叫她比我更需要补？”从自己老娘的话里，肖井芮意识到她可能什么都猜到了，看眼下她的态度，应该是承认自己和翟沁的关系了。肖井芮的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说话也轻松了不少。
“你看看你这一身肉，再看看人家，就论身材她就该比你多喝两碗鸡汤。”
“我这一身肉……我这一身肉怎么了，我标准身材！从小就嫌弃我吃得多，嫌弃我胖，早几年我就抽条了，你还嫌弃……”肖井芮骂骂咧咧地走开了，第一时间跑去厨房，给她的媳妇儿装鸡汤。
“看你这样，马上就要走？”肖妈跟进了厨房。
“嗯，下午公司还有事要做。”肖井芮看了一下时间。
“你看你，又把自己弄那么紧张，工作的事情……”
“好好好，我知道。”肖井芮及时止住了她老娘的唠叨。
肖妈不乐意地瞪她一眼，甩身走了，临走前不忘嘱咐一声：“锅里的汤还没有放盐，你们公司有盐没有啊，没有自己放点。放你饭盒里呀，别给我放锅里了。”
……
午休时间，办公室的灯熄了大半，所有人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能听到几声呼噜声。肖井芮拎着个保温饭盒袋，轻手轻脚地穿过办公区，来到翟沁的办公室门口，“当”“当”“当”，在门上敲了三下。
“请进。”
得到许可的肖井芮欢天喜地地推门进去：“请什么请，跟我还这么客气~”
翟沁抬头看了她一眼：“谁知道你这么早回来了。怎么样，家宴的感觉。”
“那当然是极好的~诶你还没吃饭呢？”肖井芮瞥到一旁放着的饺子，从饭盒盖子上的小水珠可以看出是已经热过了的。
“哦，马上吃。”
肖井芮不说翟沁还真忘记自己没有吃午饭了，她刚把饭盒拿起来，被肖井芮一把夺走了。
“都凉了，我去给你重新热热，你先把这个鸡汤喝了，这个是热的。”
肖井芮热了饺子回来，见翟沁已经把汤喝光了，开心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看见孩子大口吃饭的妈。
“怎么样，好吃吗，味道是我调的，我妈总是不喜欢在汤锅里放盐，她怕有亚硝酸盐。”
“好吃~”翟沁笑得像个幸福的小女人，“你做的怎么可能不好吃。”
“嘿，其实我也就是放点盐而已，我妈做的，来饺子可以吃了，小心烫。”
肖井芮看着翟沁吃了两个饺子便放下了筷子，正想问，对方说：“刚才喝了鸡汤，吃不下了。”
“这怎么行，我妈都说了，你太瘦了，得补！”
“肖井芮，你怎么回了趟家，变妈宝了？你妈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我妈还说，下次回家，得带上你。”
“为什么？”
“丑媳妇得见公婆呀。”
“少跟我贫，这话是你说的吧，嗯？我的小丑媳妇。”翟沁说着就拿手去挑逗肖井芮。
肖井芮顺手拍掉了她伸来的手：“少岔开话题，快吃，至少得再吃……吃两个！我看着你吃。”
“真没情趣。”翟沁睥她一眼，捡起了筷子。
肖井芮不以为意，执着地监督翟沁吃饺子。可能真的是吃饱了，这两个饺子翟沁吃得尤其慢。
“算啦，看你是真吃不下了，别吃了，别一会把我媳妇撑坏了。”说着，不等翟沁回答，她把她的饺子夺到面前，自己拈起一个送进了嘴里。这么多饺子，倒掉怪可惜的。
看着肖井芮竟然如此自然地吃起了自己吃剩的饺子，翟沁先是一惊，之后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暖。印象中，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吃下自己吃过的东西。
“你看着我干什么。”肖井芮停止了嘴里的咀嚼，心想翟沁这眼神不会是嫌弃自己吃剩食的行为吧？“我也就吃你吃剩的，没吃过别人的。”她傻头傻脑地解释起来。
“我知道，”翟沁笑着，“我只是在看你，胃口真好。”
“那可不是，不然我妈怎么老说家里养了只小耗子。”肖井芮又塞了个饺子进嘴里，这时想到工作的事情，反正现在办公室只有她们俩，便当做闲聊随口提了一嘴：“他们有来跟你说么，关于游戏开放到多少级的事情。”
翟沁眉毛往上一扬，“上半年只开放一半等级，你们制作人今天上午来找我商量过，你知道？”
“哈？”肖井芮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跟他建议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建议的？”
“废话。”
昨天策划那边把近期所有的需求整理归纳给了肖井芮，肖井芮大致算了一下美术的进度之后，找来了主策划和制作人，跟他们商量能不能上半年只开放一半游戏等级，美术资源暂时只替换到已开放的等级，这样至少能减少三分之一的工作量和开销。盲目的加快进度只会影响产品的质量，得不偿失。然而今天从翟沁口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制作人的建议了，感情这家伙是想独吞功劳呀，他败就败在不知道他想邀功的对象是她肖井芮的媳妇！
“‘上半年’的话，时间拖得有些长了，我跟他说以五一节为节点，运营那边刚刚落实了开服活动和清明活动，现在正在筹划五一活动，到时候各种活动、礼包也一并跟上。还有，”翟沁认真地看着肖井芮，“以后你对游戏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直接来跟我说。”
“遵命翟总！但是……”肖井芮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和进度，之前的“半年”是她在没有五一活动的前提下参照策划暂定的总需求算出来的最理想时限，现在不仅时间被压缩了，工作量还增加了，头疼啊……
“还有什么问题？”
“其他组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单就美术来说，时间有点紧。”
“易抒明那边已经让游戏上线了，她果然没有进行任何改动，我们这边的人大致算过她的数据，各方面都中规中矩。当然，我们不需要在时间上跟她拼，但是想要赢她，项目组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付出十二分的努力。”翟沁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肖井芮，补充道：“想要赢她不是出于我个人的因素，而是只有赢了她，我们才能更好的活下去。时间紧就包出去，如果是钱的问题，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还不是自己掏腰包！”肖井芮不客气地怼了她一句，接着把语气缓下来：“花了那么多功夫，连那种渣都拼不过，还活什么活，直接宣布项目死了得了，放心吧，我们稳赢。”
肖井芮信誓旦旦地离开办公室，一出来就开始犯难了。
眼下六月算上自己在内，原画超不出五根手指头，角色包出去是没得说了，场景基本上是她一个人在做，可怜的琳子和唯一的UI已经被组里各方势力当成了杂役使唤，就这样，他们每天晚上不到天黑休想下班，周末运气好，加半天，运气不好，一整天都得贡献出来。
肖井芮心软，她手下的人找借口请假不加班，她基本不会说不，毕竟她自己也是个不愿意加班的人。手下的人走了，事情就只有自己来扛，实在扛不动了，就给策划挡回去，或者让那些不知道满足的策划排好队，按优先度依次向美术提需求。当然，也不是回回都能挡回去的，挡多了又要被人在背后说闲话，肖井芮早就学聪明了，主策划的东西提五次挡一次，其他小策划嘛，五次挡两次回去就可以了，要改？可以，改一次，还改？可以，再改一次，还要改？可以，等着，改回最初版？带着您的需求滚回去吧您嘞。
上周，在欧华的建议下，肖井芮让人事挂出了招聘信息，无奈自己手上这项目不景气，薪资开不上去，肖井芮眼光又高，一连来了三个面试的都黄了，她一气之下便让人事把招聘信息撤了。人手始终是不够，事情是一天比一天多……哎……
肖井芮坐在自己位子上重重叹了口气，一边点开前几天几个外包公司发来的测试图和价目表，一边拿起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计算起来。算着算着，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抠门如肖井芮，向来秉承着能省则省原则，尤其是替她媳妇省。面前这些个外包公司，这价格低的入不了眼，能入眼的，价格没一个不让她肉痛。
“芮姐，还在纠结外包呢？”琳子滑着椅子，转到肖井芮边上，瞅了一眼她电脑上的场景测试图。
“嗯……”肖井芮有气无力的声音细若蚊蝇。
“要我说，找家技术相对比较好点又便宜的，咱们监督着他们出图，多改几次，就不信改不成我们想要的。”
“我也想啊，改几次就改出我想要的，可问题是改几次没改出来呢？到时候钱也花了，时间也耗了……”
“芮姐，你怎么不把UI包出去，以后UI那边做不完的就让他扔给外包，你不就解放出来了，也免得像现在这样又是场景又是UI的。诶我把刚才给他们做的主界面发给你了，帮我看看吧。”琳子这才把正事想起来。
“UI是跟程序和策划对接最紧密的，美术里所有东西都可以全部发外包，唯独UI不行。你这个面板没问题，是策划要的还是运营要的？”
“策划。”
“切了扔给他们。”
过了几分钟，琳子突然侧过头来看了肖井芮一眼，笑着问她：“芮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转行做UI？”
“为什么？”肖井芮已经打开了工作图，外包的事还是等吃了晚饭再来接着纠结吧。
“因为UI没办法包出去呀，等同于不可代替~不容易失业。”
肖井芮被琳子的想法逗乐了：“只要有技术，干什么都不容易失业。再说了，怕工作被包出去，就别待在研发公司了，去外包公司呗。”
等等，肖井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好像被自己带进了误区。谁说UI不能包出去了，要是不能包出去，自己前些年在家里接的那些图标算什么？至于面板，把面板发包的公司的确少有人在，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要找自己熟悉的信得过的外包方，勤交流多沟通，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那么问题来了，上哪里去找熟悉又信得过的外包呢。
“琳子，有没有朋友接外包的，我想把UI包出去。”
肖井芮这个问题让琳子半天也没能转过弯来，芮姐不会是为了鼓励自己在原画这条路上好好走下去，冒险要把UI发包给自己看吧？她看了半天肖井芮的表情，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是有几位师兄师姐在接单子，好久没联系起来了，我帮你问问。”
琳子刚掏出手机，被肖井芮打断了：“技术怎么样，你跟他们熟不，我要有耐心又能随时联系上的那种。”
“这个……”琳子面露难色。
“算了我去问问华哥。”
一问起外包，欧华只有一句话：“你不是在讨论组里嘛。”
“没别的推荐了？”肖井芮继续问道。
“试了那么多，也就他们最顺手了，收费是比同行高了点，但是能保证效率，再加上咱们跟他们有长期合作的关系，还是很划算了。”
欧华力荐的就是去年他带着肖井芮一块儿去谈的那家外包公司，现在那家公司几乎已经成了欧华的“御用”外包公司，也难怪，欧华手上的项目，那流水量整个端游组和页游组加起来都比不过他，他用得起！
“我没在讨论组了，之前退了。”不到万不得已，肖井芮真不想找那家外包公司，并不是因为那里的某个人，而是单纯的因为人家贵，单单价格这一条，就让现在全公司最穷的六月组望尘莫及。肖井芮暗地里看了看欧华，再想想自己，哎，都是一个公司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啊，你退了？什么时候？我一直以为那个灰色头像从来不说话的人是你。”
“……”
“这样，”欧华习惯性地扶了一下腕上的手表，“你要包UI出去是吧，你把你详细的要求给我，我帮你问问。”
欧华办事果然非常效率，这才不到半小时，肖井芮便收到了他的回复。
对方公司现在工作量已经饱和，看在双方是合作公司的关系上，可以替肖井芮插一个队，但是UI这种东西太过繁琐，所以价格上会有所抬高，如果需要二十四小时专人对接，那么又是另一个价了。对方公司还表示，可以派公司人员到六月组来进行有限期的绘制工作，按时收费。
靠，想抬价就直说嘛，绕这么大个圈子。屏幕这边的肖井芮看了直想摔鼠标。
要想东西不出问题，肯定得随时跟他们沟通对接，但凡发现一点点偏差，马上打回去让改，照这个标准下来，肖井芮估算了一下，比包场景出去还贵了。
要不咬咬牙，把场景包出去得了？可是看了欧华的御用外包公司之后，肖井芮总觉得把场景包给别的公司会出岔子，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不行，两个都太贵了，不管是UI还是场景，一旦包出去了，就不是预算超不超的问题了，是预算超太多的问题了，她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去跟翟沁提钱。
这个时候肖井芮真是悔恨自己不爱跟人打交道的性格，要是她的交友圈不那么小，要是她有几个熟识的做原画或者UI的朋友，今天也不至于会愁成这样。这种时候，把外包发给能信任的熟人，可比发给那些个所谓的有名气的外包公司省钱省时多了，简直可以说事半功倍。
但问题就在这里，肖井芮没有这样的朋友。
哎……
“芮姐，你今天叹了好多气。”琳子跑来关心道。
“哎。”肖井芮摇着头站起来，端了杯子打算去接一杯咖啡。
好死不死，咖啡机里没咖啡豆了，肖井芮在茶水间翻了个遍，两个装咖啡豆的罐子都是空的。如果是平时，她可能随便拿个茶包或者来一袋速溶咖啡对付了，可是今天，也许是心情烦闷想出去透透气吧，她把杯子放回位子上揣了烟朝楼下的咖啡店去了。
直到在咖啡店门口碰上了某个人，肖井芮才觉得她这次突然起兴买咖啡的举动，其实是老天的刻意安排。
“小芮。”温柔的声音撩开耳边的发丝，传入肖井芮的耳朵里。
肖井芮寻着声音回头，仔细打量着叫她的人，很容易便认出了这个人，“宛瑜。”她叫道。
“买咖啡？”
肖井芮点点头：“你也是？”
“我买杯牛奶。”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咖啡店。
“你还在之前的公司呢？一杯热牛奶。”宛瑜一边问肖井芮一边对服务员说。
“是啊。”肖井芮仰着脑袋仔细读了一遍菜单，觉得没什么新意，最后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拿铁。
“你都没请产假吗？”肖井芮指了指宛瑜挺着的大肚子，心里打着别的主意。
“还早着呢。”
宛瑜准备掏钱付账，肖井芮抢在她的前面把钱给了：“我来吧。”
宛瑜愣了一下，转而温和笑道：“谢谢。”
就像是默契，两个人拿了各自的饮品都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不约而同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你，不赶时间吧？”肖井芮先开了口。
“不赶。”
“那就好。”肖井芮挤出一个笑。
“怎么，你有事找我？”
“啊，”被对方这么主动问起，肖井芮觉得有一点尴尬，“是啊，想，找你帮个忙，也不能说是帮忙，就是想跟你谈点......工作上的事情。”
宛瑜再了解肖井芮不过了，此刻听她这么一说，结合着她的表情，当即猜到了三分。“你们公司现在是你在负责发外包了？”她问肖井芮，比起肖井芮的别扭，她显得很轻松，这多少让肖井芮觉得要自在些了。
“哈就我这交际能力，哪负得起这个责，不过偶尔还是会发一两个出去，”肖井芮干笑了两声，觉得还是直切主题的比较好，“宛瑜，我记得你现在是在做UI吧？”
......
宛瑜当然没有拒绝肖井芮的“合作”，可肖井芮却老觉得一颗心悬着，不是担心宛瑜的技术，而是担心翟沁。
宛瑜在做UI，她一直知道，最开始决定把UI包出去的时候她就有想到过她，但第一时间否决了和她合作的念头，很简单，因为她是前任。虽然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但肖井芮不想因为这件事让翟沁误会什么。奈何她冥思苦想一下午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正巧这时候出去遇见了宛瑜。
反正都遇见了，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那索性找她帮忙得了。这便是当时肖井芮的内心活动，完全没经过深思熟虑的内心活动。
“怎么了，有心事？”翟沁偏头看了一眼歪在副驾驶座上的人。这家伙打从上车开始便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跟她说话也只是心不在焉的随口应着。
“嗯......”肖井芮眉头皱成了一团，一副极度伤脑筋的模样。
“看来这心事还不小。”翟沁轻轻勾着嘴角，看着前方开车。
“在想，有一件事，要不要跟你说。”
“做什么亏心事了？”看肖井芮那副小心翼翼委屈兮兮的小模样，翟沁真想一把将人抓过来好好掐上两把。她就奇怪了，就肖井芮这样，亲热的时候怎么每次都让她在上面了。
“没做亏心事。”肖井芮表现得越发委屈。
“那你要跟我说什么？”翟沁越发地想掐她。
“你先保证，你绝对不生气。”
“没做亏心事还怕我生气？”
“不管，你先保证。”
“好，保证。”
“好好保证！”
“......”翟沁拿这家伙没办法，也不知道她到底要闹哪出，趁着红灯，转过脸来看着她，郑重其事地点着头说：“我保证，我绝对不生气。”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今天去买咖啡，碰见宛瑜了。然后，我不是一直在找外包嘛，我就跟她谈了一下外包的事情，打算把手里头的一部分外包发给她，就这样。”肖井芮故意说得风轻云淡，恨不得一句话把全部的内容带过，但她从翟沁逐渐凝固下来的表情里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妙了。
“那么多外包公司，为什么一定要找她？”
“因为......是这样的......”
肖井芮巴拉巴拉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跟翟沁说了一通，也不知道翟沁听明白了没有，管他了，反正她觉得自己是说清楚了。
“我说过，钱的问题，不够就跟我说，我来想办法。几个外包而已。”
“我不想你花那些不必要的钱。”发外包这几个钱对翟沁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但眼下正是项目的非常时期，到处都需要花钱，这里没多少那里一点点，加起来不就多了。肖井芮还是觉得，该省就省，能省更要省，钱一定要花在刚需上，就算暂时没有刚需，那留起来备用总是好的。
“你觉得这是不必要的钱？”
翟沁的步步逼问让肖井芮不敢直视她，但她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嗯，没必要。”
“你是不是本来没打算告诉我？”
肖井芮摇头：“没有，这种事情不想瞒着你。”
“那你之前在犹豫什么？”
“我在想，我可以明天把这事推了，不跟她合作，就不用告诉你了。”肖井芮老老实实地说。
“你们不是已经说好了，推了多不好。”
“可是你不高兴了。而且我们也没完全说好，本来是说回公司就把需求整理好发给她的，但是我没发，我想等你同意了再发。”
“如果我不同意呢？”
翟沁的目光射过来，肖井芮缩了一下脖子：“那就不发。”
“你发吧。”
“啊？”
“我让你发。”
“你......为什么？”
“如果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必须要跟易抒明合作，你会阻拦吗？”翟沁问她。
肖井芮快速想了一下，回答：“不会。”
“为什么？”
“因为是工作啊，而且我知道，你心里早没她了。”
翟沁不再说话，肖井芮在回答的同时，也明白了翟沁的意思，然而就在当晚，肖井芮趁翟沁洗澡的时候给宛瑜打电话推掉了这次合作。
如果翟沁因为工作必须要跟易抒明合作，肖井芮当然不会阻拦，但作为女朋友，私心肯定是有的，翟沁跟易抒明再怎么没感情再怎么是过去式，她俩要是天天联系，自己心里肯定少不了别扭。虽然不会阻拦，暗地里也会不痛快，这种不痛快又没办法说出来，因为心里是清楚的，她们没什么，说出来反倒会显得小气、不顾全大局。肖井芮觉得，自己都这样想，何况是死要面子的翟沁。
至于外包嘛，实在不行就照琳子说的办吧，赌他一把，找一个便宜点的试试，大不了自己辛苦点，熬几个通宵就不相信搞不定这一堆需求。
最后的最后，肖井芮放弃了把UI发外包的念头，她还是决定把三分之一的场景包出去。经琳子的引荐，肖井芮找上了琳子的师兄，这个人底子不错，就是少了点经验，好歹人便宜吧。运气好的是肖井芮给过去的每一个建议对方都能很快听明白，不至于对牛弹琴。
不过毕竟一分钱一分货，肖井芮的通宵是一夜也没少熬，但就肖井芮自己而言，她觉得只是少睡了几觉便替自己媳妇儿省下了这么大一笔开销，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了。好在那几天翟沁出差，她并不知道肖井芮熬通宵的事情，等她回来，肖井芮已经赶在期限内把该出的图出完了，眼下正积极地跟策划和运营商讨着游戏五一活动开放的事宜。
就像是惯例，翟沁每次出差回来必然会依次召集各个项目组的老大开会，老大们开了会回来再召集各方手下开会。作为页游组的副美术总监兼六月的主美，肖井芮有幸参与了页游组的“首脑会议”。
有老板参与的会议好像从来都摆脱不了严肃的氛围，昂首挺胸站在会议室最前端的翟沁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女王。整个会议肖井芮一直沉浸在她媳妇睥睨众生的英姿当中，看着前面那几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伙，在她媳妇面前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坐在那里跟几只缩头乌龟似的，她在心里偷偷乐着。
听听，她媳妇这声音，这语气，范儿端得多足啊。看看那双眼睛，那神态，还有嘴，她真想奋不顾身的一口亲上去。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媳妇认真起来那魅力挡都挡不住，肖井芮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了，六月组的留下，其他人散会。”翟沁的声音传来。
就完了？肖井芮还沉浸在意淫之中舍不得出来。哦，只是其他组的散会，她是六月组的，得留下。
“在开会之前我仔细看过了六月的数据，六月上线也有一段时间了，总的来看都还不错，”翟沁一边翻开打印出来的数据资料，一边说着，“今天早晨，首充突破了六位数，这是个好兆头，但和我的预期还有一段距离，”她合上资料，看向下面的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周总那边的资金已经到账，是时候提升一下六月组员工的生活品质了……”
要加薪的节奏啊。肖井芮一身轻松地靠在椅子上，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的女王，思绪又飘来不见了……
接下来的小组会议上，制作人首先跟大家传达了翟总承诺的一切好处，接着是一连串长达二十分钟的鞭策与鼓励，最后便是每周必有一次的工作总结与次周安排。
“好了，下面肖井芮，你来跟你美术组的人说一下翟总今天说的要点。”
“啊，我说？”肖井芮懵圈了，之前的整个会议，她只顾着花痴自己媳妇，哪里还记得什么会议要点。
“还是你说吧。”感觉到所有人正注视着自己，肖井芮的耳朵微微发红。
“你是美术总监。”制作人提醒道。
“你归纳的更好，总结的比我精辟，你就一块儿说了吧。”肖井芮看不出制作人是不是不高兴了，只看见他摇了摇头，默默翻到自己的会议笔记，开始念翟沁关于美术组的工作要求以及接下来对项目的预期。
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总算散开了，肖井芮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还烫着的耳朵。哎，就说不当官吧，看吧，当官了还得在会议上发言，真烦。啧，看来以后被沁沁叫去开会，还不能马虎了，得认真听。或者……头天晚上让她先把内容告诉自己，她要是不乐意，哼哼哼……
“肖井芮，你笑什么？”制作人如雷贯耳的声音吓得肖井芮浑身抖了一下。
“……要涨工资了，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之后会上来捉几只虫，没时间检查了，明天又要值班，哭……
关于福利，本来已经写好了的，但是貌似最近查得很厉害，所以我还是再改改吧，这样，约个时间，饿嗯嗯嗯嗯嗯……下周……四吧（周一二三都有安排，估计没法来），下周四十一点，我尽量多更些，福利一起奉上！
哦哦还有！谢谢思凡小盆友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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