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三见
叶清浅是见过旁人读书的,第一个是她爹,她爹读书的时候呢,翻页十分地快,和看话本子一样,不过很显然,她爹没有那些个能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然早该做个微末小官了。
第二个是沈斌,沈斌此人读书,呵,那真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是读书人一样,旁人读书大多是慢看默记偶尔截抄一些重点,沈斌是真的读,一字一句都求能铿锵有力,不过他的身体,也最多不过铿锵一会儿罢了。
殷昊读书,很认真。
叶清浅又一次抬头的时候,恰好与他目光相对,看他双颊泛红,眸中带水,终究无奈开了口,“殷昊,我头顶难道长的不是头发而是字?”
殷昊目光中的那种灼灼热度,便是叶清浅头顶没有长眼睛,都能感觉得十分清楚。如果殷昊是看书看累了,偶尔看看她,那么叶清浅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不管做什么事儿,那都是劳逸结合的效果最好。但是很明显,殷昊看她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要多得多。
“没啊,我就是看书看累了,看你休息一下。”
叶清浅看了他一眼,几步走到了他身边,低头一看,轻声朗读,“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夫君你这一页,读得久了些吧?从我开始绣蝴蝶到现在你就没有翻过页。”
“清清你绣工好,这一只蝴蝶还不是一盏茶的事儿,我这也不算久。”
叶清浅也不和他辩什么,只把绣棚在他眼前晃了晃,殷昊一看,不吭气了,刚才还只有描图的绣布,现在已经有十来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了。
其实吧,殷昊本来还真是如他和叶清浅说的,准备看书看累了之后看看叶清浅解乏的,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目光从书本挪到叶清浅身上之后,就仿佛被粘住了一般。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叶清浅的脸,看的大多是她的头顶和头发。但是在殷昊看来,叶清浅就算是头发丝儿,那也是好看的,至少是比书好看的。看着那莹润的光泽,殷昊就想起了它们从他的指尖穿梭时候的顺滑触感……
“不然,我还是出去吧,你好好儿在这儿读书。”
“别啊清清,我等等一定好好看书,我保证。你坐这儿,我才能安心。”
叶清浅本来以为殷昊说的话,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是哄她的,只是想先将她留在书房而已。没想到,殷昊居然是很认真的,自那之后,殷昊的目光几乎就定在了书本之上。
叶清浅觉得,自己有些矛盾了。殷昊不好好看书只看她的时候,她觉得不好,这会儿殷昊真的认真看书了吧,她又想他能看看她了,偶尔都好。
前几次抬头的时候,叶清浅的目光都能和殷昊撞上,为了暗示他好好读书,叶清浅一般都是避开他缠绵的目光,直接低头继续刺绣。殷昊保证了之后,叶清浅依旧定时抬头看殷昊所在的方向,却只看到了殷昊认真的眉眼。
认识殷昊八个月了,殷昊给叶清浅的印象,那就是跳脱、小孩子气,还有傻气。这样专注读书的殷昊,是叶清浅不知道的殷昊的另一面。
殷昊原来说他和沈奕轩是一个书院的同窗的时候,叶清浅想的是,怪不得只有沈奕轩考中了,不论科举还是当官,那都该是一个特别沉稳的人才能做到的事儿。像殷昊这样的,叶清浅实在无法想象他做官会是什么模样。
可看到这样的殷昊之后,叶清浅又觉得,这世上大约没有殷昊做不到的事儿,因为他也能那么专注,专注得让人心动。
“清清,你老看着我,我都读不下书了。”叶清浅不知道看了殷昊多久之后,殷昊终于开了口,语气之中,高兴多于无奈。
“咳咳。”叶清浅清了清嗓子,“我做刺绣做得累了,看你解解乏。”
殷昊闻言起了身,走到了叶清浅跟前,伸出食指开始数叶清浅绣布上绣好的蝴蝶,“一二三……从刚才到现在,清清你只绣了三只蝴蝶,是手冷绣得慢么?”
也难为殷昊还帮她寻了借口,叶清浅便也顺水推舟,放下绣棚,将两只手来回地搓,“是啊,今天天冷,我忘记带手炉过来了,手一僵,就不灵活了。”
叶清浅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殷昊的,只见她一说完,殷昊明显地一喜,叶清浅还未能琢磨出殷昊为什么高兴呢,就见殷昊已经拉起了她的手,一边搓一边放在嘴边呵气。
“嗯,清清你的手,确实很冷呢。”搓了一会儿之后,殷昊牵着叶清浅的手,将之捂进了他怀里。“这样,就不冷了吧?”
叶清浅的双手此刻被殷昊压在靠近他心口的地方,她和他之间,连一臂的距离都没有。
叶清浅微微仰头,嘴角带着浓浓笑意,“嗯,很暖和。”
侯夫人本来以为,她同意殷昊读书之后,殷昊就不会有时间带着叶清浅到她院子里头‘陪’她和柳妍一块儿用饭了。但很显然,侯夫人错了,殷昊即便喜欢读书,也是很有分寸的,所谓的分寸呢,是不能让清清饿肚子,得定点儿用膳。
用饭的时候呢,侯夫人是不用管殷昊和叶清浅的,因为他们一点儿都没和她客气。互相布菜之下,那是吃嘛嘛香,看得她胃里都有些泛酸。侯夫人要管的,是柳妍。柳妍年纪本来也不大,这样年纪的姑娘都是爱美的,因而那身段保持得很好,是纤秾合度,不过,那是在柳妍嫁过来到殷弈离开之间的事了。
殷弈离开的这段时间,侯夫人清清楚楚地看着柳妍一点一点地消瘦下去。便连脸色都差了不少。殷弈在的时候,柳妍就是一朵娇艳盛开的鲜花,殷弈走了之后,柳妍也依旧是花,不过是那种开得最盛的时候被采下的花,一天天地枯萎。
这样可不是办法,一个好好的姑娘嫁到他们永宁侯府,才这么短时间,就成了这副憔悴的模样,万一被外人看到了,指不定以为她这个继母怎么慢待了原配留下子嗣的妻子了呢!
“妍儿啊,今天这个鱼不错,你吃点儿?”侯夫人给柳妍夹了一块鱼肉,当然不像殷昊夹给叶清浅那样是去了鱼刺的,侯夫人自己吃鱼的时候,只要殷湛在也是殷湛给去的鱼刺,要她在这样的方面伺候别人,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柳妍其实是不大喜欢吃鱼的,她觉得鱼肉怎么做都是腥气,她几乎就没吃出过鱼肉的鲜味来,但是这是婆母特意给她夹的,就算不喜欢吃,她也得吃。
“谢谢娘。”柳妍小心地剔了鱼刺之后,用筷子将之慢慢夹到了唇边,然后眉头一皱,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柳妍这一声,不止侯夫人,叶清浅的目光也迅速转到了柳妍身上。
殷昊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要到他碗里的虾仁掉在了桌上,那个心疼啊,清清给他剥的虾。本来以为叶清浅只是筷子没有拿好,没想到一看,叶清浅的目光和他娘的目光,都聚到了大嫂身上。
殷昊好奇地也看了过去,就看他大嫂在那儿‘呕’、‘呕’的,殷昊想了想,先是捂住了叶清浅的眼睛,然后想想不对,把叶清浅往怀里一捞,让叶清浅扑到他怀里之后,他给叶清浅捂住了耳朵。
叶清浅正想着柳妍这鱼才到嘴边就想吐是不是有了身孕,眼前就突然一黑,再然后,干脆人也不大能动弹了。
“殷昊,你干嘛?放开我。”叶清浅拍了拍殷昊的腰身。
“别看,万一大嫂吐了,你也跟着吐,那刚才不都白吃了吗?再说了,吐的滋味儿很不好受的。”这一点,他前段时间是体会得颇深的。
听到殷昊这么说,叶清浅是无语,侯夫人是瞪了他一眼,但现在也顾不得殷昊和叶清浅了,侯夫人只伸手替柳妍顺了顺气,“妍儿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柳妍先是摆了摆手,良久之后才道,“就是觉得这鱼有些腥,我平时就怕鱼腥味儿。”
侯夫人一听,得了,这是她的错,看着殷昊和叶清浅吃得好,就以为柳妍也是会喜欢的。“娘知道了,以后不给你夹鱼了。”然后侯夫人吩咐身边的丫鬟把跟前的鱼调换到了殷昊和叶清浅跟前去。
用完午膳,殷昊和叶清浅就回了屋了。
叶清浅准备喝口水,殷昊却叫住了她。
“清清。”
“嗯,怎么?”
“下回大嫂要想吐的时候,你别看着她,原来我吐的时候吧,夜影和夜魅都被我带吐过的。”
“我不是因为大嫂想吐才看着她的,我是……看大嫂是因为吃鱼才想吐的,还以为她有喜了呢。”
“有喜?怎么可能有喜啊,她和大哥才成亲多久啊?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没到呢。”
“这不是当时没想到吗?看到她想吐,我就下意识地以为她是有身孕了。”
“就算要有身孕,那肯定也是清清你先有,毕竟大哥已经去边关了,而我一直在家陪你。”
听到殷昊所言,叶清浅一巴掌拍在了他胳膊上,“你是要考科举的人,少说这些个浑话。”
“考科举又如何?再考科举,我也是个男人啊!”然后呢,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殷昊直接就把叶清浅往床榻上一扑。
压得她不能动弹之际,殷昊缓缓俯身,从叶清浅的额头一直亲到她的唇角,然后抬起头和她对视,“清清,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叶清浅一直觉得生孩子这事儿就是个顺其自然的事儿,不需要刻意询问和答应,孩子来了,就生下来,殷昊突然这么认真地问她,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殷昊的神情渐渐有些落寞之时,叶清浅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然后贴着他的耳边轻轻应了声,“好!”
叶清浅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不停地后悔,当时就不该一时冲动,答应殷昊给他生个孩子,明明他们才刚新婚而已,她年纪也还小着,根本就不用急着生孩子的。再往深里说,殷弈是兄长,又比他们先成亲,殷弈和柳妍都还没有孩子呢,他们先生了孩子,这……好像不是很妥当的样子。
殷昊本就因为初尝情滋味,对她诸多痴缠。那之后更是仗着她的许诺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每每叶清浅说她累,他就说,‘清清啊,我其实也累,咱这不都是为了生孩子’,总是让叶清浅忍。总之,不把叶清浅化成水,殷昊是坚决不肯停的。
至于白日与否,殷昊也基本不顾忌,反正叶清浅但凡有个大点的动作,都能被殷昊误认为是可以躺平的信号。
在叶清浅以为自己会累死在婚床上的时候,殷昊终于开始奋发读书了。叶清浅举双手双脚赞成他奋起,但很快她就发现,她的那口气松的太早了,殷昊自从奋发读书之后,变的更能折腾了,不知道他这读的究竟都是什么书,居然学会换地方了。
凡事总有比较,跟别的地方比起来,叶清浅以为,还是床上最舒适一些。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叶清浅虽然容貌愈发娇艳,这人却瘦了一些。
侯夫人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的,这男子刚娶了媳妇儿啊,都是稀罕的,且都稀罕得不行。殷昊会缠着叶清浅侯夫人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他能缠得这么厉害。眼见着叶清浅快瘦得赶上柳妍了,侯夫人感觉不大好,这一个媳妇儿瘦吧,她还能张嘴辩解两句,这两个媳妇儿都瘦了,她一个恶婆婆的名声肯定是跑不了的了。虽然她没有儿子要再娶媳妇儿了,但是总会有孙子的吧?孙子总要娶媳妇儿的吧?好吧,她想远了。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问题。
“昊儿啊,你是真喜欢你媳妇儿吗?”
“娘,你问着这问题,不是白问吗?我要不喜欢清清,能娶她做媳妇儿吗?”没成亲之前是喜欢,成亲之后是喜欢得不得了。
“你既然喜欢你媳妇儿,你就这么折腾她呀?”
“折腾?我没折腾她啊,儿子待清清可好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是一个时辰都和她待在一块儿,揉腰、揉肩、揉腿……清清哪儿酸,他给她揉哪儿。
“你没折腾她,她怎么最近瘦了这么多啊?娘看着,她饭菜可都没少吃啊。是不是……睡得不够啊?”
听侯夫人这么一说,殷昊的脸红了,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和娘亲谈房事,那真是再尴尬不过的事儿了。
“你啊,要真的喜欢你媳妇儿呢,就得让她有时间调养生息。你这样频繁折腾她,把她身子折腾坏了,还想不想她给你生孩子了?”
殷昊用一副‘您忽悠我’的眼神看着侯夫人,侯夫人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他是在以眼神询问,不折腾怎么可能有孩子?
“不折腾呢,是不会有孩子的,但是折腾得过了,也不容易有孩子。”
叶清浅发现,自从侯夫人叫殷昊去说过话之后,殷昊克制了很多。很多次,叶清浅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劫难逃了,但是殷昊就是没动她,只是用他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说实话,叶清浅倒是喜欢的,当然,次数少些会更好,至少她有力气做些女红了。
这天,叶清浅正绣着枕头套,本来到书房读书的殷昊突然间就回了房,抽掉了她手中的绣棚。
叶清浅回头看了眼铺洒进屋子里头依旧刺眼的日光,睨了殷昊一眼,任由他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她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才几天呀,就原形毕露了。不过她这几天确实也缓了过来,由着他胡闹一下也是无妨的。想到这里,叶清浅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热,她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想着这事?
然而,解开她的腰带之后,殷昊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讲她打横抱起,而是转身去了衣橱那里,拿了两身她的衣裳出来,“这两件,你想穿哪一件?”
见叶清浅没明白,殷昊侧首亲了亲她的脸,“你换一下衣裳,我带你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
“沈奕轩回来了,我要去见她。你反正也是认识他的,我带你一块儿去。”
自从成亲之后,叶清浅也就回门的那天出过门。在府里确实也有些待闷了,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殷昊,正如他所说,她也是认识沈奕轩的。
沈奕轩和殷昊约在了他们平日见面的那间茶楼。近两个月没有见,殷昊一见沈奕轩便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正常的。”几乎都在路上,吃的也都是干粮,要是这样都能胖,那才更奇怪吧。
“嫂子。”沈奕轩转向了叶清浅,突然就开口唤了她一声。叶清浅一愣,她怎么觉得沈奕轩看着比殷昊年纪大,原来其实是殷昊年纪更大吗?那沈奕轩还真是显老。
对于沈奕轩的这一声,殷昊听着却很舒服,他搂住了叶清浅的肩膀,颇有些得意地说,“清清啊,我和你说,其实沈奕轩的年纪比我大,但是呢,我们原来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是说好了的,谁先成亲,另一个人就得叫那人的媳妇儿‘嫂子’。”
叶清浅一听,也忍不住笑,原来是占了先成亲的口头便宜了。
殷昊笑过之后,看了眼沈奕轩的腿,“你的腿好全乎了吗?”
沈奕轩没回答,只是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给殷昊看。
“好了就好,我这段时间还一直担心你呢,万一你本来只是骨裂,结果因为骑马把骨头给弄断了,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沈大人骨裂,和你有关系吗?”
叶清浅好奇一问,殷昊刚喝进嘴里的茶全都喷了出来,还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显然,有一部分水走错道了。
叶清浅忙起身替殷昊拍背,一边拍一边问,“没事吧?”
殷昊止住了咳嗽,脸颊通红地朝着叶清浅摆手,示意他没事。
叶清浅拿出了一块帕子,替殷昊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个水都能呛到。”
殷昊明明能说话了,还装作不能说话的样子,只是朝着她摆手,生怕叶清浅刨根问底问沈奕轩的腿骨是怎么裂的。
但殷昊不说,并不代表沈奕轩不说。沈奕轩以为,这事儿其实也算是殷昊对叶清浅一片真心的证明之一。毕竟人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接亲的,就殷昊为了讨叶清浅欢心,愿意骑个骡子。如果不是那骡子犟不肯配合的话,恐怕……就殷昊骑骡子接亲这事儿,也能在京城被传上好一阵。
“……骑着骡子接亲?”叶清浅眼神颇怪异地看了殷昊一眼,和殷昊成亲了快两个月了,叶清浅觉得她应该已经算是很了解殷昊了,但是听到这事儿之后吧,叶清浅觉得,她对于殷昊的了解只怕还是不够透彻的。
新郎骑着高头大马的,那接亲的场面多威风啊,坐着都比人站着高一截,骑个骡子……那还真不好说了。叶清浅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清!”因为感觉叶清浅是因为他笑的,殷昊有些郁闷地开了口。
叶清浅继续靠在殷昊肩头笑得花枝乱颤,好容易脑子里头不再描绘殷昊骑着骡子接亲的场面,叶清浅的脸都有些笑酸了。
告别沈奕轩,殷昊和叶清浅走在了街上,一个人骑着马经过,叶清浅就开口问殷昊了,“夫君,你是怎么的想到的,骑着骡子接亲这事儿?”
“我,不就是看你挺喜欢那头骡子的吗?想着咱们成亲大喜的日子,让你更高兴点。”
“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
“说什么?”
“我非常……心悦你。”
说完之后,叶清浅趁着殷昊愣怔之际,大步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很快,就被腿比她长一截的殷昊给追上了。殷昊抓着她的胳膊,急急地问,“清清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我刚才走神了,没听清楚。”
“没听清楚啊?没听清楚就算了,反正我说起清楚了就行。”
“诶?清清,你再说一遍吧?我保证这回我一定认真听。再说一遍吧,嗯?好不好?”
“不好,谁让你刚才不认真听我说话的。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还到处张望。”
“我,我不是,我是好像看到一个人了。”
“一个人?这街上不到处都是人吗?”看到一个人算什么?又不是看到一个鬼。
“是一个,我认识的人。”叶清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说这话的时候,殷昊脸上的表情很有些阴冷。
“你认识的人,谁啊?也是你在书院的同窗吗?”除此之外,叶清浅想不到殷昊还会有别的什么熟人。
“不是。”
回府之后,殷昊让叶清浅先回房,他要去书房看会儿书。事实上,殷昊去书房不是看书,而是画画,他画了一张人物画。待画上的墨迹干透之后,殷昊招来了夜影和夜魅,“这个人,现在在京城,你们去确定一下他的落脚处,然后找些可靠的人盯着他,他都和谁联系,去过什么地方,整理一下,回来告诉我。”
作为殷昊的枕边人,叶清浅最早发现了殷昊的不对劲,首先,他最近很容易走神,可能前一刻还和你说着话呢,下一刻愣愣地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其次,殷昊最近很经常半夜惊醒,叶清浅每回问他,殷昊总说没事,但事实是,殷昊每每都是尖叫着醒过来的,这分明,是做了噩梦的。叶清浅不知道,殷昊是真的不记得梦中的场景了,还是他不愿意和她说。
虽然没有殷昊的痴缠,但是叶清浅因为夜半总被惊醒的缘故,又明显瘦了些。侯夫人上回已经找过殷昊了,这回她想着,恐怕得找叶清浅了。以殷昊对叶清浅的重视程度来说,只要叶清浅好好和他说,殷昊是会听的。
叶清浅本来以为侯夫人找她来,是因为觉得她最近没有照顾好殷昊,所以殷昊瘦了不少,没想到侯夫人说的是这事。她终于明白了,上回殷昊是怎么收敛的了。
侯夫人还在那儿继续说控制房事次数的好处呢,脸红透的叶清浅忙摆了摆手道,“娘,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殷昊……好些时候没有了。我和殷昊最近都瘦了,是因为殷昊最近晚上睡不踏实,睡一会儿就要做噩梦,他是不知道的,每回他惊醒过来之前,都是会大声叫的。”
“做噩梦?什么梦?”
叶清浅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说,“殷昊他不肯说。应该是挺不好的梦。好几次,我看到殷昊的眼角有泪水。”
“哭了?”
“嗯。”
侯夫人心里一个咯噔,觉得事情大约不好,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你试着问问他,开导开导他。”
“我知道的,娘。”
这边叶清浅在和侯夫人说着话,那边殷昊正听着夜影和夜魅的汇报。
“平时不接触什么人,只是定期去绣坊?”殷昊有些纳闷了,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拿着绣花针做刺绣不成?
“属下查过了,他去绣坊是因为,咳,绣坊里的一个绣娘是他的相好。”
“相好?”殷昊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如果是没有成亲之前呢,殷昊会觉得去绣坊见相好的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成亲了之后,他就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了。绣坊难道是他可以乱来的地方吗?如果真的是相好的话,难道见个面就能一解相思之情了不成?在殷昊以为,这若真的是相好的话,那他们不应该在绣坊见面,而应该在客栈或者他的私宅里头才对。
“嗯,继续让人盯着,有任何异样,及时来禀告。”
从侯夫人那里回来之后,叶清浅没有在屋子里头看见殷昊,想着他应该是在书房,便去书房寻他。正巧,看见夜影和夜魅从殷昊的书房里头出来。
看着夜影和夜魅匆匆离去的背影,叶清浅突然有那么些不安,虽然这阵不安来得有些莫名。
“夫君。”
“清清,你来了。”
殷昊的笑容依旧,只是看着似乎没有原先那样纯粹了。
叶清浅走到了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殷昊,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是夫妻,是要相守一辈子的,不应该有秘密的,你说是吗?”
“我……”
殷昊才一开口,叶清浅已经捂住了他的嘴,“你别跟我说你没事,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天,我们去见沈奕轩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了,在街上遇上一个人吗?我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可疑,所以派了几个人轮流盯着他。”
叶清浅知道,殷昊说的是真的。但是这种‘真’,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至少在她听来,殷昊的这话说的就很有漏洞,在街上遇上一个人,觉得他行为可疑,就让人跟着他?还是几个人轮流盯着?太牵强了,殷昊毕竟只是殷昊,不是如沈奕轩一样的文官,也不是如他爹和大哥一样的武官,他就是个普通的读书人罢了。
“那,盯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殷昊摇了摇头,眉头微蹙,“没什么结果,就是他没事的时候,会去绣坊见他的……相好。”
“绣坊?”叶清浅虽然没有在绣坊待过,但是绣坊里头的事儿,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绣坊里头,不论是绣女还是绣娘,那都是有任务的,且并不轻,为了拿到全额的月俸,绣娘和绣女几乎是日日时时不停地做绣品的。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能有时间常常见所谓的相好?
“这事,对你来说很重要?”
殷昊点了点头,“很重要。”
“行,我知道了。”
几天之后,殷昊出了门,叶清浅和侯夫人禀告了之后,也出了门。
这天,因为事情依旧没有进展,殷昊有些沮丧地回了房,然后,愣住了。
“清清?”
殷昊愣住,是因为觉得叶清浅似乎哪里有变化,反复想了许久,殷昊才反应了过来,叶清浅的头发不对,嫁给他之后,叶清浅就改梳妇人发髻了,可是这会儿,又成了少女发髻了。
“清清你这是……?”
“冯家铺子的掌柜替我去问过了,锦绣坊最近刚巧在招绣女。”叶清浅一边说,一边继续换上她原来在叶家的时候穿的衣裳。
听到‘锦绣坊’,殷昊愣了一下,这正是吴勇的相好待的那家绣坊。
“锦绣坊在招绣女,和你穿成这样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怀疑那个人去绣坊是另有目的吗?你让人跟着他,只怕未必能查出什么事情来,不如我去绣坊待一段时间,帮你查一查。”
听说叶清浅要去锦绣坊,殷昊的头都要摇下来了,“不行,太危险了。”
“危险?有句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对你来说重要的事,对我也是一样的。只要是能帮上你的事,我就愿意做。再说了,绣坊里头都是女子,能有什么危险?”
“不,不用你去。我,能查到的。只要时间够长,只要我有耐心。”
“可是我都和掌柜的说好了,不然这样,我去绣坊待几天,如果查不出什么的话,那……我就立马回来。”
“不不不……几天都不行。我不想你去冒险。”
“这样,如果你不想我冒险的话,不如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派人盯着那个人,而不是盯着别的人?这世上有可疑举止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就只盯着他一个呢?”
“我……”殷昊最不愿意做的,就是骗人,骗和他亲近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依旧骗过他娘,骗过沈奕轩,可他实在不想,再多骗一个叶清浅。
“殷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和我说的。如果你信我,就告诉我,嗯?”
殷昊闭了闭眼,“那个人,我梦见过……”殷昊一边说着,一边自我厌恶着,果然谎言说多了,也就信口拈来了。
“你是说……你梦见你和你爹、你大哥一块儿上的战场,然后……你没听你爹和你大哥的话,受这人鼓动,中了敌人的圈套,中箭身亡?”叶清浅重复这话的时候,不仅声音在抖,浑身都抖得厉害。
原来殷昊上辈子,是这样死的吗?原来殷昊也和她一样,重新来过了吗?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在山崖之下,不止沈奕轩一人。
叶清浅眸光微闪,既然殷昊希望她相信这只是一个预警的梦,那么她就且这么信着吧。
“疼吗?”叶清浅摸了摸殷昊胸口的位置,问他。
殷昊想说,很疼,特别疼,但是更可怕的,是那种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带走身上所有的热量、力气、生命力的绝望感觉。
但殷昊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故作轻松地回答,“怎么会疼呢,不过是做梦罢了。只是有些可怕,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被箭射中了。”
叶清浅轻轻地靠在了殷昊胸前,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觉得特别安心。
“殷昊,你会长命百岁的。”
“嗯,我要和你一块儿白头到老的。”
叶清浅搂紧了殷昊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那你的梦境之中,可有我?”其实叶清浅知道的,殷昊的梦境里头不会有她,因为上辈子她和殷昊根本就没有交集。
“有的啊,自从认识你以后,我经常梦见你的。唔……梦见你扯我腰带,要轻薄我。我拼死护住清白不成,就只能任君采撷了。”
叶清浅听罢,搂住殷昊腰身的手在殷昊身侧画圈,然后一把掐住,转圈,先转左边再转右边。掐的殷昊嗷嗷叫,“清清清清,手下留情,留情啊。腰都被你给掐青了。”
“我认真问你话呢,你说的什么呀?”叶清浅稍稍退出殷昊的怀抱,抬头与他对视。
“我也是认真回答的呀。咱们见了三次,你给我的印象那真是一次比一次深。”
“三次?山崖下一次,宋大夫那儿……”叶清浅掐指算了算,“咱们见面不止三次啊!”
“我的意思是,在山崖下头那一次,是我第三次见你。”
“那次是第三次?那前两次,你都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我?”
殷昊没吭气,带着叶清浅走到了桌边坐下,然后冲她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唇。
叶清浅抿了抿唇,双手搭住了他的肩头,缓缓凑近他,殷昊在她靠近的前一刻闭上了眼睛,眼睫毛抖动地很厉害。
叶清浅一边掐住了他的耳朵,一边亲了他一口。
“行了,说吧。”
痛并快乐着的殷昊T _T
“第一回,是今科状元巡街那天……大家都高兴,就你在那儿哭,还哭得特别惨……”
“你看到了?”
“嗯。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哭呢?你继母和你妹妹欺负你了?”
“看到状元郎,想嫁!可是想想我的出身,一点儿都配不上状元郎,一时没有忍住,就哭了。”
殷昊:“……”早知道,让夜影和夜魅轮流去砸那个状元郎的脑瓜子,不对,还是应该砸脸,砸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最好。
给自己顺了顺气,殷昊有些咬牙切齿道,“今科状元我也是看到了的,长得那么丑,有什么值得你想嫁的?”
“因为……才高八斗!”
“你信不信,我要是想,也能考个状元。”
“信啊,等你中了状元,我给你丢花。你想要什么花儿?”
感觉一个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的殷昊:“……”
“好了,这是第一次,那么第二次,你是在哪儿见到的我?”第一次的话,因为状元巡街,人多热闹,便是有人盯着她看,她也是不会察觉的,那么第二次呢?怎么还是没有察觉呢?
“你买那骡子的时候,我陪着沈奕轩在买马。”
殷昊这么一说,叶清浅倒是想了起来,她跟着那伙计挑骡子的时候,确实是看到有人在远处看马的,只是不知道那是殷昊和沈奕轩。
“这么说,咱们还是很有缘分的嘛!”
殷昊不开心,因为叶清浅说想嫁状元郎。叶清浅看出来了,但殷昊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随口就瞎编了这个她觉得最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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