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书籍终于重重合上。 (4)
山芋,帝君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到底是考验我,还是要我的命呢。”
“每年的武德堂便是各方势力要在朝中安排自己势力的一场比赛,武德堂的主事若不能收买,那便恐吓,若连恐吓都不行,那怕便只能让他死了,人对于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一般采取的方法就是毁灭。”
一百五十三、结伴逛花楼
到了那武德堂,上官玥几乎是面有黑线的看着乱成一麻团的学子们,学子是要比教官早半个时辰到的,只是早半个时辰到的话,却并未见的有什么好处,这些二世祖毫无纪律性,毫无组织性,将一个清贵之地硬是挥染成一个乌烟瘴气之地。
“你住这里。”
“本公子要住东边那间厢房。”
公子哥们喧喧闹闹,上官玥微笑,硬是压下胸口一口火气,冒出一个头,拍了一拍其中一个公子哥的肩膀,好心好意道,“我说陈邵大公子,我建议你住南边那屋子。”
“谁啊谁啊谁啊?”
那陈邵武功虽好,但眼力见却是个差劲的,没认出这个笑眯眯歪头对着自己笑的少女正是自己的教官上官玥,一把甩开了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很是蛮横。
上官玥斜眼瞄了瞄那陈邵,笑的更加灿烂,语气却带上肃杀的冷意道,“来人,把这陈邵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敢打我!”那陈邵一身武艺,当下身子被两个小厮给按住,一股蛮力使出,震开了那两小厮,在众位学子面前,俨然成了带头闹事的那个头,脸上得意洋洋。
“啪!
膝盖骨头处折断的声音。
那陈邵洋洋得意的神色忽的凝滞在嘴角,双腿顿时如软绵绵的一团云一般,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整个人无力的往前倒去,一下子滚落在地面哎呀唔呀的惨叫,面色发白的问,“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
上官玥依旧是笑眯眯的,只是这温柔的表面下,大家都看出来了,那是彻彻底底的心狠手辣,半分情面也不留,她很是无辜的指了指自己鼻子道,“陈邵公子,我现在的建议你听不听呢?南院那厢房你住不住呢?”
“我,我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邵一下子应了下来。
那两个小厮再度上前,扶下了瘫痪的陈邵,那陈邵满脸冷汗被人拖着离开,拖过上官玥身侧时,好死不死的被上官玥一句“早让你选你不选,一定要被人折断了腿才去,敬酒不吃吃罚酒”气的两眼一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现在,我来替你们安排屋子,各位大少爷们,你们还有没有意见?”目送陈邵远去,上官玥负手站了回来,对着目瞪口呆的众学子们眼睛眨啊眨啊眨,笑啊笑啊笑的。
那陈邵可谓是众位学子中武力值爆表的一个人,被上官玥如此彪悍的处置,杀鸡儆猴惩治了一番,都吓得如那惊弓之鸟,连连领了上官玥为各自学子安排的屋子牌号,纷纷散了开。
为各人安排完屋子后,裘铭憋笑着往上官玥这个方向而来,拍了拍上官玥的肩膀道,“你够狠!那陈邵那屋子本是杂物间,你硬是让人给打扫了给那锦衣玉食的陈邵住!”
上官玥笑的阴险,“不止如此,你知道那好好的一个屋子为何要做杂物间吗?”
裘铭好奇,“为何?”
上官玥拍了拍裘铭的肩道,“因为对面,是一片孤坟。”
裘铭:……
第二日清晨,劳累了一天后,各自找好自己屋子的少年儿郎们睡的倒也算好,换上了统一黑色的劲服,神采奕奕的站在武德堂前,唯独陈邵一人,焉的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两眼肿的厉害,眼下一团乌青的和大家打着招呼。
“陈兄这是怎么了?”
“陈兄?”
昨日上官玥那一脚其实是扣着力度的,就是一瞬间击的他膝盖酥麻无力,待小厮扶他回了院子后,休息了一个时辰后,也就差不多恢复如初了。但是那天杀的上官玥给了他一间南院的杂物间这就过分了,他一个千金大少爷还得去打扫屋子。
好吧,打扫就打扫,他也认了,只是待陈邵满心欢喜的打开一扇窗后,而后很是兴奋的发现,他院子的后面是一片荒山,荒山上还有一片孤坟,夜晚的孤坟,还有绿色的鬼火在一闪一闪的飘,吓的一泡尿都憋到脑门顶,一宿无眠。
“昨晚睡的好吗?各位国家栋梁?”上官玥一路走来,一路伸着懒腰,一站站在了陈邵身侧,问的开心。
昨日那一脚让陈邵彻底相信上官玥的武力值不在自己之下,陈邵面色一僵,脖颈一凉,也不知上官玥问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只得打哈哈眼道,“呵呵呵呵,劳烦国士费心,睡的好,睡的好。”
“既然好,那今日我们就训练吧——”上官玥拖长了自己尾音,笑的奸诈道,“学子们,我们去花楼!”
“啊!”
“哦”
“耶!”
“竟然是逛花楼!”
以往的武德堂正常的训练无非是针对于文试和武试,集中项目于读书练字蹴鞠射箭,这国士教课怎么就如此别出心裁,准许他们前去花楼。
学子们开始沸腾了,学子们开始跳跃了,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眼中皆发出一片向往之色,不敢置信问道,“国士的意思是?”
“恩,去花楼。”
上官玥总结的很到位。
“国士,那我们去了?”
学子们踏出了前一步脚,后脚却还是凝滞不敢动。
“慢着,”上官玥微笑吟吟的叫住了他们,众位学子的笑容凝滞在嘴角,谁知上官玥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当然是国士和你们一起去!”
“啊——”
天香坊间,一大批浩浩荡荡的俊秀儿郎抢占了二楼最好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彩衣飘飘的少女们在那里起舞翩翩,两三个头靠在一处,时不时发出了一声男儿间才懂得的笑声道,“这个不错?”
只是他们笑的很低声,大约是碍于坐在正中间那清秀的不似男儿的少年郎,少年郎便这样笑意嫣嫣的看着他们,敲了敲桌面道,“这可是武德堂开天辟地第一次结伴来花楼,你们玩的开心点。”
话虽如此说,只是一有貌美的姑娘来敲门,少年儿郎们单就眼睛轻轻一撇,上官玥立马就以一种“你完了你死了你还看”的目光对着那少年,那少年硬生生便被这一品国士的目光吓得色心也没了,色胆也丢了,正襟危坐了起来。
一百五十四、花楼一日
上官玥手遥遥指向那天香坊一个位置道,“看到了没?”
众位学子自上官玥的指尖遥遥往下看去,那一男一女相互拥着,这本就是花楼的常态啊,看什么?众人不明所以的回头,对着上官玥,露出一群痴呆儿郎的表情。
上官玥手指敲了敲桌面,面上笑的猖狂道,“你们今日的任务就是写出一篇文章,文章题目本国士都替你们想好了,那便是“就花客看出人生百态之天香坊”,每日看些劳什子书本知识多么匮乏,倒不如实践经验来的迅速。”
“写青楼?”那名唤司马淳的少年第一个开始大呼大唤了起来,手连连摆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在这种地方写文章就是有辱斯文。”
世家公子哥分两种,一种便是吃喝玩乐样样都会的,一种便是那种真正养在深闺,张口闭口便是子曾经曰过的,听的人实在是脑门疼,上官玥按了按眉心道,“司马淳小公子,你可别小看了这花楼,姑娘们做的是皮肉生意,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嫖客们也是万千姿态,最可见人情世故,你终日困在那一方书院中,可曾真正下达过世情,体谅过民意?你要写出真正的好文章,必要亲身入这俗世的烟火。”
那司马淳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撇撇嘴不再说话了,上官玥见无人再反对,手一扬,大笔一挥道,“去吧,到午时为限,晚上皆可奋笔疾书,再到明日交上文章。”
“哗啦啦——”
一众学子立即哗啦啦冲下了二楼雅阁,去一楼欣赏那花客嫖花赤裸裸的现实案件了,手中纸笔俱在,唯恐记不下什么细节,写歪了这篇文章,在第一局就被上官玥给踢了出去。
花影婆娑下,落花纷纷而下,岑渠坐在一面棋局前,手上执黑色棋,孟成恭敬奉上了那近日来上官玥一言一行的密报,悄悄退到一侧,岑渠翻开了其中一角,目光陡然变了色,而后笑意憋着,掩于一方小杯间。
“你笑什么?”
坐在白棋一边的那人粗鲁的一把扯下了那岑渠手中的信件,放在自己面前看,很快的,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这上官玥……哈哈哈……哈哈,竟然公然带了我朝未来的栋梁们去逛了花楼,这这这真是我朝的一大盛事啊。”
那笑的花枝乱颤的正是那海棠,一身妖冶的红衣颤颤抖着,宛若春日里被压弯的海棠花。
孟成冷声道,“海棠,当日若不是你,我家主子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如今还有脸出现在这府中,难不成真当我孟成打不过你!”
那海棠依旧描着殷红色的眼线,声音细而柔媚道,“孟成,此话差矣,我虽与那绿丹没什么交情,但我与那上官玥就更没什么交情了,那上官玥杀了绿丹,我要取上官玥的命也算的上是合情合理,是你家主子自己要挡上来,这又与我何干?”
孟成冷哼一声,岑渠却还是那般淡淡的神色,而后他抬头看了海棠一眼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不管怎样,最后你始终是放过了我和上官玥,我说过应允你的一个条件,会尽量答应。”
“行,我要搬进来,和你同住!”
树枝上,孟成担忧的看着自家的主子,半响,岑渠以一种很是无奈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可以,你和孟成一起住!”
“咯——”
树枝断掉的声音。
树头上的孟成一脑门直接栽了下来。
一大清早的,上官玥便开始批阅起了学子们交上的文章,恩,很好,名字都统一的起了“就花客看出人生百态之天香坊”,上官玥从头翻阅了一遍,翻过一篇文章,便发现了一个世纪大陆。
写的差的有之,写的好的也有之,有运用文采写姑娘长的如何如何花容月貌的,也有写花客肢体动作的,整个一命题作文。
上官玥一张一张翻阅而去,发现佼佼者始终都是那司马淳,他别出新意的观察了一溜烟花客们的衣服,从材质、纹路,到衣服上的绣花,以一举三的举出了庆国从西域那边开通国道布绸的进贡,再从经济开放扯到了国家利益,再忧国忧民忧天下。
上官玥多看了这司马淳一眼,记起岑渠给他小册子的记载,这司马淳父亲是个符合中国上下五千年一个寒门书生金榜题名艰辛路程的官,不站任何党派,因此做了一辈子,全靠自己的满腔才华,混了个翰林阁学士的位置,因此这司马淳也是没沾染到任何一点富贵子弟的习性,只想,读书!兼并,为国为民!”
上官玥生平最怕这种一根筋到底的人,但说实话,也不得不敬佩这样的人,想了又想,上官玥狠狠的在司马淳的答卷上打上一行批语。
不过过了半天,那司马淳便很不出上官玥所料的,来寻上官玥了,彼时上官玥正坐在屋内一个人自顾自下棋,这点倒是从岑渠那里学的,岑渠常说,一盘棋要下的巧妙必须要胜过自己,因此岑渠经常裸下。
司马淳一把将那答卷狠狠的扔上了上官玥的棋盘,打散了上官玥的棋局,上官玥略微皱了皱眉,一抬头便看见司马淳一张年轻而气盛的脸,苛责道,“你凭什么说我写的不够认真?”
那张脸啊,真美好,写满了忧国忧民,写满了对这个朝堂的期许与希望,但唯独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上官玥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棋,也不恼,只是反问道,“所以你觉得你写的很认真吗?”
司马淳冷笑道,“至少我并未像他们一般,写花客、写花楼里的姑娘,写花楼里的佳肴好不好吃,我穷尽毕生所学,写的是朝堂天下,家国未来。”
上官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然后呢?你觉得你写的十分漂亮,所以应该得到一个高尚的分数,对吗?你觉得你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所以来向我兴师问罪了吗?”
一百五十五、闵中之乱
“难道不应该吗?”
司马淳几乎是咬着牙咆哮。
面对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上官玥几乎是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表情道,“本国士出题目时,貌似要求是针对花客来写篇文章,要的是脚踏实地和写实,你自认为你自己才华过甚,你可曾真正观察过那花客的行为动作?你压根就没把本国士的话听进耳内,此刻又言之凿凿来指责本国士,你可知,单凭这一点,本国士便可立即将你踢出这武德堂。”
“即便如此,”司马淳依旧不服气道,“你身为国士,难道不是以国家朝堂为己任吗?难道心怀天下反而是错的,同他们一般吃喝玩乐反而是对的?”
这司马淳怎么就听不懂了,上官玥叹了一口气道,“纸上谈兵你懂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懂吗?在众人都听从我的命令下去观察时,只有你已然依旧坐在二楼,只是粗粗看了那花客的衣服一眼,而后便是长篇大论的写文章,你真的有仔细观察过吗?难不成将来治国平天下,你靠的是你一只笔,靠的是你一颗爱国爱民的心,而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司马淳的脸色刷一下变的惨白,上官玥重新摆好了那棋盘,手轻轻一挥道,“你回去自己想清楚你的问题在哪?另外,永远不要心存一份他人不如你的心思,本是有才郎,莫成为自作聪明的人。”
司马淳走后,上官玥重新摆好了那棋局,白棋依旧在她手,裘铭从花枝斑驳处走了出来,自顾自坐在了黑棋那边,笑道,“那司马淳虽有才干,却到底心气太甚,我也想找些日子戳一戳他的锐气,却不料被你捷足先登了。”
“来,下一棋吧。”
上官玥淡淡道。
落花簌簌,棋局已经摆好,一切已经就位,终究,只差一个下棋的对手。
即去“花楼一游”后,日子过的无风也无浪,平素也就没再出那什么幺蛾子了,上官玥性子本就不是那娇娇的少女,腹中更有真才实学,很快便和所有学子打到了一起,颇受大家欢迎。
司马淳有几次碰到那上官玥,眼神会避开,只是那上官玥依旧如常,对着所有学子都一碗水端平,笑意吟吟的,司马淳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为人低调了很多。
这一年的夏日总的来说还算是平静,正当大家伙以为日子岁月悠长时,在边境一方则展开了一张暴乱,而这场暴乱后世为他们取了一个名字叫,“闵中之乱”。
似是有反应似的,那一夜风雨交加,上官玥正欲安寝,武德堂外立即站了一人,上官玥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刘大监身边的小应子,小应子一见上官玥,便立即弯腰行礼道,“国士,帝君召你入宫。”
此刻宫门已经落锁,若无天大的事情,庆帝并不会劳师动众的要人进宫,上官玥心下一惊,也不问为何,急急忙忙便随小应子入宫面圣,而一到宫苑时,庆帝当即龙目一缩,派给上官玥一个新的任务。
第二日的武德堂依旧艳阳高照,庆京这座城永远是不知外界悲与喜的,王在这里,达官贵人也在这里,便有商女不知亡国恨的逍遥,便有一日渡一日的靡靡之态。
雨后的武德堂到处飘洒着一股泥土的清香,今日裘铭与上官玥两位夫子都还未到,坐在蒲团上的几位学子们开始嬉笑打闹,而当两位夫子来时,大家立刻便敛了神色,然则他们神色敛了,两位夫子的神色却还是显得那般凝重。
“闵中之乱,第一日,死,四百余人。”
“闵中之乱,第二日,死,六百余人。”
“闵中之乱,第三日,死,九百余人。”
在一个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爆出后,那些学子们就算再不知天高地厚,脸上也都呈现出一片惨痛的神色,裘铭和上官玥互望了一眼,上官玥作为国士,向前一步道,“不日后我会领兵去上闵中,平定此次叛乱,而后武德堂一切事宜都会交由裘大学士接管。”
有一瞬间的感伤,在一开始的不接受到后来的接受,这些学子们皆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夫子所教导,但上官玥的见识以及学问都是从另一个方向开辟过来的,符合少年们猎奇的心理,此次上官玥说离开,大家伙都有一些滞留在心的不舍。
“我辈男儿,岂能滞留于王朝,不能下达民情,司马淳请,要去闵中一探,求国士成全。”
这是第一声。
“对!陈邵也请!大好男儿,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保家卫国,任战乱发生,愧对一身武艺!”
这是第二声。
“对!我们也去!一起去!”
第三声沸腾如海,学子们的淳淳热血燃烧如一道坚不可摧的火墙,一声高呼盖过一声,弥漫在这座武德堂间。
闵中,地处大庆、北疆、秋宛三国境边,一条肃杀荒凉的小道上,一辆马车行驶在中间,其他的皆是骏马高匹,上官玥坐在马车内,用手轻轻掀开那一片重帘,蹙眉深思。
“陈邵,闵中还有多长时间到?”
又走了半刻钟后,上官玥再次掀起那重帘问。
“快到了。”
陈邵的语气也有些黯然。
方才一路行来,沿路皆是饿殍遍野,甚至有人在变卖子女换一顿饱饭,哭喊声惨叫声不绝如缕,这些富贵子弟大多是富贵堆里长出来的,哪里看过这般场景,心下都不是那么好受。
“到了。”
破落的城墙外,刻有闵中二字的城匾已经是破落不堪,哪里还有一个城的辉煌,上官玥下了马车,站在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前,站了许久。
“人呢人呢?”陈邵腰上别了一把长刀,暴脾气当即大喊道,“国士到访,竟然毫无人来迎人,你们城的郡守呢?”
陈邵在前面怒吼,那司马淳缓缓走到上官玥身侧道,“这闵中的郡守是个十年寒窗的读书人,如今怕是已经被悍匪给打怕了,躲在那一城内没有胆量出来,夫子暂且等一等。”
一百五十六、无情的夜
约莫等了一刻钟,那郡守终于缩头缩尾的出来了,他一出来脸上便一把拉近了上官玥的身子,陈邵和几个士族子弟下意识便拔刀,被上官玥一个眼神制止住,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刀塞回刀鞘。
郡守姓刘,单名一个字兹,正如那司马淳说的,刘兹是个读书人,身上竟是无半点武功,这才一下子躲在了上官玥身后,上官玥一行人随刘郡守进那破落的城,却发现那城内与城外比,并未好到哪去,那沿路的难民已经被一种悲哀深深浸染到骨髓中,活在一种草木皆兵的触觉中。
刘郡守叹气道,“大人你是不知道啊,那一帮悍匪凶悍的很,烧杀掳掠什么都做,一进城便好像杀人的机器一般,看到人就杀,看到人就斩、把满城的百姓都给吓怕了。”
司马淳惊诧道,“郡守不是有自己的防守郡兵吗?”
一路走着一路荒凉着,刘郡守道,“那一帮悍匪力大无穷,武功高强且下手狠毒,我们屡战屡败,属下倒也探查过他们的户籍想要对症,却得知他们都是自发组织的浪民,内里既有大庆人,又有北疆人,也有秋琴人,我们压根不知道他们的武功路数。且他们来的时候也没固定时间,我们压根就拿他们没办法。”
“胡说,”陈邵是个爆脾气道,“官当为民守,你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纵使打不过,也不可能任由别人打的好无招架,那些悍匪再厉害,遇到抵抗,也不至于屠杀几百人,明明是你们贪生怕死,不肯用尽全力!”
“哎呦呦,”刘郡守被陈邵吓得白眼都快翻出来了,慌忙争辩道,“这位小公子您是有所不知啊,您只说对了一半,那悍匪之所以可以屠杀尽如此多人,还以为他们有一样毁灭性的武器,那便是火弹,只要轻轻往地面一抛,顿时会引爆,在场之人,无一幸免,我们只有那挨打的份啊。”
竟然还有火药!
上官玥胆战心惊的眉心一跳。
大庆自开国以来,对于火药的用量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私炮房虽也有火药,但也不可超标,造成实际性的伤害,若用火药来伤人,那就必须得需要一定量的,这些悍匪到底是如何避过严格的火药审查制度,拥有如此大的火药量的。
刘郡守虽不指望他们可以帮忙些什么,但好歹客气,将他们安置在了郡守府的厢房处,而就在舟车劳顿的当晚,很不幸的,第一次暴乱便发生了。
“来人啊来人,悍匪进城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彻在这深夜。
而后便是刘郡守声嘶力竭的声音道,“快进房门,躲起来躲起来!”
而即便是进了这房门,悍匪也在街上大肆破坏了一番,有悍匪直接一脚踢开了那不算坚固的房门,闯进百姓人家,男的暴打一顿,女的姿色尚好的会直接掳到马背上去,其间时不时狠踢一下这门,瞬间破坏掉一个安好的小窝。
“娘子!”
“相公,孩子。”
那悍匪将一所屋内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掠去,将貌美的放在马背上,吵吵闹闹不休,那悍匪凶相毕露,当场便一刀剐了这书生,婴孩被这场景吓得哇哇大哭,寂静响在这深夜长空。
“住手!”
陈邵怒喊一声。
上官玥赶到,一把抱起了血泊中的婴孩,陈邵看了看那婴孩,又看了看那马背上心如死灰的妇人,出剑去击,直接将那悍匪从马背上打了下来。
别的不说,单论那武功,陈邵的确不是多么好对付的,那悍匪凶相毕露和陈邵打斗,逐渐落了下风,手轻轻别上腰间,上官玥猛的将小孩往司马淳一个大男人怀中一塞,整个人扑向了陈邵。
“陈邵!”
“大人!”
“夫子!”
“轰!”
平地一声惊雷。
上官玥扑的角度极好,三个翻身之后,直接带出了那陈邵,待陈邵感激的看向奋不顾己救自己的上官玥时,却只见上官玥的面上,呈现出一股绝望的赫然,陈邵随上官玥目光而去,那火光冲天处,弥漫起了更加肃杀的冷意。
“轰!”
“轰轰!”
那悍匪得意洋洋的掳了骑马而奔,随着他第一颗火弹子的抛出,整座闵中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是他们的运气再也没有上官玥和陈邵的好,这座城,注定会湮灭在一阵火光的吞噬中。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呼叫声,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陈邵呆了,那些二们也呆了,司马淳一介书生,从来便只能在书中见到战争的残酷,此刻只觉手中的孩子有千两万两重,双目凝滞于这座冰冷的城中。
上官玥还是俯拜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她手上被划开了一道长尖的口子,她看着这天,看着这地,看着这座城的悲哀,强忍了许久,才忍下这视人命为草芥的时代,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脆弱。
“陈邵!现在你去南门检查一下今日有多少人伤亡,能挖的挖,能救的救,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
“刘郡守,你带领一部分官兵去收集一下火药的残渣。”
“司马淳,经历这么一站,必又会有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你将这些人全部带到郡守府,完成后续的安置。”
“刘铭你……”
黑暗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上官玥,她直起了身子,漆黑的双眸将这火光净收眼底,迅速冷静的分析了所有的形式,在一片哀嚎声中有条不紊的分析出了如今的状况,快速的分配给了众人任务,众人领了任务,一瞬间还未从情绪中反应过来,脸都有些懵懵。
“大人。”
面前孱弱的少女所迸发出强大的自控力让男儿们自愧不如。
“记住,我们没有悲伤的权利,在这个时刻,你要做的,是以救人为已任!黑暗中,上官玥的话那般冰冷,却也带上了一股鼓舞人心的力量,众人互望了对方一眼,心中都燃起了一股强而有力的火焰,皆都一刻也没有停留,马不停蹄的赶去救援。
一百五十七、瘟疫爆发
灾难面前,人们所呈现的态度总有两极的分化,而在这些天内,上官玥充分见识到这些二世祖们所散发而出的光芒,他们也许曾是那富贵少年郎,也许曾是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但在这一刻,他们所迸发而出的,是一个民族的光芒,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来,这个担架绑牢固一些,方便运送伤员。”陈邵显然是一夜未眠,手把手的教人来绑担架,挖出了因为爆炸而受伤的伤员后,满脸黝黑。
司马淳这个文弱书生竭力凭着脑袋中的医学知识,参与到了包扎伤口的行动中,路虽走的坑坑洼洼,但好歹包扎的也是像模像样,其他带来武德堂的学子们也积极的穿梭于这片难土之上,做些素日都看不上肮脏的活。
“大人,这是些火药的残渣。”
刘郡守昨夜派人去收集了火药的残渣。
古代火药的制造技术和现代比其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残渣很多,上官玥在掌心捏了捏,又放在鼻尖嗅了两嗅,刘郡守不明所以的看着上官玥的动作,讪讪道,“大人,如今这闵中已经是一片焦土,那悍匪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再来,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救援啊?我们可以移城吗?”
这刘郡守之所以如此说是有原因的,这闵中城的位置地处三国境内,原本便是偏僻荒凉,暴乱频发,内里的居民不止有大庆百姓、还有其他两国的居民,久而久之,这座城便成了一个自辖的城,大有几分被遗忘的意思,刘郡守频频上书朝廷,要求移城,全却都被驳回。
上官玥想了又想,还没等说话,却又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道,“不好了,大人,城内爆发瘟疫了!”
素白的担架一个一个抬出,火弹子的爆炸引得人尸体的腐朽,深埋在地底未被挖掘而出的尸首烂肉腐蚀,引出了瘟疫的诞生,一场别乱后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天地间,唯有嘤嘤的哭泣声。
“关城门吧——”
上官玥下了这个决定。
阻断瘟疫蔓延至城外,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城门合掩,上官玥郑重做出这个决定时,刘郡守几乎是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上官玥,说上官玥决意将这一城的人置于城外,上官者不管下官的死活。
陈邵不堪受辱,又要举剑,上官玥一把按下了陈邵的剑,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道,“我陪你们一起。”
“大人。”
刘郡守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陈邵的语气。
他们原本是不必留的,所谓帮人,不过是在自身还有富余的时候帮人,但上官玥此种做法,却是完完全全拿命在赌,她是国士,是天之骄子,是不必如此的,陈邵几乎是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上官玥。
上官玥回头,对着随自己一同来的众位武德堂学子道,“没受伤的,都不必留在这座城内,尔等皆是天之骄子,将来为国效力,不必将命耗损在这。”
“我要留。”
相比于其他学子的缄默,司马淳笑的很是温文,完全符合了当初那个初进武德堂,一派儒雅的书生。
上官玥皱眉道,“你不必如此,司马淳,你先前所做的已经够了。”
“不,”司马淳道,“夫子曾经说过,说我不懂下达民情,只懂在书中纸上谈兵,当日我心有不服,直到今日,我才彻底服了夫子对我的一番话,今日留下,更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熟读天下之书,医书也有其涉猎,我的存在,能为这座城带来一线生机。”
这个少年终于以一种茁壮的方式迅速成长,当初那个尖利而不服输的少年悉心接受他人的坚毅,不久后的未来,司马淳必将成为一个大才,上官玥盯了司马淳许久,良久,微笑道,“好,我准许你留下来。”
司马淳留下后,以陈邵为头,还有一小部分武德堂的学子是愿意留下来的,正当他们又叫嚣着自己不怕死,要留下来共患难时,上官玥一个凌厉的眼神飘来,态度异常坚决道,“不行,你们全都得走!”
“为什么?!”
“不行,我们一定要留下来共患难!”
“留下来做什么?”上官玥的音调提高道,“贪生畏死是每个人的本能,要走的人无可厚非,要留下来的才叫蠢,你们留下来能做什么?!是多一个人感染瘟疫去死,还是做一些毫无意义的陪伴!”
一片死寂的沉默,那些磅礴的情绪被一盆水给浇个冷冷,想要为国捐躯的少年们不说话了,良久,上官玥又轻拍了一下陈邵的肩膀道,“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
陈邵惊喜的抬起头,眼睛亮亮道,“什么?”
“回去,”上官玥坚定道,而后一看陈邵又覆灭下来的眼神,又笑道,“这也可是个苦差事,八百里加急你们要通知到庆京,迅速派人来支援,闵中城我们都不是专业的大夫,撑不了多久,我留下来是为了求一线生机,而不是为了求死装英雄的,知道了吗?”
“好!”
“关城门——”
绝望的眼神。
期盼的眼神。
活下去的眼神。
一门之隔,门外的是生机,门内的是死亡,人与人之间一条微弱的纽带就这样被联系起来,都在和时间拼命的赛跑,为这一城人的性命。
陈邵领命后,马不停蹄的赶去庆京报新,满城死气沉沉,司马淳留下来还是有些作用的,他贡献出了一个曾在医书上看到的做法,有效的让这场瘟疫控制住了一点,但这到底只是偏方,且没有良好的药材,死亡还是弥漫在这座城内,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月光朗朗,这座死亡的城里,唯一不变的是那轮明月,庆京此刻的月,应该还是很圆吧,上官玥坐在城墙上发呆,司马淳跟了上来道,“陈邵他们走了已经有三天了,你觉得他们会回来吗?或者说,是能带人回来吗?”
月色那样清朗,上官玥眨了眨眼睛,耸耸肩笑道,“为什么不呢?你是不相信陈邵,还是武德堂你的兄弟们?”
一百五十八、逼入死亡
司马淳轻叹了一口气道,“闵中这座城,早便已经废了,你留下来一方面是为了救人,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你不留下来,势必会激怒刘郡守,届时刘郡守拼个鱼死网破,整个武德堂的学子都出不去这闵中,死在这座城内。而此次你来,庆帝若真是要你救人,肯定会派给你一大批兵,他却只是派给你一个武德堂,说明庆帝本就只是为了试探城中的形式,并未确定是否真的要拯救这座城。”
上官玥大口饮了一杯酒,并未解释,司马淳望了一眼这个有担当的女子一眼,接着往下讲道,“闵中这座城是一个自辖的城,大庆北疆秋琴国的百姓都混居在其间,鱼龙混杂,此番动乱瘟疫,也许在庆帝眼中,这整城的百姓,后,方最符合他预定的期望,不动一兵一卒,彻底重建成一个只有大庆人的闵中城。”
上官玥望了司马淳一眼,忽的一笑,可这笑却是疏朗而无所谓的,她将眼光投向那一轮明月,举酒,敬明月一杯道,“这一杯,敬明月,愿明月护佑,愿陈邵这小子可以带回一个好消息,愿你我二人……都赌对着一把,不必困死在这座城内,为这座城陪葬。”
第四日,疫病还在蔓延,刘郡守开始实施防守政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也许闵中城得疫病的消息传到了悍匪中,悍匪再未踏进这座城,可即便如此,疫病的扩散还是在继续,到处弥漫着一股死亡颓败的气息。
第五日,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尸堆如山,刘郡守的面色渐渐开始面如死灰,陈邵始终未带人来,或许在这座城百姓的心中,他们的主君早已将他们遗忘,他们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第六日,司马淳也开始病倒,刘郡守拒不就医,唯恐瘟疫蔓延到自己身上,司马淳要将司马淳扔出这郡守府,上官玥与刘郡守起了争执,二人不欢而散。
第七日,刘郡守显然已经不再相信会有人来,对上官玥的态度也不再客气,加之一个司马淳,刘郡守站在床边道,“大人,司马淳再不扔去那瘟疫区,将会祸及整个郡守府,你若执意要保他,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
再没有希望的刘郡守显然已经陷入了疯狂,他们俨然已经忘了上官玥曾坚守在这座城的第一线来与悍匪抗争,上官玥冷笑道,“司马淳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并未和瘟疫挂钩,怎么,你们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废话少说。”
刘郡守的府兵此刻倒站了出来,举刀相向。
司马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且如今病弱,上官玥一个人逃倒是容易,但加上一个司马淳,实在是无法逃脱,保不成司马淳就会被推入那瘟疫区等死,上官玥心下无法,眉心动了两动,便只能先顺着那刘郡守的意思,被府兵推推搡搡,推到了瘟疫区。
“抱歉,到底是我连累了你。”萧瑟的街道,身后是押解自己的府兵,身侧是上官玥,司马淳被上官玥搀扶着,惨白着脸,一路驱赶着往疫病去走去。
“与你无关,”上官玥竭力扶住司马淳整个身体,冷静道,“刘郡守是见庆京并未来人,故意仇恨刁难我们,将我们推入疫病区去死。”
人心至此薄凉,司马淳眼中悲凉道,“你可以逃的,大人,按你的身手,本不必与我一同去死。”
上官玥竭力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沉重,露出一笑道,“正如当初你并未放任我一个人留在闵中城一般,你觉得本国士还会不如你,会做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留你一个人在此。”
“疫病区开——”
雪白的素幔发布于天地之间。
似乎是为了响应这种哀重的死气沉沉。
那一道阀门大开,内里皆是死亡的气息,面容瘦削者、面色惨白者皆看向疫病区外,仿佛看见自己存活的一线希望,上官玥和司马淳却要硬逼着被推入走向疫病区,从此,走向死亡。
“进去吧——”
刘郡守得意洋洋推了一把司马淳和上官玥。
司马淳虽是孱弱,但此刻书生被逼迫到了绝境,竟也逼出一股戾气,质问道,“你可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何人?是帝君爱将!是一品国士!你们难道就不怕那朝中来人,问罪你们闵中城吗!”
“帝君会来吗?!”刘郡守仿佛被人戳中了痛处,愤怒道,“帝君不是早已经抛弃了我们这座城吗?如若要来,不是早有人来救援我们了,朝廷早就不会再来了,既然不来,反正大家都要死,我便要你们这庆京城来的显贵与我们这些贱民一起,一同陪葬!”
“推进去!”
“推进去!”
闵中城的风又起了,处于边荒之地的闵中哪里有半分庆京春日的艳丽,而是染尽了一股萧瑟之意,一阵一阵呼呼而起的风中,上官玥司马淳嘴角都闪出几分薄弱的苦笑,人心薄凉,可见一斑。
“轰——”
这门开的声音却不是那瘟疫区的。
而是……城门的。
刘郡守和在场所有的府兵,连带疫病区内的眉色皆是绝望的病人都痴痴往城门处看去,司马淳惊喜回头。
那一刹那,随着城门的开启,来自外界一道灼目的光,彻底照耀进这座死气沉沉的闵中城,打亮了上官玥眉头……一晃而过希望的温柔。
“刘兹,你好大的胆子!”
统一银色甲胄的士兵迅速包围住了这闵中城,陈邵作为前锋,眼见司马淳和上官玥都被双手捆着,怒不可遏。
银色甲胄的士兵有条不紊的分开成两排,凉风瑟瑟间,陈邵觉察到身后那人渐渐走近,忙弯腰退到一侧,那一人便从陈邵身后而出,千百人之间,那人剑眉星目,一身蟒紫色华衣,袖口刺着银线竹叶,碧玉冠黑马靴,嘴角挂着一抹斜笑,只是这笑,却幽深而凉。
“三殿下,怎么处理这些刁民?”
陈邵拔剑,银色甲胄的士兵们一呼百应,震耳欲聋将手中长矛往地面重重一击,这一击呼天抢地,雷霆之势直面逼来!
一百五十九、闵中暴乱
岑渠笑的那般薄凉,唯有一双目流转于这上官玥身上时,有几分春日的明媚暖意,上官玥的双眸与岑渠微微对视,忽的便起了几分温润的湿意。
“杀!”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语,岑渠目光只是停顿于上官玥手中那道被麻绳勒出的红痕,便以一种绝然而冰冷的眼神,强硬的下达了这条命令。
“呜呜呜——”
耳畔响起了刘郡守的嚎哭声。
恍惚间刘郡守似乎还爬到了岑渠脚畔,而岑渠却连看都没有多看刘郡守一眼,在一片嚎哭声中,依旧绝情如一块他人不可撼动的磐石一般,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刘郡守一个,刘郡守当场便是血溅当场,就地行刑,一颗人头咕噜咕噜滚落在城内,鲜血蜿蜒了一地。
鲜血的血腥气让上官玥胸内翻腾出一股澎湃的恶心,这股恶心直冲入头顶,连带脑袋都开始有些晕晕。
“大人!”
“大人!”
恍惚间,有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自己,上官玥晕倒在了那人的臂弯里,那人的怀中带上一股清凉如水曼陀罗花的气息,莫名让上官玥安下心来,上官玥整个人头一晕,扑在了那人怀中。
风缓缓吹动的声音。
鼻尖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草药气味。
上官玥在病榻上,眼难开,身子难动,但耳鼻眼的五感却是异常清晰,能感受到周围一切人走动的声音,还有那人,一次又一次反复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间,一遍遍摩挲。
醒来的那日已经是五日后,上官玥一躺躺在了五天五夜,滴米滴水未进的后果便是气若游丝,上官玥身体疼痛,仅有手指能微微一动。
这手指微微一动,上官玥艰难睁开眼,便看见俯在自己床边,面色同自己一样憔悴的岑渠。
上官玥手指又是轻轻一动,陷在沉睡中的岑渠忽的便被这微小的动作而惊醒,一把又抓紧了上官玥的手,眼内迸射而出一道惊喜的目光,伸手摸了摸上官玥的额头道,“你醒了。”
上官玥倦倦一笑道,“殿下,你瘦了。”
“你也是。”
岑渠又伸手,用自己热热的手心去捂上官玥的脸颊,那双大手下,那脸的弧度迅速瘦削了下去,岑渠眼内的心痛一下一下流动着。
怎么会有不瘦的呢?
五天五夜滴米滴食未进,怎么会不瘦呢?
可岑渠怎么也就跟着瘦了呢?
是因为她睡了几天,他便在这床边陪了几天吗?
还有她手上汗汗的湿润,是因为他那般握紧了自己的手,一直握了五天五夜不肯放开吗?他是在恐惧……恐惧会失去自己吗?
都说人病体孱弱间,无论是身体还是情绪,都最容易被击溃,上官玥眼睛一酸,泪险些落了下来,强硬的将自己的泪给逼下去,缓缓冒出了一句道,“殿下,我饿了。”
岑渠一惊,连忙起身,只是起身的瞬间,却是一软,险些跌落了出去,素日华贵的岑渠面上难得出现几分尴尬,回望上官玥道,“在你床侧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腿麻了。”
“啪——”
泪水顺着上官玥眼角滚了下来。
手上属于岑渠温温热热的触感还维持在自己的手腕间。
历一场生死,大梦一场。
真是好久不见的……温暖。
司马淳来看的时候,闵中这座城难得不那么肃杀了,竟然久违的出现了温暖的阳光,郡守府内,上官玥坐在一方圆桌石凳前,皱眉望着一碗汤药,岑渠今日去办公了,难得没有监督自己吃药,但却派了司马淳来盯着自己喝药,唯恐自己怕苦偷偷倒掉。
“司马淳,我可以不喝吗?”
“您倒是可以不喝,但殿下说了,要是发现你倒掉了药,我就要官降三级。”
“这药苦的真是送那郡守府外最不挑食的狗吃,狗都不吃。”
“不急,”司马淳竟然端出了一碗小蜜饯,端端正正摆在了上官玥面前道,“殿下早知你会如此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碗蜜饯,所以大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喝完这碗药吧,殿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恩,这岑渠是很有手段的,自从自己醒来后这日日一碗药准时准点送到自己嘴边,自己只要有一点不想吃,他便盯着自己一直盯到自己吃,自己若还不吃,他便克扣了自己的饭食。
上官玥自从来到古代又当了这国士后,对古代的饮食那是十分之满意,每一日都是山珍海味的养着自己的,哪里还挨过饿,饿一小会便,加之岑渠的目光又是虎视眈眈的,上官玥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哎,命苦哟。”
哀哀叹了一声,上官玥做出一个慷慨就义的表情,一把端起那个药碗,一口全闷,直喝的面目扭曲,动作又快的离谱的拿起一个蜜饯往自己嘴里一塞,长舒一口气道,“真苦啊。”
司马淳憋笑,随后端起那碧绿色的果盘,那可口的蜜枣一颗颗摆放的整齐可爱,司马淳转了那两下果盆,眼睛直直盯着那蜜饯道,“这日子哪来的蜜饯,这用心啊,可全都在这里了。”
上官玥口中的蜜饯还在嚼着,方才苦的太厉害,上官玥几乎是一口一个囫囵吞的,这蜜枣入口甜腻,且连枣核都早已被剔除,甜甜的味道在味蕾间不断流转,上官玥看了一眼司马淳,并未接话。
司马淳见上官玥还在装傻,继续道,“陈邵归京后,当日便上报给了帝君请求支援闵中城,帝君收到陈邵的奏章,却是迟迟不肯下决断,陈邵长跪在那宫门外两天,正当以为已经救援无望时,是三殿下亲自入内阁,与帝君密谋了半天,没人知道三殿下与帝君密谋了什么内容,终于求得了帝君的同意,亲自带兵,马不停蹄的来了这闵中。”
上官玥又取了一个蜜枣放在自己嘴中,细细嚼去,司马淳继续道,“而那日大人连续几日劳累发烧晕倒后,殿下大怒,当场斩杀了刘郡守和押送你我的士兵,当日的惨状大人并未看到,而我却历历在目,十几条人命殿下手起便是刀落,任凭那鲜血蜿蜒了满地,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皱,处理好一切事宜后,殿下便是守在大人床畔,您睡了几天,殿下金贵之身,便守了几天。”
一百六十、蜜饯配苦药
春日徐徐,薄衫虽薄,心头暖意虽那般盎盛,上官玥眼盯着那药碗,漆黑色的眼眸在璀璨阳色下呈现出一片澄澈琥珀色,她沉默着,纤纤素手一下一下摆弄着那蜜饯,看起来百无聊赖极了。
这世间的聪明人很多都喜欢装傻,司马淳看了上官玥一眼,又坐了一小会,起身告辞,却偏偏在告辞前还喜欢点醒一番道,“大人,按您的聪慧,旁人都能够看出的情义,您真的会看不出吗?”
岑渠至晚方归时,上官玥也并未入睡,温温点起的一盏烛火间,恰逢下人来送了晚间的一碗药汁,岑渠正巧就从下人那里接过了药汁,自己亲手端了去送到上官玥房中。
“喝吧。”
岑渠将一碗药汁推到上官玥面前。
“咦,岑渠你看,看你后面。”
岑渠无奈摇摇头道,“别耍花样,没有外星人没有天外来客没有潘多拉人没有司马淳没有陈邵,现在这个屋子内,只有我和你,你要是不喝,那今晚本王就只能和你同寝而眠了。”
上官玥撇撇嘴道,“早知道不和你说阿凡达的故事了?”
岑渠面染几分笑意,但他动作的坚毅和他的笑意却是形成了分明的对比,岑渠端药碗的那只手不动,仿佛是被钉在了半空,上官玥眼睛上下左右咕噜噜转了一圈,眼看自己实在是逃不过了,再加之自己到底也不是什么小孩子,要治病必定是要喝药的,上官玥可怜兮兮的端过那碗,一下子往自己喉咙里猛灌。
“唔——”
岑渠像变魔法似的,一下子塞了一个蜜枣放到上官玥嘴间。
淡淡的蜜枣香在上官玥嘴间蔓延,上官玥乍苦乍甜,一下子咳嗽起来,咳的连脸都变得通红,岑渠一下子放下那药碗,一下一下抚着上官玥的背脊,岑渠抚背脊的力度极温柔,不一会,上官玥便不咳嗽了,岑渠又细心的端了一碗水给上官玥,上官玥喝下水,便被岑渠强硬要求立马睡觉,钻进了被窝。
“你怎么还不走?”
半响,被窝里咕噜咕噜不动了,上官玥探出半个头,看了看夜半还坐在自己屋内,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岑渠,很是郁闷道。
“不急。”
岑渠坐在那虚晃的烛火下,不知道在翻阅些什么,上官玥离的远,只看见岑渠一遍翻阅的过程中,一边还优哉游哉的在吃着蜜枣。
烛火不可怕,可怕的是岑渠,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坐在自己屋内,任凭是谁都不可能睡着,上官玥翻来覆去,干脆不睡了,忽的一下子从床上翻起,岑渠却早有所觉般,瞬间挪到了床边,一只手压住上官玥整个身子,和哄孩子一般哄法道,“睡觉。”
上官玥病体初愈,自然不是这人的对手,一下子又被这人按回了暖和的被窝中,又过了一小会,上官玥又小心翼翼的从被窝里挪出半个头,很是谄媚的问,“殿下,看什么呢?”
岑渠没理,上官玥又一点一点将身体挪的更多出来,更加谄媚道,“殿下,反正我也睡不着,咱们一起看吧。”
岑渠继续不理,上官玥整个身子忽的一下子全拔了出来,整个脸直接扑到了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看为尽。
岑渠一把拎起了上官玥整个身子道,“不就是想看吗?用的着将装的可怜兮兮的吗?”
上官玥被这人一下子全部拎起,习武之人下意识就是有反抗的举动的,左手顿时击出,岑渠右手却也飞快伸出,以掌抵拳,瞬间将上官玥压在了自己腿上,明晃晃的烛火下,两个人便这样,大眼对小眼,各自看见彼此眼里的自己,旖旎成一片情意脉脉。
“咳咳——”
上官玥耳根一红,尴尬到无所适从后,竟然直接打了一个哈欠,口中气息全呼到了岑渠脸上,一股苦药味扑面而来,岑渠一下子被上官玥这没皮没脸的做法给震惊了,华艳的面庞上出现了几分怔怔的表情。
“起来吧。”
岑渠迅速恢复到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起来时顺带敲了一下上官玥额头,上官玥起了身,岑渠又立马抱来一条被子,用眼神示意上官玥自己披上,上官玥只能默默的用被子将自己从上到下裹成一个粽子,坐到了岑渠身畔。
“这是闵中周边地形图?”
很快的,上官玥在看清了岑渠在看什么东西时,迅速眸色一闪,下意识弹起,一把扔掉了披在在身上的那厚被。
岑渠微笑转头,看了看那上官玥,上官玥立马又乖乖披上了那厚被道,“殿下准备攻打那悍匪了?”
“恩,”岑渠点了点头,顺便掖了掖上官玥的被角,又专心看向那桌面上的地形图道,“闵中迟早都是要重新整治的,这是帝君的心愿。”
上官玥细细琢磨了一下,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道,“陈邵归庆京,长归宫门不起,你是以什么条件来说服庆帝让你一个皇子来疫病区的,你给出了什么条件?”
岑渠点了点闵中这座城的位置,手轻轻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道,“闵中这座城一直便是三国百姓混杂的,当年三国混战,这座城是分界点,表面上这座城是胜利方大庆的附属城,实际上各国的百姓都混杂在这,帝君多疑,早就想彻底整治这座城,此次瘟疫城中人若能,庆帝便能理所应当的派人来接受这座死城,重建一所只有大庆人的闵中。”
早知皇权残酷,却不知要以一座城人的性命来换,上官玥冷笑道,“这件事中唯一的变数大概便是我这个国士,帝君原本是想借悍匪一事试探我这个国士的忠心与态度,却不曾想会临时爆发一场瘟疫,而我会自请留在这闵中城。”
“你成功证明了一个国士的胸怀天下,”岑渠道,“但帝君不会允许一个国士太过胸怀天下,你要知道,你的胸怀天下只能是在帝君的忠心之下,你若迟迟不归,这在帝君眼里,你将是不遵皇权,他日哪怕你侥幸得以活下去,也将成为帝君的忌惮,一生不得重用,所以未免夜长梦多,本王这趟,也必须得来。”
一百六十一、新晋奶爸
“殿下,你——”
陈邵是耐不住性子的。
一大清早,陈邵和司马淳一同来敲上官玥的房门,待到开房门的是岑渠时,这二人皆显现出一份我懂得,我十分懂得表情,默默对视了彼此一眼,而后恨不得直钻入九尺地下。
而后到正午,大家伙吃过晚饭后,岑渠便正式召开攻打悍匪的会议,上官玥原本是不必来的,但她不放心,再加之她不太放心陈邵和司马淳这大嘴巴的二人,便也跟着岑渠来了郡守正府,而后,死死的盯着这陈邵和司马淳。
这陈邵和司马淳二人是如坐针毡,偶然和上官玥目光对视,上官玥皆露出一个和在武德堂一般笑眯眯的神色,他二人和上官玥相处了那般久,都知道上官玥一旦露出这个表情,就肯定是要打什么坏主意了。
“大人,今早三殿下在你房间的事——”
郡守正府眼下其他人都未到,除了上官玥便是陈邵和司马淳,这陈邵是个武人,当即憋不住话问。
陈邵嗓门大,一开口便震的上官玥想要去捂他的嘴,上官玥也不急,只是缓缓伸出一只手,做刀状割自己脖子,陈邵立即吓得不敢说话了,司马邵连忙接上去道,“大人放心,我和陈兄都决计不是那多嘴之人。”
远处脚步声哒哒而来,领头的便是岑渠,身后跟了几个副将,岑渠一进门,见这三人模样,立马便含笑将目光投在上官玥身上,上官玥不甘示弱的回瞪了岑渠一眼,心下还憋着一大堆气。
这司马淳和陈邵撞见倒也情有可原,但这岑渠便可恶了,被撞见了也不解释,而是故意含情脉脉的对着屋内还未睡醒的自己道,“天光未明,昨夜你太劳累了,玥儿,你便多睡一会。”
“啧啧啧啧啧啧。”
陈邵和司马淳这二人头别在一处,发出惊叹。
这上官玥和岑渠二人,一人含笑,一个带上女儿家的怒意和欲语还休,落在陈邵和司马淳眼里,顿时又成了打情骂俏。
刘郡守死后,接任郡守位置的是一个刘郡守以前的副将,也姓刘,单名一个掌,这刘掌倒和刘兹不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庆人,看着温顺礼恭的很,他一接手这个位置后,便在岑渠的授意下,对郡守府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肃清,刘郡守过往的势力如今已被全部肃清。
主位自然是留给岑渠的,岑渠一坐上主位,那刘掌便立刻推上了闵中的兵力布防图道,“殿下,这是您要的城中现有兵力的布防图。”
这刘掌很是细心,布防图还特地制造了好几副,一一发放到众人手上,上官玥接过那布防图,只觉这哪里是什么布防图,压根就是老弱病残图!偌大的一个闵中城,经历过暴乱又经历过一场瘟疫的洗礼,哪里还有什么兵力的盎盛。
陈邵皱眉道,“殿下带来的御医和药材虽然奏效,但一场瘟疫过后,城中死亡人数太多,健壮的兵力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去攻打那悍匪,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非也,”岑渠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在这个时机出击,悍匪如今的想法估计也便和我们想的一样,以为我们现在兵力缺失,所以才会放松警惕。”
陈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熟悉闵中的刘掌立马眉目一蹙道,“可是我们的兵力远远不比那悍匪的,那悍匪的数量估计有五百人。”
岑渠带来的兵力差不多接近二百人,这两百人间铁定是要有二十人要贴身保护岑渠的,这两百多人又要划一部分来守护闵中城,那么相当于,可以调动去主动攻打悍匪营的兵力只有一百人。
“居然有如此大的悍匪数量!”陈邵开始叫道,“正常一般马贼的数量哪里有如此多?!”
那司马淳来的比陈邵早多了,并且因为自己是一介书生,不能上战场打打杀杀,因此便研究了这帮马贼,因此比陈邵知道的多多了,他耐心解释道,“这悍匪是由三国百姓组成,鱼龙混杂的很,但我看更多的却是异族的血统,喜爱游动就地扎寨,他们自立了一个山头,在那里安营扎寨,因此与其说是悍匪,倒不如说是有组织的打家劫舍。”
“有组织的?”
上官玥反问了一句。
“恩,”司马淳有些惊奇为何上官玥会这么问,好奇的望了上官玥一眼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上官玥想了一下,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如果说是有组织五百人的话,想必一定要大批的粮食吧。”
这日天朗日清,上官玥笑的无比欢快,欢快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说自己的身体好很多了,比如说城中的瘟疫消散了,再比如说眼前的这副场景,忍不住逗得上官玥咯咯笑,
郡守府内,肉嘟嘟的婴儿被一脸严肃的岑渠抱在怀中,两秒钟以前,在岑渠还硬逼着上官玥喝药时,上官玥灵机一动,直接从司马淳怀中抢过了那个救下来的汉子,硬生生往岑渠怀里一塞。
岑渠的笑容凝滞在嘴角。
司马淳憋笑。
上官玥捧着药碗笑的无比欢快道,“殿下,您抱抱,我看这孩子很喜欢您呢——”
硬逼着人喝药的大魔王岑渠不说话了,那怀中柔软的触感不断在岑渠胸前雪白的衣服上来回蹭着,岑渠手足无措的低头看着那粉嘟嘟的小娃娃咬自己的手指,心头一股柔软蔓延开来。
春日灼灼,岑渠缓缓的抱起了那个孩子,仔细盯了那小娃娃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抽出小娃娃手里自己的手指,用手指点了点小娃娃的鼻尖,这小娃娃倒也奇怪,不哭反笑,咯咯咯的在岑渠手间挥舞自己肉嘟嘟的四肢。
“这这这这——”司马淳郁闷大喊道,“我带了这小娃娃这么多天,这小娃娃可从来没笑这么开心过,难不成这小娃娃笑还看人长的好不好看?这么小就懂得以貌取人,也太没天理了。”
很快的,上官玥便不笑了,因为岑渠实在是太厉害了,只是失措了一小会,立马便哄的那小娃娃在他怀间奶声奶气,哼哼哼个不停,就恨不会说话喊他一声爹爹了。
一百六十二、玉环深思
“喝药吧——”
难不倒的岑渠又传来如催命符一般悠悠然的一句叹。
上官玥偷瞄了一下岑渠,心想也真是难为岑渠了,片刻的失错后,他便可以一只手熟门轻路的去逗弄一个小娃娃,另一只手不忘操自己的心,稳稳的将药碗端到自己面前,他何止是一心二用,他简直就是个怪胎,可以一心无限循环此用。
无奈,上官玥还是一口闷的将药一饮而尽,饮尽还不够,示威似的将那碧色的药碗碗底朝天,碗口朝下,示威似的在岑渠面前抖了两抖,直抖的一滴药汁都抖不出。
“咦——”
上官玥惊奇的发现这小娃娃身上挂了个小玉环,她一边啊啊啊的哄着,一边抽出了那挂在小娃娃脖颈间的小玉环,这小玉环上面雕龙画凤,通体碧透间,仰天一看会有斑驳的花纹,一看便不是普通老百姓家才有的东西,打量了两番,而后与岑渠一同,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呀呀呀呀——”
小娃娃连乳牙都还未长出,咬完了岑渠,又去咬上官玥的手,岑渠缓缓将小娃娃报给了上官玥,小娃娃又肉嘟嘟的趴在上官玥怀里,天真无邪的笑。
“敢情是把你二人当爹妈了。”
司马淳神来之笔。
上官玥回头对着司马淳狠狠一瞪,岑渠倒是微笑吟吟的对着司马淳,倒似有几分鼓励司马淳接着往下说的意思,司马淳夹在这两人之间,宛若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干笑两声,立马走上前抱走了那小娃娃。
春色潋滟,一方石桌上,上官玥和岑渠对坐,这二人大眼瞪小眼,一点也不诗情画意,半响,岑渠先开口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上官玥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道,“那殿下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说这句话时,上官玥和岑渠脑内都一闪而过那碧色的玉环,但二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都不欲说破,只是说着聪明人之间独有的哑谜。
“罢了罢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上官玥和岑渠一同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这二人又飞快的对视了彼此一眼,默契一笑。
“这春日无限好,就该享受当下,”岑渠举杯,微微饮茶道,“至于这日后的事,便只待日后解决。”
上官玥开始烹茶煮水,清隽的面容倒映出温色道,“时光如水,春色明媚,我辈又岂能辜负。”
“那么人呢?”
岑渠看着少女坐在自己面前淡然的面庞,忽的便想打破这副面庞,看看少女淡然的面庞下藏着的那颗心,是不是真的如她寂静的面容一样,那般让人难以接近。
上官玥不曾作答,手中烹茶的动作依旧是行云流水,岑渠一把伸手捂住了少女的手,少女手间的温度似乎正如她这个人一般,带点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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