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白狼×妖琴师
1.
一场大战过后, 风沙漫天,带着血气的腥风在混沌的天地之中飘荡, 这满是飞沙走石的战场之中, 除了风声就是永恒的寂静。
一场恶战已经平息了。
荒凉的古战场上, 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将军缓缓走过, 她手里拿着一把长弓, 头上用一块布包裹——不能让亲信以外的人知道她是个妖怪, 不然在这紧急关头,军心溃散,是很危险的事情。
她边走边想着自己的去路。
这场仗算是打完了, 两个的战争也总算是平息了, 她现在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最后的这一场大战可谓战况惨烈,她缩在的先头部队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蒙面的女将军已经死在了这风沙满地的荒凉战场之中, 连尸首都不可追寻。
再说,这才战役终于结束了,她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漫不经心地走着的白狼忽然停住了身子, 望着士兵尸体不远处的一个白衣男子。
很难在这样晦暗的战场上看见白色的衣服, 且这衣服的纹饰极为文雅,那雪白的衣袖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渍, 一路蔓延着,攀附于那银白色的发丝之上。
白狼俯下身去,伸手触了触那家伙头顶短短的角。
啊, 是个妖怪啊。
对方嘴角漫着血,眉头紧紧皱着,怀里却紧紧地抱着他的琴,那褐色的木质琴上琴弦俱断,显得分外凄凉。
白狼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这傻子。明明自己没有实力还想来帮着人类。
这种战争式的杀戮,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然而他却站在这些彼此杀戮的人类中间拼命拨动琴弦,想要让那一场杀戮晚些到来呢。
白狼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将昏迷的妖琴师从地上抱起。
他的身子很轻,在这风沙之中仿佛如同一片折断了的羽翼一般,伸手一捞就能轻易地抱起,那身子失去张力,倚在白狼怀里,让她感觉很心疼。
她站起身的一瞬间,风沙加剧,吹走了遮住她面容的布。
白狼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她本想将那头巾重新绑回来,可是风沙愈来愈大,一瞬间就卷走了那薄薄的一片布,连零星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仿佛被动荡吓了一跳,倚在她怀里的妖琴师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那长长的睫毛微微掀开,又无力地垂下。
白狼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将他抱起,送往最近的镇子。
原本想要战争结束就去京都寻博雅大人的,但是这家伙伤地这样重,总不能就这么把他丢下吧。行程被推迟,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嘛。
2.
妖琴师的意识是而模糊时而清晰,他不能判定那个出现在他梦里的女子是真是幻,他只感觉到对方将他抱起,送去了远离风沙的地方。
耳畔的风声停息的一瞬间,他感到一阵静谧的安宁,终于得以放松地睡去,在那个女子的怀抱之中。
他头上的角断裂了,流了不少血,对方就用清凉的草药为他包扎,直到那伤口停止流血。
迷乱的梦里,他看见那女子身后始终背着一把弓,就连睡觉时也不肯放下。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昏迷中的琴师对自己说道。
他的眼皮太沉重了,压得他睁不开眼来,只能被迫继续昏迷。或许是眼睛上受了伤也不一定,他想。
于是,他开始渐渐地期待起来。
也许等他眼睛上的伤口痊愈,他就可以看见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女子了。
一个穿行于死尸之间,却将他救起的女孩子——一个明明轮廓瘦削,却不肯放下肩膀上背负着的弓箭的女孩子。
他因期待而感到快乐起来。
3.
白狼照顾那个伤重的琴师将近两周,这两周里对方都是处在昏迷的状态。她看着那家伙头上的角不再流血,可惜了留下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了。
再过两天,妖琴师应该就会醒来了吧。
在这整年整年都漫着风沙的地方,很快就要迎来雨季与春日了,到时候他一睁眼,应该就能和他一起看见这里的青绿色的样子了。
白狼坐在他旁边,夜深挑烛,一手托腮,暗想着,这样也不错。
她这么想这,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妖琴师的睫毛。
“早点醒来吧。”
将近黎明的时候,寂静的夜色终于被号角声划破了,刺耳的马蹄声从屋外传来,带着不好的消息一并将沉睡的人惊醒:
“白狼大人,敌人进行最后一次冲锋了。”
白狼猛地惊醒——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看来还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人类的世界总是如此复杂地,谁也不甘愿就此结束,一定要洒上更多的鲜血才肯罢休。
无奈,她只得离开了那沉睡着的家伙。
她重新披上战袍,走出门的一瞬间,又顿住了脚步。
白狼重新回到屋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想法,俯下身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不要再来战场了,去花柳繁华的地方为人们弹琴吧。”
她说着,笑了一下:“擅自找人修好了你的琴,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你。”
说罢,在如雨的马蹄声中离去。
4.
妖琴师在黄昏将近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黄昏余光照在他金色的眼睛上。他下意识伸手在床畔摸了一下,那把琴还在,已经被人修好。
修琴的工匠应该是北方拙劣的工人,虽然修琴修地小心翼翼,然而那琴音拨动之时仍是会有变调,但是没关系。
就当做遇见她之后,所拥有的崭新的琴音罢了。
妖琴师并非全然没有意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何受伤,如何被人搭救,如今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被人修好了的琴,心怀感激,却又有点羞涩:他该对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女将军说什么好呢?
他在脑海之中描摹她的样子:白色战袍,背着长弓,纵马而行之时如烈火奔腾——
妖琴师垂下了头,嘴角含着一抹笑。
要对她说什么?
是单纯的感激,还是对她告白呢?
这时,有侍女端药而入,见他醒了,显然诧异:“先生醒了么?身上有哪里不适?”
对方显然并不怕他,只是温和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妖琴师接过那碗用于治疗人类伤病的药,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侍女转身离去,妖琴师沉默地喝尽了碗里的腰,起身下床,想去找那个救了他的姑娘。
然而他在狭小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抬头看着那树叶上的一点难得的新绿,心中莫名有些焦急。
他拦住路过的人询问,可曾看见一个身背长弓白色战袍的女将军。
“先生问得太迟了。”那人无奈地回答:“最新的一场战役黄昏后刚刚结束,女将军随军出征,尚未归来。”
夜色将临,零星的马蹄声有一次在寂静的小镇里响起——
战役大获全胜,将军葬身沙场。
妖琴师陡然一惊,手里的琴不知不觉间摔了个粉碎。
怎么会碎了呢?
她好不容易才替他修好,怎么就这么碎了呢?
5.
妖琴师将碎了的琴背在肩上,跟着人们去了一趟那就在城外不远处的战场。
明明尸骨堆积如山,他却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他在那些尸骨中走了三日三夜,只寻到了一把被人踏裂了的弓,以及,她的头巾。
有人传言,那个强大而又美丽的将军其实是个妖怪,身死之后,连个尸体都未曾留下。
他找到了她的弓,她的战袍,还有那在风沙之中被卷走的头巾,将这一切葬在了附近的山下。
妖琴师为心爱的女子找了一片安宁的墓地,因为找不到她的尸首,只能做了一个衣冠冢。临埋土的时候,他将那把摔碎了的琴也一并埋了进去。
如果真的是妖怪,身死之后魂飞魄散,是没有来世的。
那这琴,就再也没有机会弹了吧。
6.
妖琴师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自私的,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听过她的意见,也没机会当面对她问出这样一句话。
愿意嫁给我么?
尸山尸海之中这样偶然地相见了,被她救回了苟延残喘的一条命,被她身上的风姿所吸引,就这样自顾自做了决定。
在昏迷之时他便有幻觉,梦见红烛燃尽之时,他掀开那刺绣纹金的盖头,终于看到他新娘的面容。
可惜没机会了。
他将一身红衣一同埋进了墓中,并穿着红衣,在那墓前安坐一夜。
夜尽,天明,红烛燃尽,他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将她坟前的黄土揣入荷包之中,并意欲一声携带。
这样,你就成为我素未谋面却得以相守一生的妻。
7.
去那花柳繁华的地方为人们弹琴吧,她曾在他的耳边如是说过。
于是,他离开了边境之地,来到了京城,可是他已经没有琴了。
那便坐在人群中听别人弹琴就是。
妖琴师这样一坐,便可以听一个下午。
那一日,酒肆之中,他坐下听人弹琴,觉得乐声入耳,对他来说竟是如此地遥远。以前他若是听见别人弹琴,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摸一摸怀中的琴才能放心,而现在却只是听听就觉得无比满足了。
他正要起身离开,忽然远远地瞥见人群中坐着的一个女子,身穿简练的白衣,肩背一把长弓,正坐在屋子的一角和另一人把酒言欢。
妖琴师来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了,他自然认得坐在边上的那红衣男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源博雅,以箭术精湛著称,而他身边坐着的那个眉眼飞扬的女子,那轮廓与侧影竟然是那么地熟悉。
啊,世上竟有人如此相似他早逝的妻子么?
于是他又坐了下来,耳中却听不进那琴声了。
不多时,那两个人的酒喝完了,并肩站起,离开了酒楼。
8.
白狼跟随博雅离开酒楼之后不久,自顾自低头笑了一下:“博雅大人方才说的那个头上生角的怪人,并不是怪人,而因他是妖怪,如今假装了人类的样子混迹于京城听听琴声而已。至于那头上的角,只有我和博雅大人看得见,外人都是看不见的。”
博雅笑道:“你好像认识他的样子,要去打个招呼吗?”
白狼说:“当日最后一战结束之后,我将他从战场之中救了回来。后来本想与他告个别再离去的,奈何文书紧急,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博雅反倒是很感兴趣:“既然是救命之恩,为什么不就此相见呢?”
白狼叹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我救起他时,他早已经昏迷,从未看见过我的样子。如今我就这么走过去说我救过他,那就有讨要报酬之嫌了。”
博雅遗憾地说:“好可惜,我原本还觉得你们可以就此结下一段姻缘的。”
白狼失笑:“大人切莫在笑话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哪儿来的什么姻缘?”
这时候,妖琴师也离开的酒肆,向外走去了。他并没有看见站在街角的两个人,只是自顾自走远了。
白狼说:“大人您看,他腰上配了荷包,上绣双鸟交颈之纹,想必是早就有了心仪的姑娘了。”
博雅笑道:“这两日练百步穿杨,你的眼神比之前还要厉害了呢。”
白狼笑笑:“多谢大人。”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别过脸,低声道:“而且我一个妖怪之流,能在博雅大人身边学习箭术,已经很是满足了。”
9.
妖琴师在花柳繁华的京城走得累了,便站定下来,抬头看着头上蓝色的苍穹。
耳边是京城的喧嚣,他还并不习惯这样的喧闹。
他伸手摸了摸腰际的荷包。
不论如何,带着他所爱的人游览京城,偶听琴声,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他低声喃喃:“你知道么?我今天遇见一个与你很是相像的人,这让我分外惊喜。”
他正说着,见白狼跟在博雅身后,两个并肩离去,谈笑风生。
他也该离开京城了,妖琴师这样想着,于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遂,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
这里想写的是各取所得。因为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白狼未必会喜欢妖琴师的乐曲,而妖琴师未必能与白狼一同射箭比武,所以让他们相遇之后擦肩而过,各自留存最好的想象,于是就都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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