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曲琴曲

    “是, 他们是天才。”

    封清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坐忘峰收徒一向严格, 能被收入门下，肯定是天才啊。

    她本想问白鹿更多消息，可白鹿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了。

    到了晚上，封清灵在坐忘峰的小木屋住下, 四周静悄悄的，晚上也没有吃饭。

    有点儿饿。

    封清灵摸摸肚子，叹口气，决定明日下山回苍穹城的房子住, 虽然似水没在，但好歹那里还有人气。

    在坐忘峰，真的太孤单了。

    小河旁，白鹿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想起了封清灵的话。

    天机和谛听。

    那是太遥远的岁月, 遥远到，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第一次见天机, 是在两千年前，而谛听, 则是更长久的岁月, 那时的他，还是个年幼的鹿，被练如烟的师祖捡回坐忘峰。

    练如烟的师祖是个十分喜欢捡孩子的奇怪仙人，他总会到人界妖界逛, 然后捡回小孩子。

    先是白鹿，然后是谛听，之后是天机和练如烟的师父。

    白鹿因为实力不济，无法离开坐忘峰，他对外面也没太大兴趣，而谛听和天机却很喜欢到处跑。

    坐忘峰上，常常只有练如烟的师父和师祖，再加上幼时的白鹿。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都已经死了。”白鹿低头，嘲讽的笑笑，当年他们都曾嘲笑过他寿命漫长，活了几百年还是小孩子。

    如今看来，也许当一个永远的小孩子，才是好事。

    长大有什么好？人的生命短暂如蜉蝣，仙的生命，也不长。

    屋内睡着的封清灵突然睁开眼睛，因为和封清灵元神相溶的原因，封无绝终于能在练如烟的眼皮底下随意出现。

    只要不动用魔力，谁都无法发现她。

    封无绝从储物袋里拿出那两块布，仔细看，不管是手感还是卖相，都像是人界的丝绸。

    将灵力逼到眼睛处，布上渐渐浮现出两个仙文。

    谛与听。

    那个女人，视自己为真理，认自己是大义，却不知早已心魔深重，时日无多。

    想到那个曾经给予她许多痛苦的女人，封无绝眼中全是讽刺，死在她最不屑的魔手上，多么可笑。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心高自傲一辈子，最后死在一片魔气之中，谛听？都不过是笑话。

    只是那两本书是什么呢？

    封无绝仔细想想，她杀谛听时，并未发现有什么书。

    许是仙的手段，能躲过她的耳目，现在骤然出现，应是手段无效了。

    翻手将布塞回储物袋中，封无绝懒得再多想，放松身体重新躺回床上，封无绝打算睡觉。

    “清灵，来我房间。”

    耳边有声音突然响起，温柔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

    练如烟？

    封无绝被勾起兴趣，练如烟是个什么性格，世上无人比她清楚，那个假正经的女人，跟人界的动物一般，领地意识十足，从来不允许他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封清灵在坐忘峰一年，练如烟教导她道法都是在她的房间，而练如烟的房间一直是紧闭房门。

    现在练如烟大晚上的叫她过去，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封无绝闭眼，想将封清灵唤醒，然而刚刚闭上，她又睁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美，她心中有股奇异的冲动，她想见见练如烟。

    不是担心练如烟，而是想看练如烟的笑话！没错，就是这样！封无绝点点头，成功说服了自己。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练如烟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在封无绝打算离去的一瞬间开了口，这样的巧合，再加上封无绝的心血来潮，终是促成了几百年后的这次见面。

    并非化身封清灵和练似水的见面，而是真正的练如烟和封无绝。

    轻轻推开眼前的门，封无绝抬腿走了进去，屋中没有光亮，唯有明月描绘出人的轮廓。

    练如烟坐在屋中，一动不动。

    “师父？”封无绝开口，她在学封清灵说话，但不管如何学，她说出的语调，都带着一丝□□人的音调，让人听着，半边身子都麻了。

    练如烟后背一僵，又来了，她的心魔。

    她转过头，对上自己弟子清澈的眼睛，躁动不已的心慢慢平缓，弟子和那人酷似的容颜，又拨动她心底的弦。

    狠狠闭上眼，再睁开，练如烟下意识露出平常温柔的笑。

    嘴角抽筋了吗？封无绝微微皱眉，视线定格在练如烟僵硬的嘴角上，果然，不管看多少次，她都笑的这么蠢。

    “你来了，师父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练如烟有些狼狈的躲避封无绝的视线。

    为什么，今天的心魔格外强烈，她怎么会觉得，她的弟子，是那个人呢？

    封无绝看出了好玩的东西，仗着练如烟没看她，青涩的脸庞露出妖娆的笑意，“什么事？”

    还未长成的容颜，硬是有了绝代的风华。

    封无绝话音刚落，练如烟额头就出了一层细汗，她咬紧牙关，小声说道：“不要用这个语调说话！”

    封无绝没有用灵力，以普通人的听力，并没有听到练如烟的话。“师父，你说什么？”

    “……没事。”

    她的道心被心魔撼动，每一刻都如同被烈火煎熬，可即便痛苦，她也不愿让这个声音消失，几百年了呢？有那么久，没听到那人的声音。

    练如烟一直觉得几百年来，她过的清心寡欲，有些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已经忘却那个人，摆脱了情劫，坚定了道心。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那个人的身影烙在她的元神上，如影随行。

    心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不愿意除掉自己的心魔，不愿意忘记那个人。

    “你帮我弹首曲子吧。”

    “何曲？”

    “忆故人。”

    冷汗顺着下巴滑落在地，月光中，看不清练如烟的脸色，封无绝却知道，那肯定是一张苍白的脸。

    忆故人，可有故人忆？

    山中忆故人，故人何时归？鸿飞花絮落，雁回不见君。

    练如烟倚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明月，她侧头看向在屋中弹奏古琴的封清灵，一时有些分不清楚。

    她坐在古琴后的模样，抬手的模样，眉头皱起的模样，还有紧紧抿起的嘴，都和那人太过相似。

    “无绝……”

    琴音袅袅，封无绝只当自己听不见也看不到，完全遗忘屋中另一个人。

    她已经许久没弹过琴了，魔界的那群天魔不喜古琴慢悠悠的声音，而且，她也没有兴致去弹，身为魔君，她高高在上的身份，注定她的身边，不能有亲近者。

    为什么要给她弹琴？只当是消遣，谁让她现在披着封清灵的皮，当她的徒弟呢？

    一曲终了，练如烟还在窗边倚着，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明日，似水就会回来，你与她一起下山吧，准备去妖界。”

    说完话，练如烟挥手，绿色的光芒裹住封无绝，将她送回自己的房间。

    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小木屋，窗边已经没有人，练如烟定然是又去闭关了。

    在坐忘峰后面有一处裂缝，裂缝之下有个洞穴，洞穴中，有能保持元神清明的万年玉髓，也是坐忘峰仙气最浓郁的地方。

    练如烟一般都是去那里闭关。

    “有毛病，半夜起来听曲子。”封无绝嗤笑一声，躺回床上，她觉得自己也有毛病，竟然就乖乖的给练如烟弹琴！

    封无绝就是这样的性格，喜怒无常。

    第二天一大早，封清灵刚醒，就闻到浓浓的饭香味，她深吸一口气，又捏了捏自己的手，细微的疼痛告诉她，并不是在做梦！

    起身跑到外面，只见院中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的饭，熟悉的身影，在布置最后一道菜！

    “似水！”

    封清灵开心的大喊一声，震得在一旁觊觎饭菜的白鹿一个冷颤。

    “小丫头嚷嚷什么，快来吃饭！”白鹿嘴巴在叫封清灵，眼睛却死盯着饭菜。

    “清灵。”似水放下饭菜，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封清灵。“小心些。”

    “真的是你，师父说要等去历练之地的时候，你才会回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封清灵笑的很灿烂，像个小太阳。

    其实她与似水只分开了一天都不到，表现激动的原因，是太过惊喜。

    封清灵都做好接下来要孤单生活，没人做饭的日子了，谁知道似水突然出现，还给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看封清灵和似水说话，一旁的白鹿急的眼睛都红了，“小丫头快来吃饭啊！你不吃饭，新来的小丫头不让我动筷子！”

    封清灵和似水对视一笑，“白鹿爷爷，你要怎么用筷子啊？”

    封清灵是真的奇怪，白鹿一只鹿，要怎么用筷子。

    白鹿鼻尖发出不屑的冷哼，白色的光芒裹住一口菜，送到了他嘴里，“小丫头太年轻，吾等仙人，用什么筷子啊？”

    “厉害了！”封清灵赞叹的拍拍手，用灵力将菜裹起来，再精准的送到嘴里，简单的操作，就看出白鹿对灵力的控制非常强！

    “你竟吃了第一口！”

    白鹿咀嚼的动作一顿，连忙将菜咽下去，“没有没有！我没吃！”

    面对似水的冷眼，白鹿很没骨气的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君：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摘自《红楼梦》妙玉判词。

    “山中忆故人，故人何时归？鸿飞花絮落，雁回不见君。”作者自创。

    琴曲《忆故人》为东汉末蔡邕著，就是蔡文姬的爹。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才来科普...

    么么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