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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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 诸弯弯一脸凝重地捋着线索, 四楼,贺雨晴的尸体已经被装进尸体袋, 由瘦猴和疤男小心地通过楼梯搬运下去。
几分钟后,尸体袋途径二楼。
目送着贺雨晴的尸体袋下楼,诸弯弯的视线凝在袋子的尾部。一瞬间, 她知道萦绕在她心头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猛地拉住陈不周的胳膊,诸弯弯眼睛发亮:“她脚上穿的是外出的鞋, 而且鞋底粘了湿的沙子!”
陈不周还没有出声, 路过的疤男却听到了她的话。
他停下下楼的脚步,朝监视着诸弯弯的探员示意、让他接手搬运尸体,自己则留在二楼, 回应她刚才的话:“在海边,鞋底粘上沙子很正常。”
“可是贺雨晴没穿过这双鞋, 至少她没穿过这双鞋出门。”
诸弯弯解释向他解释:“一楼门口的前台上挂着一个登记本, 黄宗一直坐在前台, 只要我们出入旅馆,他都会在登记本上记。贺雨晴从早上8点48分进屋以后,直到14点52分才再次出门, 第三次就是18点12分到院子里吃晚餐, 但这三次出门, 她穿的都不是现在尸体上的那双。”
疤男听完,迟疑了一下,没提案子, 而是问:“我听说,你是总局重案组的探员?”
诸弯弯点头:“证件上写的是特聘顾问。”
“靠记忆力破案?”
“嗯……差不多。”
果然……
“我知道你,我们队长提过。”
说着,疤男笑了一下,但是笑得很勉强,有点像苦笑。
韩松确实提过她,而且提过很多次。
好像是因为他去熊猫市的时候,他那个在总局重案一组的大学同学跟他说了什么,反正从他回来开始,他每次提到总局,都会严厉地提到她“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就靠着记忆破案,她能记住什么?能破什么案?他们竟然还如此信服她,把她当成法宝,简直胡闹!”,对总局聘用那位顾问的行为极度不满。
不过,虽然队长讨厌她,他们组其他人却对那位顾问很好奇,茶余饭后没事的时候,总会聊上几句,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小女该……
压下心中的意外,疤男开始思考她刚才说过的话。
她的想法几乎都是基于她的记忆,一楼前台的登记本还能查证,但贺雨晴穿过的鞋……
如果能查证还好,如果查证不了,像这种“靠记忆得出”的线索,队长肯定不能接受。
他犹豫了一下,问诸弯弯:“这说明了什么?”
诸弯弯抿了抿嘴,摇头:“我还没想明白,只是觉得不对劲。”
疤男听完就在心里摇头。
他刚想对诸弯弯说话,韩松就走下楼。
看到他们,韩松皱眉看向疤男:“怎么回事?”
疤男还没想好怎么说,诸弯弯就把她刚才说的话又认真地对韩松说了一遍。
听着诸弯弯的一番解释,韩松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你不记得她穿过这双鞋?”“记得”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诸弯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韩松也没想听她的回答,他直接上楼,迈出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上来。”
几个人走到四楼,戴上鞋套和手套,诸弯弯被韩松带进案发现场。
他指着贺雨晴的行李,直接问她:“她穿过哪几双?”
诸弯弯毫不费力地开始指:“早上穿的是这双、下午是这双、晚上是这双。”
疤男看向韩松询问,见韩松点头,他开始给所有的鞋装袋拍照。
等疤男拿回打印好的照片,韩松挨张地检查了一遍,然后边交还给疤男,边对诸弯弯说:“我会把所有鞋的照片一起拿给在场的其他人辨认。”
就这一句,当做对诸弯弯提出想法的交代。
诸弯弯只能点头,但她心里其实很担心其他人会不会记得。
不过还没等轮到其他人,门口的陈不周就先坑了她一把。
“我不知道。”
看着疤男递过来的照片,他连接都不想接,语气还是平时的吊儿郎当:“我没事看她的鞋干什么。”
疤男还劝他:“你看一看。”
陈不周听了他的话,看一看,然后在诸弯弯期待的目光里:“不知道。”
诸弯弯:“……”
这些都发生在韩松眼皮子底下,疤男只能无奈地看了诸弯弯一眼,然后拿着照片去了一楼。
……
“这里有血!”
疤男离开不久,刚刚回到现场的瘦猴就突然在卫生间大叫。
闻声,几个人都向卫生间走去,连陈不周都插着兜跟了进去。
喷过鲁米诺试剂的地面呈现出几块蓝白的荧光,瘦猴兴奋不已:“我马上取样带回去做dna鉴定!”
陈不周溜达过去,伸脖子看了一眼,拦住他:“带试纸条了吗?”
瘦猴点头。
陈不周:“那就先做种属鉴定。”
瘦猴迟疑了一下,先小心地去看韩松。见韩松还在里面观察血迹,才小声地嘱咐陈不周:“我去拿试纸条,但你千万别告诉我们队长我是听你的话才去拿的。”
韩松刚刚才对着他们耳提面命,说“虽然陈不周确定是总局的人,总局也有权利随时插手分局的案子,但他还是这个案件的嫌疑人,还没有洗脱嫌疑,在这之前,所有可能会干预调查的事都不能让他做,他说的话也不能听”,这才刚过几分钟,他就想要照陈不周的吩咐去做了,要是被队长知道,挨一顿骂都是轻的。
……
10分钟后,FOB试条纸呈现出了阴性的结果。
不是人血。
用鲁米诺的荧光效应检验血液当然可行,但这种方法主要利用的是血红蛋白中铁的催化作用,而动物的血红蛋白和人的并没有太大差别,区分不出来也没什么奇怪。
但瘦猴想不明白:不是人血会是什么血?鲁米诺反应的鉴定应该不会出错啊。”
诸弯弯出神地望着那片荧光,声音很轻:“是猫血。”
她的眼神还有些飘。
“11号上午8点48分,贺雨晴抱着一只猫回到房间。这只猫在10点03分到了我住的房间,之后就没离开过。它的身上有伤。”
韩松听完她的话,扭头吩咐瘦猴:“收集回去查证一下。”
瘦猴应了一声,情绪明显失落了不少。
他佝偻着本来就不直的背,小声地问陈不周:“如果是猫血,那就跟这个案子没关系了吧?”
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没想到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倒不一定……”
陈不周思考着眯了眯眼睛,“也许并不是无关。”
他看向韩松:“那只猫一直在我们房间,它身上的伤口是我亲手包扎,之前没注意,现在想想,造成它伤口的很有可能就是鱼叉。这个岛上的鱼叉都是特制的,尖部很特别,仔细看就能够辨认出来。”
“鱼叉?”韩松重复。
如果只是单纯的虐猫,但这里面有了“鱼叉”
就有了值得受重视的理由。虽然这个旅店里的二、三、四楼,每层楼的走廊里都有一把鱼叉,
但这三把鱼叉里面,有一把可是这次凶案唯一的凶器。
他立刻问陈不周:“你说的那只猫现在还在你的房间里吗?”
——
等诸弯弯把房间的门打开,不用韩松交代,瘦猴就跟着陈不周走进去,蹲到猫窝前检查猫的伤口。韩松和诸弯弯都留在了房门口,没有走进去。
房间里面在忙活,房间门口却安静得要命。
旁边的韩松光是站在那里,就带给了诸弯弯好大的压力,她不知道该干什么,踮着脚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干脆开始跟韩松说案子:“陈不周不会弄错。这是不是说,凶器上贺雨晴的指纹,有可能就是她拿鱼叉虐猫时沾上的。”
韩松面无表情,只盯着陈不周和瘦猴的动作:“如果贺雨晴房间卫生间里的血迹是猫血,也只能证明她做过虐猫这件事。其他的什么都证明不了。”
“为什么证明不了?”诸弯弯难以置信,“我说过了,这只猫从11号上午8点48分被贺雨晴抱走后,直到10点03分才受着伤跑到我们的房间。而且……”
这时,瘦猴回头,朝韩松点了一下头,诸弯弯于是更加有了底气:“而且那只猫身上也确实有被鱼叉伤过的痕迹。当然,我并不是说贺雨晴就没有了嫌疑,她还有……”
“如果是另一只猫呢?”
韩松打断她的话,诸弯弯的“动机”两个字又没能说出来。
韩松皱着眉:“我听说这个旅店里有两只猫,怎么确定这就是贺雨晴在卫生间伤害的那只?看卫生间的情况,它的这点伤口,能够造成那么大块的血迹吗?”
他严肃地注视着诸弯弯:“贺雨晴抱走了一只、弄伤了它,另一只则被其他人抱走,用鱼叉刺伤,而鱼叉上的指纹已经被擦掉。在我看来,这才目前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贺雨晴抱走的就是这只猫啊,我记得很清楚。”
“真的就是这只,不是另一只。”
“我记得东西是不会错的。”
……
可不管诸弯弯怎么努力地解释,韩松都没有改变他想法的意思。
诸弯弯心里着急,还想再跟他说,疤男却从一楼跑了上来,把手里几张写了字的纸递给韩松:“分别问的,回答都写在上面。”
韩松浏览了一遍纸上的内容,皱着眉看向诸弯弯:“关于鞋子的事,我们分别问过了黄宇、黄宗、谭笑和魏文荟,只有魏文荟的回答和你是相同的。”
他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但这种严肃的“你这是在添麻烦”的态度反而更让人难受。
看着韩松转身离开,诸弯弯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她提出的想法、她发现的线索,韩松都不予考虑,因为她的发现都是以记忆为根据,而韩松不相信她的记忆。
不管她多认真的在提供线索,他都不相信,他相信的只有切切实实摆在眼前的、能够通过证实的证据。所以,哪怕她无比确切的知道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哪怕她一千万次地重复说“我的记忆不会错、我真的记得”,但韩松不相信,就什么用都没有。
可韩松也没错。
你的记忆能算什么证据?你能保证你记住的就是100%正确的吗?这可是凶案,一点小的错误就可能导致破案方向的彻底走歪……
类似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她知道,她的能力能够发挥,她能够有特聘顾问这样光荣的头衔,靠的全是同伴无条件的信任。因为他们相信她的记忆、给她施展的空间,她才会有现在一往直前的自信和勇气。而现在,没有一组的大家在身边,她要怎么办?
放弃吗?
什么都不管,不听不看不问,只是呆在陈不周身后,等他们放她离开?
不。
绝不。
诸弯弯咬着嘴唇,盯住向外走去的韩松。
等着瞧。
她绝对会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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