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立威
两人到了演武场,果见台下士兵皆在操练,雪地上早已被践踏成混着水和泥的浑汤。正前方是个搭了檐子的台子,几位将领都坐在了上面。
沈轻君缓步上了台子,还未走至近前,赵留昌便哼笑了一声,“军师,你这细胳膊儿细腿儿的,大雪天来演武场做什么?”
“留昌!你怎的又犯浑?这许多人,你为何就是跟军师过不去?”程至腾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毕竟这次可是诸位将领都在,甚至台下还有士兵。
赵留昌翘了翘胡子,“我不是跟军师过不去,我是跟文绉绉的书生过不去!咱们拼死拼活的,那些文官碰碰嘴皮子,就吃香喝辣!这也就罢了,还跑来战场,妄想对咱们指手划脚,若真的上了战场,几个都不够杀的!我们也算沙场宿将,没得在上头白白供个大佛!”
程至腾怒道,“你他娘的懂屁!打仗可不是光靠蛮力的,你想用脑子,你还没有呢!”
沈轻君走向赵留昌,在他身前站定,冷冷道,“赵副将,以貌取人,是很愚蠢的。”
赵留昌腾地站了起来,“愚蠢?!你说我愚蠢?!”
沈轻君挑眉,“难道不是吗?”
赵留昌冷哼一声,也挑了挑他浓黑的眉毛,“那依军师的意思是,自己并不像我说的那般只靠嘴皮子喽?我说你不够杀的,也是我以貌取人喽?”
沈轻君勾唇一笑,“嘴皮子还是要用,脑子还是要有,只是这杀人么,实不相瞒,在下最擅长杀人。”
赵留昌蓦地哈哈笑了出来,就连后面的几位将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赵留昌转身朝几个人摊了摊手,“你们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他说,他最擅长杀人。啧~,我等在沙场十几年,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啊!”
赵留昌转回身来,看向沈轻君,“军师,既然军师如此厉害,那不如请您纡尊降贵,与我比上一比?如何?”
程至腾见势不妙,急忙起身抓了他肩膀一把,“留昌,不得无礼!军师,您别——”
沈轻君冷声道,“纡尊降贵?我真的纡尊降贵了,就怕你担不住了。”
如果说赵留昌原本只是想要出言嘲笑,没有多少比试的意思,那沈轻君这句话,算是彻底让他起了怒火,无路可退了,“哼,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你这不过是维护自己面子的推辞!如今场上兄弟众多,你可敢与我比比?”
沈轻君心下一笑,还得加把火候才行,遂摇了摇头,“不,我一动手,必会见血。无法与你相比。除非,你做好了出血的准备。”
“军师,你就别说了……”程至腾已经头大的不行。这事显然是拦不住了,万一军师有个好歹,皇上问起来,唉!
赵留昌一笑,“说了这么多,你无非就是推拒,耍耍嘴皮子还行,比试,就不敢了吧?可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自己说的话,就得自己兜着才行!”
沈轻君淡淡道,“这句话还是留给赵副将自己,自己说的话,就得自己兜着。”
赵留昌朝台下喊了一声,“兄弟们,停下!”
“留昌!别胡闹!”
赵留昌没有理会程至腾,台下的兵卒也应声停下了动作,几个教头也转回了身,望向台上。
赵留昌指了指沈轻君,“这位呢,是军师,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但是,我等热血男儿,怎能去听一个,嗯,文人,文人对吧,”
其实,他想到的词是赫连辛之前形容过柳文清的“白斩鸡”,只是想了想,终究改了口。
“怎能听一个文人的指挥!今日,诸位在场,我与军师一战,若他败了,就不可插手军中事,若我,嗯败了,我即奉军师为上客!”赵留昌转头看向沈轻君,“军师以为呢?”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赵留昌一抚掌,“好,爽快!弟兄们,腾出块地方——”
“不用了。”沈轻君淡淡打断了他。
“为何不用?怎么?军师又反悔了?当然,你若是怕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给我道个歉,就放过你。”
沈轻君将手炉稳稳地放在青竹手中,却连斗篷都没有脱下,“你随时可以攻击我,包括现在。不过,我要提醒你,顾好自己的命。”
“你说什么?”赵留昌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不说第二遍。给你时间反应我的话,否则,我就先行出手了。”
赵留昌总算确定,他没有听错,也没理解错。
这可以说是被大大地扫了面子,赵留昌哼了一声,手扣上了腰间的刀柄,“你非要找死,怨不得我!”
程至腾一急,拉住了他,“留昌!军师,你就别再逞口舌之快了,今日我们就到这儿,散了散了!”
赵留昌挣开了他的手,“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这不仅是扫我的面子,更是扫各位弟兄们的面子!弟兄们,你们说,比,还是不比!”
“比!”
台下诸声一致。
“这……”程至腾已是无力阻拦,况且,他跟赵留昌是十几年的同袍,而沈轻君毕竟是后来者,他心底,对沈轻君的话,也是有几分介意的,潜意识里也想继续此事。
赵留昌抽出佩刀,晃了晃,也权作提醒沈轻君要出手,“军师,刀剑无眼啊!”
随着一声破空之声,不少人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似乎不忍见其血溅三尺的场景。
然而,他们却没有听到任何痛呼,没闭上眼的人,更是惊的睁大了双眼。
白衣素素,狐氅厚重,落了几许雪花,赵留昌手中的刀距离他还有半尺,便顿在了半空,而白色的衣袖端起,手中一把不到小臂长的铁杆直指赵留昌咽喉。
臂刀未出鞘。
至于白玉`洞箫,他更是没有动。
赵留昌止不住有些微颤,感受到喉间铁器的冰凉,嗓音有些干哑,“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哪来的武器?”
沈轻君收回臂刀,转开了刀柄,淡声道,“承让。”
赵留昌这才感觉活了过来,看向他手中的铁杆,这才发现转开了其实是把刀,知道对方已是手下留情,当即一跪到底,“…冒犯军师,还望军师恕罪!”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不可貌相,他记住了。
沈轻君将臂刀收起,接过了青竹手里的手炉,捂了捂发凉的指尖儿,“还望赵副将言而有信。”
赵留昌叩了个头,“全凭军师处置。”
“处置谈不上,如你所说,军中大事,不可回避我,也当听取我的意见。”
赵留昌连忙应下,“自然,这是自然!”
沈轻君转过身看向其他几位将领,“你们呢?”
将领早已是惊的不知如何开口,见他问话,忙朝他拱了拱手,“全凭军师号令。”
程至腾笑了笑,糊了赵留昌后背一巴掌,“军师,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这些兔崽子,我看就是欠收拾!”
沈轻君一笑,“我不过是个军师,诸多大事,还是要全凭程将军。”
“哪里哪里,我等当互相扶持才是,外人,永远都说的是敌人,军师说是也不是?”
“自然。”
…………
黄纱灯影绰,孑影照孤身,夜幕降下,朝臣退去,殿外雪花飘飘洒洒,昭华殿里愈发清冷了。
楚玄昭合上手中最后一个有些,抬手掩口,打了个哈欠。
邓尘替他换了杯茶,“陛下,可是要歇下?”
楚玄昭抬头看了看殿外的黑天白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是二更初了。”
“二更初……,雪还在下?”
“是啊,下了一整天了。陛下,今天还是小年儿呢,本该热闹热闹的,这也是奴才做的不周到……,您看,您是不是早些歇着?”
楚玄昭摇了摇头,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又忍不住拿起来,在脸颊上轻轻一碰,“小年儿,便是大年又怎样?终究是,”终究是冷冷清清,斯人不在。
没想到,两人相识的第一个年头,竟是如此过法。
邓尘见他出神儿,未再出声。
“邓尘。”沉静中响起一声低唤。
“奴才在。”
“你在宫里多少年了?”
邓尘躬了躬身,“回陛下,奴才八岁净身入宫,如今已有十六年了。”
楚玄昭勾了勾唇角,“十六年,那你也有二十四了,倒是与朕年纪相仿。”
邓尘一笑,“陛下说笑,奴才哪敢拿自个儿跟您比。”
楚玄昭看他谨慎恭敬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孤家寡人,真的是,孤家寡人。”
相比邓尘,他到觉得那个时常肃着张脸扮演老妈子的莫一,更让人轻松些。
可惜……,他连等到自己登位的机会都没有。
邓尘见他语气有些失意,劝道,“陛下,您怎么会是孤家寡人呢?您还有承王殿下,还有,恕奴才多嘴,那些个老臣们,近日不是都争着上书,夸自家的姑娘们孙女们,陛下,您也该——”
“邓尘!”
邓尘惶然住口,往地上一跪,“陛下?”
楚玄昭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有些事你还不太清楚,朕不怪你。以后的事,多听多看,少说话。”
“…是,奴才记住了。”
…………
夜色渐深,一个小太监匆匆进了昭华殿。
“奴才叩见陛下。”
“何事?”
“陛下,上卿宗赤华求见,说有要事回禀。”
楚玄昭自登基以后,为了方便千机楼的消息传递,便给了宗赤华一个上卿之职,方便他入宫回禀各事。
“请他进来。”
“是。”
…………
“宗赤华叩见陛下。”
毕竟今非昔比,宗赤华如今见了楚玄昭,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随意,进入殿中,单膝行了个跪礼。
“平身。宗楼主有何事?”
宗赤华站起身来,稳声道,“回陛下,是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楚玄昭精神一震,能这个时候当作好消息送来的,恐怕只有赤炎珠的事。
“回陛下,经过暗部多方查访,现已确定,赤炎珠的确在拓加皇室,被拓加奉为了国宝。”
果然!
楚玄昭急急追问,“可知具体下落?”
宗赤华拱了拱手,“嗯,在拓加王都,拓加王莫古,命人建了一座珍宝阁,阁有三层,赤炎珠就在珍宝阁内。具体不知道,不过属下猜测,应该在最难进入的顶层。”
楚玄昭站起身,冷冷一笑,“任他如何,朕早晚踏平了他的拓加王城!”
只要知道了下落,一切便有了方向,也就好办了,剩下的,无非是战。
“陛下……”宗赤华有些欲言又止。
“说。”
“陛下难道真的要为了一颗赤炎珠,要与拓加彻底一战?”
楚玄昭转过头,扫了眼宗赤华,“宗楼主,你原是江湖人,可这几年,朝中之事,你并非一无所知。朕为何要征战拓加,你应该清楚。赤炎珠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的确是最重要的原因。”
宗赤华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属下只是想说,宗赤华这条命,是陛下的,若陛下决意征战拓加,宗赤华,愿去战场。”
楚玄昭眯起眼笑了笑,“如今,还不用。你守好楼里便是。快了,朝中大局渐稳,九杀令,朕也已用强硬手段推行开来,过了这个年头儿,朕会亲赴战场,宗楼主你,再请命不迟。”
一人如何,一国又如何?你既然拿着朕需要的东西,就得加快死亡的步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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