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节

    旁边问我：“你妈妈在信上，都说了什么？”

    爸爸在钢铁厂里炼钢，从小就没有上过一天的学，可就是这么个粗汉子，多年来却把我妈妈和这个家，照顾得井井有条。他平时话少，说得最多的就是：“你要跟你妈妈一样，能认那么多字，别跟我一样，出门连路牌都看不懂。”

    而从小到大，他更是连重话都没有说过我一句。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放假我总是想要去勤工俭学赚钱，但爸爸说什么都不让，要我放假就回来陪我妈妈。然后大学的四年，他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就出去拉三轮车，整整四年每天睡眠不到6小时，风雨无阻。

    第一次把常峻带回来的那天，爸爸陪着常峻喝到凌晨3点，爸爸喝多了，一直絮絮叨叨的跟常峻重复说：“变身成了男人，挣钱养老婆孩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你以后敢让恩璐受委屈，我就拿我铸的钢敲死你！”

    爸爸皮肤黝黑，因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身上肌肉异常发达，在常峻面前这么一威胁，常峻就只能乖乖的敬酒点头。

    往事一幕幕的像幻灯片似的，在我脑子里晃过，再看到眼前的几乎崩溃，但是因为我还在故作坚强的男人，觉得自己亏欠他的，比亏欠我妈妈的还要多得多。

    尤其是跟常峻的婚姻，尤其是那20万！

    如果他知道他那20万换来的，不是我和常峻的幸福生活，他不会真的去敲死常峻？杀人是要偿命的，我不能让他用这样的方式去为我鸣不平。所以我决定，把我和常峻的事儿闷烂在肚子里，不让他知道！

    我把信收起来，跟他撒谎说：“没什么，就是让我以后照顾你，对你好点儿。”

    这个憨厚的汉子，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埋怨着妈妈，说：“她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还来顾我。”

    “爸，你想喝酒吗？我陪您喝两杯。”我知道，他有半夜起床喝酒的习惯，妈妈说过他很多遍，他总说要是半夜不起来喝一杯，第二天干活的时候会没劲。

    听说我要陪他喝酒，他连忙答应着说：“有，有，还有一瓶好酒，我去拿啊。”

    说着，翻箱倒柜的拿出他“珍藏”的五粮春，在他看来，这100多块钱一瓶的就算是好酒了。我忽然心里揪着疼，买完房子之后的日子拮据，我每次回家连酒都没有给他买过一瓶。

    他不声不响的帮我们都酌上一杯，又把花生米拿了出来，放在妈妈面前的茶几上，他端起酒杯对我妈妈说：“你看，丫头现在陪我喝酒了，她没事儿了，你安睡吧。”

    半杯酒下去，这个沉默的男人话就多了起来。他时不时的朝着我妈妈那边看去，说：“丫头，你妈妈爱美，明天去殡仪馆咱帮她找个化妆师吧？你妈妈喜欢花，咱明天去找一块，四面都是花儿的墓地吧？”

    “嗯，好。”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喝酒，但还是陪着他喝到了天亮，他起身收拾好我们喝过酒的地方，有些欲言又止的说：“丫头，你身上钱够吗？”

    我想也不想就说，“够，够！”

    “那我，让殡仪馆的车来了？”

    “好。”

    苏墨辰给我的卡里，有整整5万，我按照我爸的要求，帮我妈妈找了化妆师，又在四面都是花园的地方买了块墓地。就我和爸爸两个人，在殡仪馆里参加完她的追悼会，把她入土为安。

    从殡仪馆走出来，爸爸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我说：“对了，常峻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昨天他被气晕了头，我也伤心过度没跟他解释这件事。这么一问，我才撒谎着说：“常峻这两天在负责大项目的招标，走不开。等他忙完这段时间，我在把她带来给妈妈上香。”

    他摇头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没有妈妈的家里，空了。

    进屋的时候爸爸让我别关门，说是家里的习俗，有人走了七天不能关门，要不然她的灵魂回来会进不了家门。

    我说我去做饭他不让，我说去外面吃他也不让，这个一辈子都没下过厨房的男人，手忙脚乱的在厨房里，好半天才煮了碗清汤面出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的身后，愣了半天，“你......找谁？”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后回头，看到苏墨辰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我家的门外。

    连忙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跟我爸解释说：“爸，这是我......”

    “我是她领导。”苏墨辰沉着声音接过我的话，径直就走了进来。

    我爸连忙放下面条，用衣服在凳子上擦了擦，迎着苏墨辰说：“领导，快请进，请进。”

    苏墨辰环视了我家一圈，有些嫌弃的没走进来，而是继续冷着脸说：“不用，我来接她。”

    我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看到已经关机了，吓得不停跟苏墨辰解释着，说：“对不起苏总，昨天晚上回家，没来得及充电，我手机没电了，我......”

    我爸看苏墨辰这样子也被吓了，说：“恩璐，要不你跟领导先回公司，你看该弄的都弄完了，家里也没什么事了。”

    看到我爸在他面前，也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心里就特别不舒服。虽然我手机是关了机，但家里忽然遇到了这档事，我也不是故意把手机给关了的啊？明知道我家还笼罩在失去了我妈的阴影中，你现在摆出这样子给谁看？

    “爸，你先吃着。”说完我上前，站在苏墨辰面前和他对视着，说：“苏总，外面来说吧。”

    我带着苏墨辰下了楼，站到楼下单元门外，我才鼓起勇气说：“苏总，你刚才也看到的，我妈妈刚刚走，所以不管公司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我现在都没办法跟你离开。公司有规定，我应该有丧假！”

    苏墨辰耐着性子，让我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之后，才指着不远处停着的车里，说：“有人要见你。”

    037、拿卖的钱去养前男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倒是看到了有辆车停在那儿，只是车上的玻璃都被摇了起来，我看不清楚里面的人是谁，我问苏墨辰：“那里面是谁啊？”

    苏墨辰甩手走在我的前面，示意我跟着他过去。

    充满疑惑的跟在苏墨辰身后，心里依然是忐忑和不安。那人明明就坐在车里，我们都靠近了以后，他也神秘得没有要把车窗要下来的意思，到底是谁，能在苏墨辰面前还摆谱的？

    苏墨辰打开后排的车门，说：“去吧。”

    车门打开，在我面前的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我确认又辨认，坚信自己是不认识这个人的。回头看到苏墨辰，点了支烟扭头往回走，我大声喊住他：“苏总，你——”

    车里的男人抓住我的车，用力把我往车里一拉：“何恩璐，我等了你二十几年！”

    我重心不稳得几乎是摔进了车里，慌乱的坐直身体问他：“你是谁？”

    “我叫何峥，何良友是我爸。”

    听到这话，我瞬间就平静了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鸭舌帽，骨肉如柴的何峥，真的就是妈妈在信中提到的，那个爸爸二十多年都不闻不问的儿子？有这么凑巧的，在我们刚处理完妈妈的事情，他就给找上门来了？

    何峥看我盯着他像是不相信的样子，大概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件事，解释着说：“怎么样，没想到他还有我这么大个儿子吧？没错，就是有，而且即便我还长大了！”

    “你找到我想做什么？”我问。

    何峥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说：“何恩璐，看你这这样子像是混得不错嘛？呵呵，都是年轻人，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当年你买房子，我爸给了你20万，这事儿，你没法抵赖把？”

    我沉默地看着他，想要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全部说完。但是看我不回答，何峥像是觉得我不相信他说的话，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张他很小的时候，和爸爸合影的照片，指着上面说：“看你这样子是不相信？那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我相信，何峥你说吧。”我就那么一眼瞟在照片上，就知道何峥没有骗人了。

    二十多年前的何爸爸，除了比现在年轻许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而照片上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在妈妈的衣柜里翻到过她的照片，想来应该就是何峥的妈妈了。

    “祖房一共卖了21万，20万给你买房，1万那年给你妈妈住院看病。到我手上一分钱没有，何恩璐，你觉得这公平吗？”何峥点了只烟，恶狠狠的看着我说：“你不姓何，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我们何家房子卖了的钱？以前我不敢来找你，怕把你妈给气出个三长两短，现在她走了，你说我再不来找你，是不是就不合道理了？”

    他吐出来的浓浓厌恶，在密闭的车内无法挥散，呛人的味道让我不停咳嗽。我借着咳嗽的间隙捂着脸，把头转向窗外的那边：“你说的没错，这钱确实我不应该要，我也想过还，可是对不起，我是从我爸爸手里接过来的，我会还给他。”

    “还给他？哈哈哈。”何峥又狠狠的吸了口烟，再次吐出特浓的烟雾，说：“何恩璐，你要知道这么多年，何良友都在管你管你妈，我他妈的连他一个子儿都没看到过，长这么大全靠我的本事，20万抚养费我要得过份么？”

    我忍不住想要打开窗户，但是车子是熄火状态，我打不开，只得继续一边咳嗽着一边说：“咳......那我从哪儿借的钱，也得从哪儿还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别他妈的跟我扯那么犊子！”何峥忽然失去了和我这么好言好语说下去的耐心，说：“如果你非要把钱还给老头子，那咱就上法院打官司，看这二十多年的费用加起来，是不是才20万！但我也得跟你说清楚，官司一打，老子自然什么都会知道，那你们的父女情缘，呵呵呵。”

    妈妈的遗信中，交代我和爸爸要跟以前一样，不能让他知道我是他非亲生的，不能去找亲生父亲。所以何峥的话，十足让我很为难，而他说的也都是事实，如果打官司下来，肯定不止是20万。到时候爸爸拿不出来，怎么办？”

    我在他面前，不敢有半点狂傲，低下声音说：“何峥，我现在没钱。”

    “我知道的啊，所以我从机场就知道你们回来了，也没直接来家里找你。”何峥说着，指了指那边刚从我家里走出来的苏墨辰，说：“你没钱，他不是有么？20万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事儿吧，你找他要，这事儿不就简单了！”

    “我......”

    “别说你跟他没什么关系哈，你们的照片网上都能下无码的，也就何良友和你妈那种不会上网的人，才看不到！”何峥坏笑着盯着我，伸手过来贴在我胸前说：“不过妹子，你身材是真不错，你知道哥哥对着电脑上的你，撸......”

    我挥手打掉他，往后缩了缩：“何峥，说钱就说钱，你放尊重点！”

    和何峥在车上说了这么一会儿，从他的言行举止中也能看得出来，就是个十足的混混模样。但他现在要的是钱，碍着苏墨辰还在外面，也是不敢对我再过份。

    笑着把手收回去，说：“妹子你瞧瞧，见外了不是？好歹，你用了我们何家的姓，我也算你半个哥哥嘛。”

    流满加地痞！跟他扯得清楚才怪了！

    我端正了身体，把话重新扯回到钱上面，说：“那你说，这20万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啊，你这倒是家庭幸福美满，哥哥我还单着呢，等着把钱拿到手娶媳妇儿呢。”何峥说。

    “那就是也没有太急对吧？”

    “急啊，咋能不急呢，哥哥这憋了几十年都没地儿发泄，你说急不急？”何峥没个正行的说。

    我和苏墨辰之间只是交易，他前后加上昨天给我的钱有八万了，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正常交易，应该给我的钱。所以这20万，我自然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再去找他要。我想了想，说：“何峥，你缓我三个月，我一定想办法给你。”

    “你这跟我绕来绕去的，就是想要把我给快点打发了是吧？”何峥顿时就翻了脸，打开车门准备要下车的样子，说：“你要不给，那我就只能找外面那位要了，刚才我还好心帮你撒个谎，跟他说我是你前男友来着。”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跟他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你的前男友，想要和你私下聊几句，请他帮我进去喊下你啊。”何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你怕什么啊，他是你情人又不是你老公，要不他能规规矩矩的把你带出来，然后在外面等着咱俩聊啊？”

    我气得提高了声音，说：“何峥你怎么能这样跟他说啊，你......”

    “难道你要我跟他说，我是你爸爸跟前妻生的，然后来找你要钱的？别啊何恩璐，人一有钱的大老板，管你家里这档子事儿干嘛。再说，我这不还想要给你个机会，不想那么快让他知道那么多事情嘛？”

    何峥一副无赖的样子，让我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过他说得也是没错，家里的这些事情，我确实不能再让苏墨辰知道得多了。他知道得越多，拿住我的把柄也就越多，本就吃不透他那个人，到时候更是要被他拿捏得更死。

    “可是......”

    “哎呀快点说钱的事，你给不给吧？要是不给，那我就只能下车跟他说清楚咯。”何峥强行着要下车。

    “你等等。”我连忙拉住了他的手，从身上找出全部的卡和钱，说：“我真的没有骗你，现在身上全部就剩下这么多了，大概有７０００多，你先拿着，以后我有点就往你卡上打点，我保证三个月内还清。”

    何峥看到银行卡和钱的瞬间，刚才还没有任何光的眼睛，忽然就闪烁着惊喜的光。整个人变得异常亢奋起来，连忙把钱和卡都往兜里放着，像是很着急要去哪儿的样子，说：“好，说好三个月哈，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密码是多少？”

    我松了大口气，回答说：“８个６。”

    车旁边就是取款机，何峥下车就把苏墨辰给我的银行卡里，剩下的钱取得干干净净，回头把卡仍了进来，急匆匆的拦了辆出租车，立即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苏墨辰站在不远的地方，如鹰般的盯着车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