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小指

    两人散步中途，许蒙又打了个电话来, “奇奇, 警方那边传来小毓事件的最新调查资料, 我想你也应当知道实情, 已经传到你邮箱了，记得查看。”

    周奇奇没了之前一段记忆, 还不知道小班长出了什么事。

    之前见她抱了孩子, 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感觉和之前的小班长有些不同了。

    至于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她扶了扶额头。

    “奇奇, 不舒服么？”何芳仪拉了她一把。

    周奇奇摇摇头，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一条一条暗色伤疤隐隐显现。

    她第一次觉得, 自己就像怪物, 一遍又一遍轮回于一个怪圈，到头来自己想保护的人一个也保护不了。

    每一次的结局就感觉老天爷都在玩她一样。

    这一次, 小班长又遭遇了什么？自己为何这么无力, 她的人生, 她的记忆, 都随着无数遍的轮回全乱了。

    “走吧, 我的小姑娘，你未来的丈夫还再那儿等你。”何芳仪摸摸她圆嘟嘟的脸。

    “妈，我还是觉得有点像做梦, 你们都不怪我吗？”周奇奇乍听到“丈夫”二字，问出了心中疑惑，“荀清才十九，你们知道他的身世么？”

    “他……不是说他不好……以他的身世，周家理应不会同意的我俩在一起的。”周奇奇踽踽，明明以往的两个轮回里，她都为了荀清与周家断绝关系的。

    何芳仪：“其实只要你幸福，我不会不同意。况且周家……已经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了。它需要新鲜血液，需要有人帮它赚钱。”

    周奇奇：“荀清……”

    何芳仪摊手：“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出钱咯。”

    周奇奇白了一眼，一跺脚，“妈，你能不能含蓄一点。”她算是明白了，周家就把她当成一货物，荀清出得起价，所以将她买了下来。

    她以为周家多么清高，想不到还是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那上辈子呢，上上辈子呢？

    是不是当年的荀清还不似如今家财丰厚，所以周家才千般阻止，非要闹到恩断义绝的程度。

    “女儿，妈在跟你说实话，你不会觉得很薄情吗？”何芳仪含笑瞧了她一眼。

    说到底，何芳仪是个冷情又薄情的女人，不然不会以再嫁之身，爬到如今位置。

    “毕竟我从来不是周家的女儿，周家对我，早已仁至义尽。”周奇奇下意识把何芳仪归为了周家。

    “奇奇，我和家仁结婚至今，已有了二十五个年头。所以，你应当明白家仁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没法接受你。”何芳仪闭目，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没法与你说清楚，只能说一句，抱歉。”

    二十五个年头，二十五个年头……这句话在周奇奇脑子里盘旋。

    有什么突然醒悟过来的东西在脑子里炸开。

    今年周奇奇，才二十三岁。

    她呼吸急促起来，抬头看何芳仪，那个她始终遥不可及的女人，没再说一句话，远远地走在了前头。

    她周奇奇从小被周家人排挤，被家仁爸爸无视，被远房姑姑折磨，被闻月死死地踩在脚底。

    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小拖油瓶。

    Dirty，脏的。

    她浑身的血滚了又冷，她终于明白了脏的含义。

    “妈！”周奇奇急切地喊了一声。

    何芳仪回过头来，风姿楚楚的女人，她眼角的皱纹孕育了无数的秘密。

    可惜，周奇奇再也没法撬开她哪怕一句话。

    ……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都没怎么说话。

    秦妈妈被这突然冷场的节奏吓到了，亏她还做了周奇奇最爱的番茄牛肉。

    桌子底下，周奇奇默默握住荀清的手，这样才有点点回魂。

    林毓则一口一口刨着饭，机械又冷漠。

    大家都很理解她，平时都是周奇奇为她夹菜，坐在一边照顾她。

    今天周奇奇本人也很奇怪，没有一点平日里的自觉。

    周奇奇没有那段记忆，自然不会依以往行事。

    不过她倒注意到了一件事，很小很小，不足与为外人道的事。

    那是第一世，林毓才刚参加工作。

    鲸落文化公关部也才建立不久，百废待兴。林毓带着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夙兴夜寐地忙碌着。

    那时候周奇奇和荀清矛盾已经很大了，他开始不准她出来工作。

    周奇奇和他吵过无数次架，非要跑到公关部来打杂。

    一个老板娘跑到下属部门打杂，简直笑掉大牙了。

    所以无论是荀清也好，林毓也罢，都向一般下属隐瞒下了周奇奇的身份。

    周奇奇陪伴公关团队加班，包干了从订饭到打扫，从收发文件到复印资料的所有活。

    荀清时不时跑过来偶遇，有时她复印一大堆资料，他一边给她递资料一边嘲讽两句。

    那时她不懂，以为他来耀武扬威，关系越来越僵。

    那时的荀清多笨啊，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默默承受她所有的误会。

    有一次她订了饭，部分所有人都吃完了，林毓才姗姗来迟。

    周奇奇之前又又又又和不请自来的荀清吵了架，气呼呼盯着林毓吃饭。她忽然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点，林毓右手小指，夹菜的时候微微向上翘了一小节。

    “小班长，你的小指头怎么了？”周奇奇问。

    林毓向她大方摊手，只见那微微黝黑的手指头上，几道几不可闻的伤疤，不过能发现疤痕极深。

    “当时手指都快被砍掉了，不过现在看不出来了。”林毓淡然地说着当年深可见骨的伤痕。

    “谁砍的？”周奇奇心疼地触碰了一下。

    这是连皮带骨都要砍掉的程度吧。

    “一个小女孩，很多年前了，没事的。”林毓像是回忆往事一样。

    “呸，干坏事不在年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周奇奇气势汹汹，“后来她有没有向你道过谦？”

    林毓面无表情的脸，少有出现了哀落，“没有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连快砍了小班长的手指头，她都能原谅的那个人。

    周奇奇小心地观察着如今林毓的小指头，握得很稳，不会因为旧伤而不自觉小小翘起。

    “小班长，你这里怎么了？”周奇奇忽然惊叫出生。

    全场都看向她，眼睁睁看着她握住林毓扒饭的手。

    周奇奇学过泰拳，握的时候很有技巧，恰恰触到一点，林毓的手一软，不自觉摊开。

    她猛地看过去，果真没有疤，不仅没有疤，连老茧都没，一双手明显比其他的皮肤白两个度。

    “怎么了？”荀清站起来。

    “没……没什么……”周奇奇尬笑，“我以为那里有条虫，看错了。”

    当天周奇奇决定跟荀清回家住，秦妈妈帮忙收拾衣物的时候，林毓轻轻倚在门口，眼怔怔看着一样一样原本属于周奇奇的东西被搜走。

    “小毓？”秦妈妈见林毓孤零零站在那里。

    “你怎么了？”

    “小毓，别哭，奇奇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们住得这么近，她天天过来吃饭。”

    林毓垂下脑袋，默默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拖延症越来越严重了……太可怕了……今天，什么都没做……然后一天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