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读诗

    “——别这样, 你现在是第不知道多少个……让我觉得我得了癌症的人了。”

    莉齐傻头傻脑、不解风情地接话。

    比癌症严重得多。托尼想想又觉得有点怒意上头。

    ——干脆把“小女孩”绑回复仇者大厦, 用一发胸炮就地轰成灰。

    他心里阴暗的念头盘桓不去, 像覆盖在平静冰面下的深海狂澜。

    莉齐全无所觉。也幸亏她失去了能力, 否则保准要被他急據抖动的心灵火焰吓一跳。

    她有心找个轻松点的话题：“我刚开始看到班纳博士变成绿巨人的时候，真是惊呆了——我有一个疑问, 他是怎么做到变身之后，裤衩还合身的？”

    “因为是斯塔克制造。”

    莉齐的眼睛单纯地睁大了。

    “原来是这样。是真的吗？”

    想不到斯塔克工业还做这种生意！

    托尼冷淡地嗤笑一声：“当然是骗你的, 小蠢蛋。”

    于是那双蓝眼睛又立马从闪闪的崇拜变为控诉了。

    托尼哄她：“babygirl, 如果你真的无聊，我有个金点子：我可以给你读一读诗。”

    “或者你更爱听床头故事？”

    莉齐嘟哝：“不……还是诗吧。”

    虽然有点儿心动……但床头故事是小孩儿才听的。她不想再被他看扁了。

    “——我不要艾略特。”

    她在他开口之前光速拒绝。她就是这么俗气又小气的姑娘，别的文艺女孩爱听的诗歌她绝对不要再听。

    托尼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他十分宽容：“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莉齐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另一侧床头搬来一部书——那还是史蒂夫怕她无聊才准备的，她还没来得及翻。

    “博尔赫斯。”

    她一字一句地念出书脊上的烫金字体。

    “嗯哼。”

    托尼伸手接过, 随手打开一页, 开始朗诵。

    “……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

    他的眉头慢慢皱起了。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见鬼, 丧到家。”他极度嫌弃地把书径直丢到床脚，“别看这个, 不利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他的眼睛本来就很挑剔，现在更看不进半点不积极的东西。

    自己带头，他得说点积极的。

    “说真的，我偶尔也会在脑海里想象一个画面——只是偶尔。”

    托尼说着, 脸色慢慢变得不太自然。

    “他们质疑我、阻碍我，把你关在小黑屋里。你可怜得像小莴苣，等着我去搭救。”

    莉齐简直乐不可支。她从不知道托尼还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我会在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翻进你的窗台。我们在闪电光下接吻，兴许还能来一场明日将死的枕边调情。”

    说到这，托尼神色悻悻，抿了下嘴唇。

    “火辣带劲。”他恼火地嘟囔，“总之不像现在。”

    果然做梦就是做梦。他一点也不想跟个弃夫一样站在她病床前掉眼泪。

    哪天要是全身上下穿一身黑——

    该死的，打住！打住！

    不合宜的想象让他气急败坏。托尼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最近一定少喝了叶绿素汁。

    “你还好吗……托尼？”

    莉齐不明所以地冲他挥了挥手。她棉花糖一样软的声音成功把他崩盘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假意咳嗽：“等等，我刚才在想诗——”

    “啊，有了。”

    莉齐兴致勃勃。

    “我还记得一首。保证没和任何女孩说过。”

    莉齐看上去满意极了。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开始他的表演。

    “你每天都同宇宙之光嬉戏。精明的女客人，你乘着鲜花与流水而至……”

    托尼开始了。他的话剧般的语调轻浮又有点滑稽，把莉齐逗得笑个不停。

    他继续念：“你赛过我掌中可爱的小白花……”

    显然这首诗太长了，托尼记的陆陆续续。但没关系，他记清楚了最关键的。

    “……我爱你，我的欢乐咬着你樱桃般的香唇……”

    莉齐小脸顿时一臊。

    她还从来没听过他说“我爱你”呢。

    但托尼并不擅长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情脉脉。

    气氛一下变得古怪了——在从他的唇齿里衔出最后一句瑰丽的时候。

    “我要在你……去做，”他吐出气音，不怀好意地凑近那几欲滴出血的耳朵，“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莉齐听见了，那个被他用轻不可闻的气音带过的词，是“身上”。

    她就像被喂了一口裹了蜜糖的□□，还没咂摸出甜，接着就被全不陌生的羞耻感给淹没了。

    她一下子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色鬼。”

    “半斤八两。”斯塔克精明地笑，“聂鲁达的《樱桃树》，我猜你喜欢。”

    “我不喜欢。”

    她撅着屁股，冲他抗议。

    “但你喜欢我说爱你，甜心。”

    莉齐立马没了动静。

    托尼想象她藏在被窝里的一张通红的小脸。他喟叹似的笑了一声——这简直都不像他了，跟被施了什么独角兽魔法一样，整个人柔和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队长一直很关心你。”

    黑暗里，莉齐敏锐地竖起一对耳朵。

    “他和你哥哥——我是说，巴基，他们俩这两天看上去想把我活剜。”

    他夸张地抖了抖肩膀，抱怨：“谈话那天，史蒂夫那老家伙关上门就揍了我两拳。”

    这就是他一直懒于跟莉齐说的理由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总是来得这么直接——

    又不公平。

    ——因为他的拳击该死的都是跟他学的！

    虽然没打在要害，也并不太痛，更像是气不过。老冰棍可狡猾，拳拳到肉，拳拳到肚腹。专挑这种难让人察觉的地方下手。

    当然，如果他要拿拳脚往他这张俊脸上招呼，他铁定武装上维罗妮卡，然后把他这身老骨头都给拆了！

    莉齐听到这话可按捺不住了，她把被子一掀，气愤地往他身上一扑，同时小心翼翼地避过了他的受伤部位。

    “嘿，你该早点跟我说的。”莉齐把他的衣服下摆往上掀，摸了摸他现在看不出痕迹的软肚皮，“你是个凡胎，而我站在你这边，你犯不着觉得丢面。”

    她心疼坏了。要是早知道，她说不定还要第一时间叉起腰，去跟她的家长算账呢！

    托尼不知耻地在心里窃笑。老冰棍要听到她这话兴许会气昏过去。

    他并不打算趁势抱屈；相反非常有风度地摆手：“别担心，suger。即使对手是美国队长，我也从没落过下风。”

    只不过情况特殊。

    钢铁侠在除此之外的任何时刻，都是最棒的那个！

    这个表情在莉齐看来完全是“故作坚强”。她看这个受了伤的钢铁宝宝的神情简直怜爱得要滴出水来。

    “别——停止这样看我。”托尼没在这个慈祥的眼神里坚持太久，“宝贝儿，我想和你说的远不止这些。”

    他有点欣慰：“我们那时候不是完全没有对话。起码动了点拳脚之后，他终于能和我正常交流了。”

    钢铁侠话音一顿，语气里没有一点商量余地：“至于我能告诉他的是：关于我是否能和你结合，一切由你决定。”

    “他们可以反对——当然了，我不在乎。”

    “野兽需要窝，死人需要灵柩①。”他摊了摊手，“我为什么不能需要你？”

    旁人都是捕风，都是云烟。你决定一切。

    莉齐怔怔地看他。片刻，一阵打嗝似的抽噎。她傻乎乎地伸出手背抹了抹眼睛。

    托尼无奈地捧住了她的脑袋：“别哭，你一哭我的大脑都要停止思考了——还是你想要来一份整的甜甜圈？”

    莉齐一下子破涕为笑。

    他还不忘拿当初“吃不到甜甜圈就哭了”的事来笑话她。尽管真相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根本不是为了一点食物掉的眼泪。

    “嘘……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你的心脏，你的精神，还有你的神奇小能力。”

    他的额头抵住了她的，四目相对。有一层闪耀不定的波光流动过他的双眼，消融了疲惫。像甘甜的褐色海水。

    他看上去从来没有被打倒过，永远精神奕奕。

    “托尼·斯塔克尽管是个肉体凡胎，但从不缺少人脉。”

    ……

    斯塔克工作间。

    贾维斯为他的老板敞开了整个资料库。托尼坐在中心的椅子上，像被一片冰冷的数据海包围。

    他的舌头重重舔过牙关。那里还残余着厚重的咖啡苦味。

    “你确实有点苦恼，我的朋友。”

    一道清亮的男性声音突然在偌大的工作间响起。托尼转过视线。

    他的背后站着一个男人，微卷的头发和蔚蓝眼珠。察觉到他在看他，男人微笑着把两根抵住太阳穴的手指放了下来。

    “我的确联络了你。”托尼冷静道，“但不意味着能接受你在我的工作场所突然出现，huh？召唤小精灵。”

    “小精灵”失笑地摇了摇头。

    “我没入侵你的安保系统。”

    “是啊，因为你不需要。”

    托尼翻了一个白眼。

    “而你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及时出现，解你之难。”

    然而求助者并不领情地交叠起两腿：“听起来有点肉麻兮兮的。”

    查尔斯教授企图把话题摆正：“我们可以说点正事了吗？比如那个真正需要帮助的女孩。”

    托尼打了个响指，深蓝海洋一般浩瀚的数据库陡然不见。

    他的声音也微微变得低沉：“我跟你提过一点情况。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但她作为变种人的能力消失了。我还怀疑她的心灵受到重创。”

    “如果刨除自己不想使用能力的可能……情况就变得麻烦了。我得先看看她。”

    查尔斯的尾音上扬：“她在哪儿？你的那位‘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①：茨维塔耶娃的《野兽需要窝》。

    ②我爱博尔赫斯，没有任何轻慢他的念头！！（跪）

    ③教授年轻态。

    请别跟我掰扯剧情和时间线，向颜值和秀发低头。(PS我的x战警和金刚狼线不会走一点原著，姑且当平行空间看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