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新的国王-1 (8)

    惊慌失措地退了一步。而这时，她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到一团漂浮的光球，这是帕蒂亚的灵魂！她意识到了什么，又侧头看到玛修严肃紧张的表情，于是手一护，急忙往后退。罗伦早就靠在她的身边，也知道她的想法，也把她护在了身后。

    「诺因是吞噬了兽神吗？」罗伦问。

    「……看起来是的。」依德妮回答。

    两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现在倒是很难说谁能获胜了，虽然依德妮重创了来自诺因魔神那一面的信仰之力，可是兽神那边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光明女神和黑暗女神这边，玛修是一直处于虚弱状态的。依德妮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浮动的帕蒂亚的灵魂，皱起了眉头。

    如果两个女神失败了的话，她也只好舍弃帕蒂亚，然后争取让她和罗伦获得一线生机了。依德妮眯起了眼睛，她捏着帕蒂亚的灵魂，稍稍地用了一下力。

    还没等依德妮想到什么办法，神明的战斗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兽神的身躯让诺因的身体坚硬如铁，同时力大无比。他挣脱开了两个女神的钳制，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一样的叫喊后，就朝玛修冲去。

    比起光明女神来说，玛修更弱，而且他们之间的属性更接近，一旦吃掉玛修，那么也更容易「消化」。依德妮忧心忡忡，这代表着兽神的属性并没有让诺因失去理智。一个狡猾的头脑配上一个强大的身体，后果可想而知。

    但罗伦及时出现了，龙族的身体是最适合这样的近战。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玛修的身前，变成了巨龙，和诺因打起来。玛修趁着这机会喘了口气，依德妮扶了她一把，两人同时看向了光明女神。在诺因朝玛修出手的时候，光明女神连手都没有伸过，很明显是打着让玛修和诺因斗争，她渔翁得利的目的。

    「她也想吞了你吗？」依德妮问。

    她的声音不大，但可以肯定谁都能听到。依德妮看着玛修的笑脸，于是又问：「她也想当这神中之神？唯一的真神？」

    光明女神立刻把目光投注到了她之前连正眼都不看的蝼蚁身上。依德妮却毫不在意地与她对望。面对神灵时这样桀骜不驯的目光，这让光明女神想起了什么，但她却没有开口。而依德妮则毫无畏惧地说出了剩下的话：「诺因已经吃掉了一个。」

    「没错，神性是可以融合的。」玛修擦了擦嘴角，她之前被诺因伤过，但身为神明，她流下的也并不是鲜血，而是纯粹的神力。这携带着元素属性的神力一旦脱离神明的身体，就立刻化成了纯粹的黑暗元素，混进了原本就充沛到不可思议的元素中。玛修低声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当然，现在的黑暗女神，这个曾经的凡人，吃掉了两个神明，才最终获得了现在的位置。

    依德妮眼睛闪动了一下，而此刻罗伦张开龙吻，直接撕掉了诺因的一块肉。肉体脱落，化成力量注入罗伦的身体里。诺因发出了一声狂喊，他的身体瞬间复原，手臂粗壮，他一下子握住了罗伦的翅膀。依德妮急忙发出魔法，但是元素魔法砸到诺因的身体上，却就如挠痒痒一样，根本毫无作用。

    罗伦及时地缩小，逃过了一劫。缩小后的龙族就如同一只苍蝇那样围着诺因旋转着，并且时不时地从诺因身上划下一点肉来。

    这当然是出自依德妮的授意。在意识到神明可以被吞噬，并且现在暴露出兽神神性的诺因并不像之前那么诡秘后，依德妮立刻指挥罗伦尽可能地多「吃」诺因。诺因所变化的两种神性特征太过显明，彼此之间没有共同点，因此依德妮猜测诺因还做不到完全的融合。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因为神性的不同，神明也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之前诺因的神性过于虚无，让他的身体也同样变得虚无缥缈，但兽神则完全不同。

    诺因当然意识到了罗伦的想法。他同样也很快做出了反应。黑暗在罗伦接触到他的时候开始闪动，再次割下的，只是一团元素，而不是之前的血肉了。

    依德妮嗤了一声。玛修也笑笑，重新站起身。她是黑暗女神，黑暗元素当然也在她的控制之下。在罗伦用不上力的时候，玛修就派上了用场。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诺因也同时在抢占黑暗元素的控制权，更何况，他之前已经创伤过玛修，从她的身体里吸取了一部分力量。

    最后还是光明女神出手了。黑暗和光明，原本就不相容的两样东西，此刻一对，就好像是热油里加了水那样，火花直冒。

    既然光明女神出手了，依德妮也就安定下来。她时不时地甩几个魔法去使点绊子，让诺因不会那么容易躲藏。

    而诺因也越来越弱。他的身体开始缩小，大量的血肉被抛出，到最后只剩下一团颜色斑驳，好像是被几种颜色强迫混合在一起的火焰。光明女神的脸上流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就在她将要伸出手的那瞬间，玛修突然喊了一声：「蒂娜丝，接住！」

    光明女神回转头，就看到一团光球朝她扔过来，里面还有她熟悉的气息。这是帕蒂亚的灵魂。光明女神一瞬间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张开了手。也就在此时，玛修直接抓住了诺因的神火，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而光明女神看了眼手心，她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白光。

    「玛修！！！」愤怒的叫喊声充满了整个空间。

    依德妮暗叫了一声不好，她摊开了手，之前一直被她握在手心里的，帕蒂亚的灵魂也变成了一团虚无的白光。很明显，玛修连依德妮也一起骗了。

    但依德妮也不能像光明女神一样发出怒喊声，因为光明女神直接把愤怒的目光投注向了依德妮和罗伦两个。

    「我来拦住她，你……」罗伦竖起了剑。

    尽管知道两个人之间有着同生共死的契约，但罗伦下意识的选择依然让依德妮心中一动。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依德妮想说的话通过契约急忙传达给了罗伦。

    「这里的元素浓度在急速的减少，只要我们坚持住，就能断开这里和神临海的通道，然后回到主物质界。」

    是的，依德妮握紧了手里的法杖，和罗伦并肩站到了一起。现在就只有坚持住了。

    一道黑光闪动，暗精灵祭祀们停下了祈祷，跪拜在地上。四周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玛修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你们都下去。」

    祭祀们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抬起头，顺从的退下了。但特瑞丝特却没有动。神明既然没有阻止，那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她们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移向特瑞丝特。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玛修看着面前跪着的暗精灵问。

    「您的问题是在质疑我的虔诚。」特瑞丝特朝玛修俯下/身，她的声音平静。她的虔诚当然无需质疑，但玛修更欣赏这份虔诚下的一贯坦然的内心。

    玛修轻声笑了起来。她的一只手握着诺因的神火，而在她的怀里，则沉睡着帕蒂亚的灵魂。她弯下腰，按住了特瑞丝特的肩膀，低声说：「你是我最宠爱的信徒，那么，如你所期待的那样。你的身躯将成为圣女新的躯体，而你的灵魂，则会前往我的神国。」

    特瑞丝特的身体终于颤抖起来，极度欣喜的声音从那俯下的身体中传来：「愿为您服务，我的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特瑞丝特就这么挂了，她的结局早就决定好了，嘻嘻

    然后玛修就是这么坑队友的，当然依德妮一开始也是打算一有不妙就跑走

    她们之间当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友情的，但是利益更重要嘛

    146 这是新的开始1

    白光闪过，两个狼狈的身影抱在一起滚了出来。稍微高的那个牢牢地护住了矮的那个，把她的头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正是依德妮和罗伦，她们好不容易扛过了光明女神的怒火，在元素终于降低到正常值后，两人才从那个莫名的空间里逃出来，回到了主物质界。

    她们在地上滚了两圈，终于停下，而后靠在一起，看着天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和神明交手并且活下来，这都是可以记入传奇的事情了。回想起多年前，她们在光明女神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现在想起来，就恍如隔世一样。

    罗伦笑了没两声就咳嗽起来。依德妮急忙爬起来，她和罗伦虽然共感，分享同一个生命，但两人之间，毕竟是罗伦占据上风，因此罗伦受伤，由于刻意的屏蔽，依德妮竟然没有发现。一直到现在，依德妮才终于发现不对，她看着罗伦的后背，那里破损了大片血肉。罗伦是黑龙，和光明女神的属性本来就相克，此刻她的后背被光明元素侵袭着，看上去一点也不凄惨，却会带来足够的疼痛。

    「不用担心，我是巨龙，恢复力很好。」罗伦握住了依德妮的手，轻声宽慰着。

    依德妮知道罗伦说的没有错，她们已经回到主物质界，这样浓郁的光元素会自动消散在这片对于神临海而言，元素并不足够的地方。但是身为伴侣，这份感同身受的心情却难以消弭。

    罗伦看着依德妮眉间涌上的愁绪，她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柔软过。她侧过身，擒住了依德妮的唇，轻轻地磨蹭着伴侣柔嫩的唇瓣。没有激烈的占有欲，也不带任何的情.欲，只是一个温柔而温暖的亲吻，就如罗伦此刻的心情。她这一生中，不是没有被温柔的对待过。只是那些温柔来过，又离开。直到遇到了依德妮，她才重新获得了新的生命，就仿佛新生那样。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但是此刻，她才发现，依德妮在她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对她重要。

    「吾血之血……」罗伦含混地说着，换来对方同样的温存。

    脚步声传来，但两人依然充耳不闻。直到一声咳嗽响起，两人才停下亲吻，罗伦看了眼依德妮布满红晕的脸，把她往怀里一拉，这才抬头看向来人。这一眼，罗伦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特瑞丝特。」依德妮回过头，看到了穿着祭祀暗色长袍的暗精灵。特瑞丝特的打扮很正式，她银色的长发编成复杂的辫子系在脑后，额头上戴了一根两指宽的额带。暗精灵祭祀的长袍也十分有暗精灵的特色，开叉几乎到腰，走路时，那双笔直修长的大腿就展露出来。

    「好久不见，依德妮。」特瑞丝特咧开了嘴，她似乎故意不向罗伦打招呼。

    但罗伦对这种事并不在意，她所在意的那个人此刻也安稳地待在自己的怀中。依德妮看了罗伦一眼，又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这才在罗伦臭着的表情里站起来。她侧头看着特瑞丝特，然后笑起来：「你是在这里等我们的？」

    「是的，不过如果超过今天，应该就不用等了。」特瑞丝特回答着，侧了一下身说，「两位贵客，女神下达了旨意，如果两位能活着回来，你们就有和她对等交易的资格。」

    「我们可不止交往一次……」依德妮低声说，但一想到每次交易，她和罗伦都不得不吃个大亏，又阴着脸，明白了玛修真正的含义。她们如果能从光明女神的手下逃出来，就算是玛修终于认可她们的实力，把她们摆在了可以公平交易的位置上。

    但一想到玛修还坑过光明女神，依德妮就觉得，这个所谓的「公平交易」恐怕也是大有水分的。但依德妮依然毫无办法，因为她确实还有东西需要和玛修进行一场交易。依德妮开始觉得，也许玛修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才会这么说。

    特瑞丝特看了依德妮一眼，知道她已经默认了，于是转身在前面带路。依德妮和罗伦也跟在她的后面。她们出来的地方，依然是她们看到的那个遗迹。只是这里已经有许多暗精灵。依德妮看着那些暗精灵在看到特瑞丝特后，恭敬地向她行礼，也注意到特瑞丝特的衣服比起其他暗精灵祭祀要豪华许多。

    「看起来她们很尊重你啊，是立了什么大功吗？」依德妮笑着问，话语里还带了点试探的意思。

    特瑞丝特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边似笑非笑。她确实是个非常艳丽的女性，有着人类女性难以企及的高傲冷艳以及自信，就连罗伦，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充满了魅力。特瑞丝特看着依德妮，依德妮有些不安，她和特瑞丝特从少年时代就纠缠在一起，可以说对彼此非常的了解。像这种程度的试探，特瑞丝特从来都是毫不在意的，但是现在……

    「不是什么大功，只是升职了。」特瑞丝特似乎察觉到了依德妮心中的不安，她很快收回了之前的表情，又瞅了一眼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罗伦，然后温和地对依德妮说。她朝依德妮眨眨眼，一瞬间就仿佛恢复成了依德妮记忆中那个飞扬的暗精灵那样，「你还记得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获得女神的宠爱，前往她的神国。」依德妮说。

    「是的。」特瑞丝特弯起了眼睛，她看着依德妮，「是的，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无论什么，都及不上这个。」

    「那可要恭喜你了。」依德妮按下心中的想法，对特瑞丝特说。

    特瑞丝特勾起唇角，似乎很开心地接受了依德妮的话，把她们带到了玛修所在的位置，站在了门口：「你们进去吧。」

    依德妮撩开门帘，突然听到了特瑞丝特的声音。

    「依德妮，是我请求女神，能让我亲自迎接你回来的。」

    依德妮回过头，看着暗精灵，暗精灵站在光明处，但她背着光，暗色吞没了她的表情，让依德妮有些难受地眯起眼睛。她看不清特瑞丝特的表情，只听到她那一贯上扬的音线。

    「等你再出来时，我大概无法送你。」

    「没有关系啊。」依德妮喃喃说，「暗精灵才没有人类这么多讲究呢。」

    特瑞丝特清脆的笑声响起来：「是的。那么，再见了，依德妮。」

    依德妮看着特瑞丝特毫无留恋地回转身，朝远处走去。罗伦和她一起看着，突然问：「你不去追她么？她看起来有些奇怪。」

    依德妮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回答：「无论是什么，都是她的选择。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们不能阻拦她的选择。既然选择了，那么前路的好坏，都该由自己承受。」在很久之后，每当依德妮回想起特瑞丝特转身的背影时，都在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此刻，两人很快把特瑞丝特的异常抛在脑后。她们再次看到了玛修。黑暗女神显然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好，她气色红润，威压比之前更盛。依德妮知道，就如罗伦吃掉不少诺因的血肉一样，玛修也吃掉了不少。同样身为黑暗属性的神明，诺因对于玛修而言，简直就像是大补品，足够补充她常年待在主物质界所耗费的那些神力。

    「您看起来很不错。」依德妮朝玛修点点头。

    「你们难道不是吗？我可是让了不少诺因的神力给你们。」玛修一贯对于依德妮的无礼毫不在意，甚至于她心情过于好，伸出手，说，「容我介绍一下，我即将诞生的，新的圣女。我的，真正属于我的帕蒂亚。」

    玛修的声音里充满了狂喜，知道她的事的凡人早就已经死去，而诸神则是她的敌人，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依德妮和罗伦能分享她的快乐了。随着玛修的声音，一道魂火出现在房间里。这魂火是深沉的黑，和依德妮之前看到的白色一点也不相同。而玛修则痴迷地看着魂火，轻轻地笑起来：「你终于彻底属于我了。」

    依德妮按住了额头，她无奈地说：「您就为了给我们秀恩爱的吗？」

    玛修笑了笑，小心地把魂火放进怀里，然后说：「你们帮了我的大忙，同时也证明了你们的实力。所以我觉得……我们有长期合作的可能性。」

    依德妮耸了耸肩，拉着罗伦在一旁坐下。罗伦一坐下就闭上了眼睛，在玛修所在的地方，黑暗元素异常活跃，罗伦需要利用这一点便利，把后背残余的光明元素驱逐掉。

    「我们是无信者，现在诺因死了，难道你们不应该要集体来干掉我们么？」依德妮问，她坐的很端正，看着玛修，「说实在的，你和光明女神看着诺因神火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块上好的牛排。」

    玛修摊手回答：「这是本能，神明都难以控制。」

    依德妮叹了口气：「你把神火和帕蒂亚的灵魂融合……这样真的好吗？」

    玛修笑了起来，她的表情充满了狡猾：「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只需要她属于我。」

    依德妮摇摇头，没有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她是个凡人，也确实不适合深入这个话题。经过试探，她也知道了玛修真正想要什么，而这一点，也确实能让无信者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得一个保证。两人几乎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揭露下玛修、信仰之战的真实目的

    这章没写的这么细，是因为这章是献给特瑞丝特的，我好喜欢特瑞丝特啊！！！5555555，你咋这么傻

    147 这是新的开始2

    依德妮和罗伦离开的时候，就如特瑞丝特所说的那样，她并没有出现。玛修的神殿里正在准备着迎接新的圣女的仪式，显得十分忙碌。在看到依德妮和罗伦时，祭祀们会停下脚步，匆忙向两人行礼，然后又匆匆离开。依德妮看着她们的背影，和罗伦一起走出了神殿。

    对于那伦比亚的人而言，祭祀是高高在上的阶层，凡人的世界被家族和主母们牢牢把握。而他们的精神和灵魂，却充满了女神和她的祭祀们。往回走的道路也应该加速，但依德妮却难得的，并不想象来的时候那样匆忙。她买了两匹坐骑，让罗伦收敛了自己的威压，一起慢慢的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依德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隐隐地感觉，自己也许再也不会来到这个城市了。

    罗伦总是纵容着依德妮，无论对方想干什么，这个看起来严正端方的巨龙总是笑眯眯地说好。对于依德妮来说，这就像是□□一样，明明是个很有原则又不苟言笑的女性，当她看向你，朝你微笑，无条件地纵容你时。依德妮总有种自己就是对方全世界的错觉。

    当然，也可能不是错觉。

    罗伦对于神明的想法和目的并不太在意，在这个世界上，她除了依德妮，最多也就在意自己的亲族。但是依德妮却不同，她还有自己的血亲在这个世界，也有着自己在乎的一些坚持。因此，罗伦也愿意把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到自己伴侣在意的东西身上。比如说神明。

    「你认为我们在与虎谋皮吗？」依德妮笑了起来，「当然，我们是。女神陛下虽然喜欢坑人，但信誉总是好的。你没有发现，她每次答应我们的，都完成了吗？只是附带了一些小小的惊喜而已。」

    罗伦对此不置一词，如果说她们九死一生从愤怒的光明女神手里逃出来只算是小小的惊喜的话，罗伦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叫做惊吓的了。

    「其实我更在意其他的。」罗伦回答，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天空。南大陆的阳光炽热而奔放，她从行李里掏出了一把小阳伞，然后撑开交到依德妮的手里，看着对方矜持而礼貌对自己道谢，也忍不住回了一个愉悦的笑容。然后罗伦继续说，「我感觉信仰之战似乎和我们最初理解的不一样。」

    依德妮闻言，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起了另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我小的时候在神圣帝国长大，接受的是继承人的教育。可是我小时候并不那么爱学习，总是喜欢翻看一些有趣的杂记、宫廷秘史或者野史。于是我看到了一个故事。」

    罗伦眨了眨眼，她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依德妮看着她，朝她璀然一笑，继续说：「这是一个很奇特的故事。说的在很多年前，双月女神还在天空闪烁，一位暗月女神的神临体和光明女神的神临体相爱的故事……」依德妮顿了顿，又说，「故事非常离奇，可以说是对圣光的亵渎。但你绝对猜不到是谁写的……」

    说到这里，依德妮自己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啊，我忘记了，你可是个老女人，他在你之后才出生的，当然也猜不到那位大人的名字的。」

    罗伦嘴角一抽，她属于龙族的威压一下子外放出去，非常的具有针对性。依德妮身下的马顿时腿软地跪下了。依德妮哎哟一声，就要顺着惯性跟着马往下倒。罗伦伸手一捞，就把依德妮捞在怀里，然后看着她，说：「谁老？」

    「年轻年轻，你还年轻得很！」依德妮笑得直抖，主动靠过来，亲了亲罗伦的唇角说，「我忘记了，你才刚成年没多久。」

    一下子从老年人变成了小青年，罗伦脸一红，别过脸，又轻轻地拍了拍依德妮的屁股，说：「别闹了。」

    依德妮瞪了罗伦一眼，也乖乖的继续说：「是佣兵王，他主导了东大陆的风气，和另外几个同伴创造了商会联盟，同时也将佣兵工会推广到整个世界。因为他的坚持，东大陆才有这样自由的风气……」说到这里，依德妮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也这是过去的事情了。」

    「佣兵王据说是那位神临体的好友。在整片文章的最后，他只留下一句话：她成功了，但她也不再是她了。」依德妮说着，「这篇文章究竟是真是假，一直没有定论，但反正也是不能流传出去的东西。但我小时候却很喜欢……所以也装模作样地做了一番考究。佣兵王所在的时候，也是黑暗女神封神的时代。我们不知道黑暗女神达成神位前叫什么，也不知道她的生平。但是现在，我们知道神明封神的几个条件。」

    「首先要有清晰的概念，这点很容易，无论是佣兵工会还是商会联盟，都是很好的传播概念的媒介。其次则是神明自身……她说她吞噬了双月女神。」依德妮说，「一切都可以达成……玛修就是那个神临体。而另一个……她的爱人……」

    「是帕蒂亚？」

    「就算身体不是，灵魂也是。」依德妮轻声说，她看着前方，然后说，「听起来就像是一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故事呢。」

    「或许是，但是玛修也是神明。」罗伦抚摸着依德妮的长发。在她们行动的时候，通常会由依德妮充当「智者」的角色，但这并不意味着罗伦比依德妮愚笨。她只是更不关注和好奇而已。因此在依德妮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就感受到了玛修行动上的矛盾。

    如果玛修仅仅是为了得到帕蒂亚，那么之前她就已经达成目的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得到诺因的神火来转变帕蒂亚呢？为什么帕蒂亚一定要被转变？依德妮和罗伦都清楚为什么，帕蒂亚有一部分是光明女神的神力，所以在和诺因的战斗中，光明女神才会在诺因的神火和帕蒂亚的灵魂之间有一瞬间的犹豫。

    转变了帕蒂亚的灵魂，意味着玛修得到了一部分光明女神的力量。而她成功地把神火转变了帕蒂亚，她的爱人也就彻底的属于她了。在这场信仰之战里，可以说玛修是最大的赢家。但为什么玛修依然表现得这样谨慎？

    一定是因为信仰之战本身有什么意义。

    那么什么才是信仰之战？

    「我想，真正的信仰之战，就是神明们互相吞噬的战场。」

    这句话是通过契约，依德妮向罗伦说明的。神明的棋盘既深又远，百年甚至是数百年一次的战场，对于这场棋局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瞬的交锋。玛修身为凡人，吞噬了两个神明，她当然知道神明的力量可以融合。既然她知道，其他的神明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沉默容忍了这个新的敌手加入战局，原因很简单。不论对手是谁，最后的胜利，终将只有一个。

    这是神明之间残酷的争斗，本来并不为外人所知。如果不是依德妮突破了凡人的界限，如果不是她一再的参与这场棋局，如果不是因为她和罗伦是无信者，可以肆无忌惮地用最险恶的用心来揣测神明。她和罗伦，也不可能知道这场战斗最真实的含义。但仅仅是猜测到了这一点，也依然让两个可以称得上是「半神」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有些事……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啊。」依德妮看着罗伦，低声说。

    148 这是新的开始3

    战斗可以说已成定局。

    无论是对于诺因的，还是对于兽神的祈祷都没有回应，亡灵与兽人的联盟军不得不只依赖人力和法力进行战斗。以往高高在上的祭祀如今成为了凡人，由于长期缺乏锻炼，他们甚至连普通的凡人都还不如。

    这意味着敌人的有效兵力一下子减半。而教堂的摧毁，神迹的消失，让已经改变信仰的人民开始动摇，也让暗中不甘的人活跃起来。

    一一的战斗，简直就是势如破竹。除了一开始还能遇到几个像样的抵抗以外，到了后来，几乎都是由内奸直接打开城门，迎回这片土地曾经的主人。战士们也很高兴，毕竟之前的丢失的领土都是自己的同胞，也许其中就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谁也不愿意对着自己的亲友动刀，而现在，不用再通过流血，信仰的崩溃就足够让一切恢复原状了。

    叛乱者的尸体被挂在雄鹰堡的外围，让每一个过路者都能看到，以及感受到背叛者的最后结局。盖文带着自己的部队重新回到了他出生并成长的城市里。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奇的左右张望的样子，难得柔和地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顶。随后他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法师默林停在他的左侧，他为盖文提供了法师团队的助力，并负责教导自己的儿子。而格云瑟则在他的右侧，他带来了神圣帝国的强力助力，一支圣殿骑士团。再然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直追随着他，或因胜利频繁出现后，倒戈到他的阵营的军团们。

    「我们回来了。」盖文说，他蔚蓝色的眼睛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清澈充满活力了，就像是蓝天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伦飒永垂不朽。」

    随着盖文的声音，许许多多人的声音都响了起来，他们或许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也或许来自于不同的信仰与种族，但此刻，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就如同同一个人发出来的那样。

    「伦飒永垂不朽。」

    夺回了雄鹰堡，仅仅是一个开始。就如同诺因的信徒此前对拉蒙所做的那样，盖文也毫不留情的开始了清算。兽人开始大规模的撤退，战争的失败让他们不得不放弃以前生活了数百年之后的领地，开始全面的收缩。亡灵在圣殿骑士团的铁骑下不堪一击。当然，人类这样奇怪的种族，也总会出现一些坚定的信仰者。他们坚信着自己的神明还存活着，一部分人选择与兽人一起离开，而另一部分人则转入了地下。

    「我们要把他们彻底的赶出去。」阳光从天窗处倾倒下来，落在大厅里，在大厅的正中落下了一个雄鹰的影子。盖文坐在自己的铁王座上，他的旁边站着鲁道夫。小男孩努力地挺起胸膛，做出大人的模样，尽管他的眼睛里还很迷茫。但是在大厅里，乱哄哄的人群还没有人把多余的精力放在他的身上。

    「可是陛下，我们已经夺回了我们的家园。兽人自古以来就一直是我们北面的邻居……那片土地极其荒凉，就算我们的人到了那里，也无法种出可以当做食物的麦子，也不能提供可以航行的水面。」一个贵族低头朝盖文说。

    「他们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邻居，同时，自古以来，他们也在抢夺我们的财物，伤害我们的人民。」盖文沉下脸，他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是一个爽朗又好说话的青年了。长期的战争让他树立了自己无上的权威，此刻他说出话来，与其说是一个方案的讨论，不如说是一个命令。

    当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盖文的命令不可被动摇时，大厅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有的人把目光投向了格云瑟。这个神圣帝国的骑士一直以可靠着称，当然，同时他也是少数几个能让盖文动摇，并改变主意的人。

    但出乎大家的意外，这一次，格云瑟并没有开口劝解。他站在一旁，穿着盔甲，把着剑，站在阴影处一动不动，就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石像。

    大厅瑞安静了几秒以后，盖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那就这样决定了。这一次战斗，我会亲自参加。」

    「陛下！！」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

    而国王则冷静的回答：「我要亲自把他们驱赶或者杀尽。我希望能给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的未来，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王国。」

    在一片安静中，这一场会议就此完结。

    盖文带着鲁道夫离开了，其他人低声交谈着，也离开了。格云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似乎一直在发呆，等到他终于回过神的时候，倒映在大厅里的光已经变成了昏黄的颜色。格云瑟恍如游魂一样的离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雄鹰堡。

    现在虽然还没有到令人难捱的秋冬季，但是夏末的风已经早早的带上了凉意，叛乱者的尸体就在头顶晃动着，引来食腐者的嘎嘎的声音。这一幕能吓退大部分的人，但是对于真正经历过惨烈战争的人来说，却是不足够的。哪怕是格云瑟这样以仁慈出名的骑士。

    「愿女神庇佑你们的灵魂得到安息。」格云瑟下意识地祈祷。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左右看了看，随后垂头离开了这里。

    这座城市格云瑟其实并不太陌生。只是在诺因的信徒占领这里后，又多了很多的改动。当然，此前依德妮那一出炸教堂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津津乐道，尽管街边的市民们并不知道这幕后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身为权利核心的格云瑟还是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依德妮的手笔。正是因为知道，他才难以遏制自己内心中升起的恐惧。

    神的战争，人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不是没有出现过神庙被摧毁的事情。比如说诺因的信徒在占据雄鹰堡后，就把所有侍奉光明女神的神殿都改成了诺因的神殿。但是集中摧毁，却是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算信仰再怎么排外，但人们还是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是由多个神明组成的。有神明就会有灵魂的归处，谁会敢这样彻底的得罪一个神明呢？

    格云瑟走在街道上，与他擦肩而过的北地人都还带着笑容。他们是本地的土著，被拉蒙家族统治了上千年，拉蒙家族的回归让这些北地人也会感觉到高兴。更何况盖文在回来以后就开始安排起修葺工作，以及彻夜的狂欢。

    格云瑟穿过了狭长的街面，走过长长的石阶，来到之前被依德妮炸毁的圣堂前。这里曾经供奉着光明女神，后来又改成了诺因，而现在，则是一片废墟。天还没有黑，这里一片火热，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们正吆喝着搬动石块和木头，似乎要修建什么。

    格云瑟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拉住一个急匆匆的汉子，问：「这里在修什么？」

    那人本来一脸不耐烦，但是在看到格云瑟的衣饰后就急忙低下了头，露出一脸讨好的说：「上面说要修一个剧院。」

    格云瑟楞了一下，问：「不重建圣堂吗？」

    他的话让路人笑了起来：「修建圣堂？是光明女神还是魔神诺因的呢？」

    「当然是……」格云瑟皱着眉头，而路人的话更让他难以接受。

    「圣堂供奉的神明说换就换，他们更换了信仰，也没有看到有什么惩罚，还不如修建剧院，好歹歌舞与表演都能使人开心呢。」

    格云瑟的神情扭曲，他的剑陡然拉出了一道白光。路人吓得急忙后退了几步，说：「你，你要做什么？」

    格云瑟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最后他颓然地把剑放回鞘里，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女神啊……」他低而痛苦地用额头抵住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神像，「请您告诉您虔诚的信徒，我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好。我所选择的道路……是真的正确的吗？」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能使用很多光明的法术，但是他所祈祷，所要知道的问题，女神却从未回答过他。

    圣典告诉他，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为神的考验。他曾以为自己的信仰坚毅如铁，会成为神明手中最尖利的利刃，去斩断神明面前一切荆棘。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如此的懦弱，就和手无寸铁的妇人没有区别。

    「女神啊……」格云瑟低声祈祷着，「您的辉光遍布世界，没有一处不被照耀。您辉光所在之处都是您的神国……」

    「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国。」

    盖文的声音在格云瑟的脑海里响起。格云瑟猛地抬起头，他停下了祈祷，然后整理着自己的剑，让它在自己更加方便拔出的位置，缓缓的离开了这里。

    149 这是新的开始4

    随着魔神诺因的崩散，兽神迟迟不回应自己的信徒，兽人们开始觉得自己已经被神明所抛弃了。无论用什么办法，这些绝望的兽人们甚至献祭了整整一个城池的人，依然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因为我们失败了吗？」兽人们看着彼此，忍不住在心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兽神是他们的造物主，他给与了兽人最为自豪的，强壮的身体和力量。兽人们精于武艺，虔诚地膜拜着自己的神明们。他们从未如此迷茫，而在他们的身后，可恶的人类们则追赶着他们，驱逐着他们。甚至连传统意义上，他们所在的领土上，也遭到人类毫不留情的追击。

    「我们还要逃跑吗？」在帐篷里，兽人看着年老的祭祀。

    随着向神明的祈祷一再保持沉默，以往受到尊敬的祭祀的地位也在慢慢的改变。兽人们不再盲从祭祀的话，而开始有了质疑。

    「我们需要留下种子。」祭祀慢慢的说着。他已经很老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祭祀，可以聆听神的声音，他早就应该像其他的年老的兽人那样被驱赶出自己的部族，在荒野中默默的死去。虽然他失去了神明的恩宠，但他却依然是一个有智慧的老人，是他建议了兽人们的逃生道路，费尽了心力，也让他的族人们回到了极北熟悉的病原上。

    只是现在，愤怒又惶恐的兽人需要一个质疑者，一个承担者。年老的兽人看透了一切，但他依然坐在这里，劝导着他的族人们。

    「我们已经没有食物，就连自己的领土也要没了。」兽人愤怒地回答着，「雪豹会把不是自己的幼崽全都吃掉。人类也是一样，如果我们丢失了土地，丢失了祖先给与我们的地方，就算留下种子又有什么用？」

    「神明没有回应我的祈祷，他抛弃了我们。」老祭祀依然以平淡的口气说着话。而这话直接激怒了其他兽人，为首的那个兽人立刻站起来，怒视着老祭祀说：「这是由于你不敬神明的关系！神明抛弃了你！」

    「杀死他！用他的鲜血换来神明的原谅！」其他兽人大声说。

    这样的呼声越来越大，老祭祀看着自己的族人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伦飒的骑兵在这冰天雪地里追击了一天了。他们常年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虽然现在在伦飒的大部分的国土里，还是金黄的秋景，但他们依然无所畏惧。盖文就立在所有人的前方，他们敬畏地称呼他为「狮子王」。因为他就像一只勇猛的狮子，赶走了令人生畏的亡灵和兽人。

    在军队中渐渐流传开来这样的传言：神明没有做到的事，狮子王做到了。他的王位是来自于他本身，而不是由神明赐予的。

    现在，这支混合军队驻扎在冰河的旁边，斥候们早已发现了兽人们的踪影。现在，在最后的修整后，他们就将把这些恶心的兽人们送到地狱里去。只要这一场战斗胜利了，在未来的数百年里，伦飒都不会再面临当初那样被兽人们定期攻击掠夺的痛苦了。盖文开着天色差不多了，他挥了挥手，说：「走吧。」

    兽人的嗅觉与听觉都远超过人类。如果不是因为地精们出产的单筒千里镜，斥候根本不可能在不被兽人发现的情况下发觉他们。因此对抗兽人，埋伏和偷袭都不管用，还不如真刀真枪的上。

    沿着河边走是一边荒芜的草地，雪覆盖住了土黄色的荒原，在前方，绿色皮肤的兽人们手握着战斧正等着他们。盖文挥了挥手，号角吹响起来，战马焦躁不安，战士们把抗在肩膀上的長.槍放下，枪头正对着兽人。

    对面的兽人也开始冲锋。

    号角第二次响起，伦飒的骑兵们开始冲锋。马蹄声震动起来，肉体和兵器的声音相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虽然神圣骑士团也会参与战斗，但为了避免有消耗他们战力的传言流出来，通常情况下，盖文都会把自己的部队放到冲锋的最前方。

    兽人是以一敌百的战士，在天赋狂暴的情况下，他们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治愈、体力的极大加成。一个狂暴的兽人，足以单手掀翻一只成年的马匹。

    盖文注视着战况。伦飒的骑士们虽然勇敢，但他们更多的会起到消耗兽人狂暴时间的作用。盖文指挥着左右的雇佣兵军团，由凯西和阿诺带领着，从两翼绕开，要直插兽人的后路，把他们围死在口袋里。

    「现在应该轮到你们了。」盖文看向了格云瑟。

    格云瑟点了点头，他把面罩覆下，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了双眼。然后他举起剑，剑尖所指的方向却是盖文。

    而后，在一阵整齐划一的出鞘声后，神圣骑士团的武器都指向了盖文。

    盖文沉默片刻，然后看向了格云瑟。格云瑟的表情被面罩覆盖着，一点也看不到，只是那双眼冷得就像是周围的冰那样。

    「我们马上就能把兽人驱赶出去了……」盖文看向了战场，雇佣军团开始合拢了。

    「这是兽神许给兽人的应许之地。」格云瑟回答着，他的声音因为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扭曲变形，「神明不可侵犯，而你已经堕落了，盖文。如果你……」

    盖文摆了摆手，他异常的平静：「不用劝说我，格云瑟。没有任何一块土地是神明许给凡人的，我们生活在这里，为了这片土地所做的一切斗争，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我们所做的才是正确的。」

    格云瑟似乎发出了一声笑容，然后他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如果你所做的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大家都会背叛你。」

    盖文猛地回转头。凯西和阿诺带领的雇佣军团直接越过了兽人，杀向了伦飒的士兵们。而与此同时，神圣骑士团也在一点点的逼近盖文和他的近卫军们，把他们往伦飒骑士团的位置逼去。盖文忍不住苦笑起来，想要包围别人，没想到自己反而才是那个被包围的人。

    盖文从未怀疑过信仰对人的影响，但看到一直亲密作战的战友，转瞬间倒戈相向，这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可是对方冷酷的双眼告诉了他，一切都是真实的。正是因为这可笑的真实，让盖文更憎恨着神明。

    「王……请坚持一下……殿下她……」默林悄悄地拉扯了一下盖文。盖文怕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并没有看向默林的方向，只是拉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国王陛下。」在将伦飒的军队包围起来以后，凯西骑着马慢慢的靠近，她走在兽人中间，却毫无违和感。她注视着盖文，低声说，「我的神明热爱鲜血，甚至不在意是兽人或者其他什么种族。可是兽人是神明所造，你可以驱逐他们，却不能消灭他们。」

    「你的神明……」盖文笑了笑，他看着面前的所有人，说，「那么你们打算把我们杀死以后，干什么呢？杀死我的人民，□□我们的妻子和女儿？」

    「无信者是受神明厌弃的存在。」凯西没有反驳盖文的话，她回答。

    「女神已经降下了神谕。神谕不可违背。」而格云瑟则回答。

    「如果要恨，只能恨你们是无信者。」

    这就是结论和一切的原罪。而后，神明的仆人们举起了刀与剑。默林高声念诵起法术，防护罩护住了大部分人。而伦飒的士兵们则把盖文护在中间，努力的举起了刀剑朝曾是他们的战友，如今是他们的敌人砍去。

    很快兽人高呼着神名撕开伦飒军人构架的防御，光明的骑士们念诵着祈祷的文字，冲撞出一道血色的阵线。

    盖文拔出了长剑，他在尸山血海间战斗着，他一向就是一个勇猛而刚强的男人。此刻他高声呼喊着，和自己的同胞们抵抗着敌人的攻击，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流了多少血，也分不清身上有多少血是别人的。

    他砍下了一个青年的头颅，只是他熟悉的面容，是神圣骑士的一个小伙子，总是受到姑娘们送来的花朵，那个时候他就会羞红脸而被其他人嘲笑。多可惜，他看了眼那颗紧紧闭着眼的头颅，长剑用力穿透了那个年轻人的天灵盖。

    时间慢慢流逝着，盖文清楚的知道，他们的抵抗只是无畏的消耗时间而已。但是，如果依德妮……盖文无数次的看向了天际线。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去世，盖文听到了默林的喘息声，法师虽然魔力强横，但神圣骑士团们可以依靠神力一点点去防御魔法的攻击。

    战友的尸体慢慢的积累起来，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人类的尸体，兽人的尸体层层叠叠在一起，越累越高。盖文攀爬在这座尸山上，他尽可能的让自己往上走一点，再走一点，这样他能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虽然也会被逼向最后的死亡。当他力竭之时，他看到默林的最后一个动作。

    这位无信者法师对自己的君王说：「请您一定要活下来。」他给盖文加上了一个防御罩，而后，默林身上的法力陡然暴涨开来。盖文抬起头，他看到了天边有道极快飞掠而来的黑影。他大声的笑着，眼泪流下来，然后他的长剑穿透了默林的身体，把默林还在准备中的法术强行打断了。

    默林的嘴唇轻轻的抖动着，盖文从他的背后盖住了他的眼睛，低声说：「我们都会死去，不要担心，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随着他的话，火焰陡然而至，环绕住这座尸山。依德妮从罗伦身上跳下来，落到了盖文的身边，她看着周围的惨状，露出了悲伤：「我来迟了。」

    盖文拔出了剑，他身边的战友连十个人都没有，但他们依然忠诚的环绕在盖文的身边。

    「你来的正是时候。」盖文对依德妮笑了笑，他突然反手把剑插入自己的腹部，用力的搅动了一下，再猛地拔出。依德妮冲过来想要扶住盖文，但脚下的尸体却阻碍了她的脚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盖文跪倒在地上，强忍痛苦朝她笑了笑。

    「原谅我，芙萝拉。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伦飒。可是伦飒只有在你的手上才能活下来。」盖文握住了依德妮的手，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把它……把它建成，建成我们的……理想国……」

    依德妮咬着下唇。她觉得双眼有些模糊，但是她很快的把这还未落下的眼泪逼了回去。她抬起头看着沉默的其他人，问：「你们谁还有力气，把他带走。」

    一个人沉默地走了出来，背起盖文的尸体。

    依德妮回转身，她拍了拍手，火焰就如同最乖顺的仆人，熄灭了。依德妮站在尸山上看着下面的人。罗伦就站在她的身旁，黑龙的目光所对的方向，几乎所有人都乖乖的移开，不敢与之对视。

    「我，芙萝拉·冯·莱茵·施维尼茨，是伦飒唯一的主人。」她看向了看向她的神圣骑士，雇佣军，以及兽人们，「而你们，要么离开，要么死亡。」

    「无信者终将死于神明的怒火。」格云瑟回答，他看着依德妮，「女神的怒火会吞没你们！你们是在跟世界作对！」

    「是吗？」依德妮无所谓的笑了笑，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漆黑的东西，扔向了上空。天空陡然暗沉下来，明明没有云层，但无明的黑暗吞没了这片天地。人们惊慌失措地捏紧了自己信仰神明的护身护，低声祈求着神明的庇护。而只有无信者可以站在这里，直面着神光。

    微光闪动，玛修的虚影出现在黑暗中。这仅仅是她一道意识，就算这样，来自神明的压力依然让凡人们感觉到恐惧。

    「吾在此立下誓约，吾以吾之神名为誓，与无信者芙萝拉·冯·莱茵·施维尼茨结为联盟。直到伦飒更换它的主人为止。」

    在说完这一段话以后，天空陡然放晴，黑暗女神已经不见踪影，凡人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依德妮说：「伦飒是无信者的国度了。」

    格云瑟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这是与虎谋皮。」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依德妮舔了舔嘴角，低声笑了笑，说，「看在你们曾经帮助过我的国民的份上，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尽情的逃跑吧，像条狗一样滚出我的国家！否则的话，我会先让你们看看我的怒火。」

    骑士浑身颤抖着，他转过身，沉默着离开了。在他的身后，被龙炎毁掉一半人的神圣骑士团也沉默地跟了上去。

    依德妮看了他们的背影一会儿，对一旁的人说：「看看他们接触了什么人，他们的暗线都要挖出来。」能在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都有两把刷子，双方都已经很疲惫了，依德妮不认为这时候派出去的人会跟不下来。

    而后，她重新看向了凯西：「你想要什么。」

    「我要成为新的兽神。」这个半兽人很快又坚定的回答，「神明不再回应我的祈祷，我知道他已经陨落了。」

    「成为神明。」依德妮嗤笑了一声。

    「既然黑暗女神可以成为新的神明，那么我也可以。」半兽人则很认真的说道。

    依德妮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那么滚吧！如果你们能在三天后活下来的话。」

    凯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依德妮站在尸体堆上，这里的活人寥寥无几。北地寒风飘荡着，把血的气味从他们的脚下拉起，又将顺着风带传达到世界各地。而无论朝哪个方向看去，都已经看不到人的踪影了，他们站在这里，显得既渺小，又孤独，仿佛独自承担着全世界的重量。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就如标题所言，这是新的开始，而不是真的完结。交代几点：

    1、为什么依德妮不杀背叛者，因为她已经是国王了，如果凭借怒火烧掉格云瑟与凯西，那么受到两者恩惠的人是容易受到有心人利用的，所以依德妮给了三天的缓冲，让她掌握权力，拔出两方隐藏的钉子，以及舆论宣传

    2、为什么依德妮要跟黑暗女神结盟，首先，如果依德妮发展壮大了，她们一定会对战的，而现在，神明的终极愿望是只有一个神明，所以她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同盟：搞死其他神明；凡人出身的黑暗女神是个利用可利用一切的人，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3、为什么最后罗伦的戏份那么少，因为其实最后她就是个打手了，本来结尾想写一句她的，但是还是删了，因为我觉得就这样结局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