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解惑

    姚烨看着眼前整个儿蔫了下来的刘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是这件事情刘阳早晚都会知道，差别只是保留这份兴奋时间的长短而已。

    如果从他舅舅罗新华的口里说出来，那么以罗新华的个性，想必不会有太多的解释，刘阳必定在经历打击后还得自己慢慢的摸索建设心理，所以他主动的负责了这件事，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在说完后给予刘阳鼓励，陪着他一起度过最初的失望期。

    在这个时候，他能为刘阳做的只有这么多。

    姚烨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刘阳搂了过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体，刘阳抬头不明的看着他，眼中带着黯然，然后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

    姚烨的眉头微蹙，不舒服的感觉划过心口，他说：“很失望吗？”

    刘阳老实的点头，“有点。”

    刘阳垂下眼看着姚烨胸口，脑袋里有点乱，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不该怪任何人，可是憋屈的感觉却不断的涌上来，鼻子阵阵的发酸。

    他想，他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这里有个很喜欢的人，有个宽阔的胸膛，这个人搂着自己并在安慰，那么他就可以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可惜他不是，他需要忍耐住，哪怕再失望也不能够在男人面前流出这种被现实压垮泄愤般的泪水，尤其是这个人面前，他一直注视着这个人的背影，以他为目标不断的前进，谁都可以同情他，但是这个人却不可以，这是他的自尊。

    于是刘阳移开视线，移开了让他有点眷恋的胸膛，他直起后背露出笑容，“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是还好啦，毕竟这个成绩是属于我的，就算外面的人都不记得，我的朋友们还记得，这就够了。”

    姚烨露出淡淡的笑容，“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你还年轻，未来有无数次的机会让全世界的人都记得你，不要败在这小小的挫折下。”搭在刘阳肩膀的手移到了脑顶，他揉了揉半干的寸发，扎在手里痒痒的，有些爱不释手的又揉了两下，才开口接着说：“但是有些事情我认为我们可以适当的发泄出来，积压在心里并没有好处，它会影响你的成绩，会影响你坚持下去的心态。告诉我，你一般选择什么样的发泄方法？需不需要我陪你？”

    刘阳偏了偏自己的脑袋，让头顶上的大手移开，皱着眉头看向姚烨，“都一年多了，你这坏毛病怎么还改不掉？动不动的就拍脑袋掐脸的？”

    “你比较特别嘛。”姚烨一说完就愣住了，在刘阳接话前赶快的开口，“转移话题了啊。拿我当外人了是吧？我姚烨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了，你不会不识好歹吧？”

    刘阳心里确实不舒坦，懒得和他呛声，说了一句，“我休息一会就好。”接着就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看比赛。

    姚烨想了一下，最终选择默默的坐在他身边。

    说是看比赛，刘阳哪里看的进去，脑袋里的思绪早就游出了十万八千里。

    东一会儿的想到这一年的训练，刻在骨子里的疲劳和紧咬的牙关，西一会儿的又想到刚刚知道成绩时候兴奋的几乎飘在天上的感觉，一颗心扭啊扭的，几乎纠结到五脏六腑都要绞出血来，然后血喷七尺，喷那些看着眼烦的裁判员满脸满身的才好。

    吓不死他们，也恶心死他们。

    刘阳脑补了一下，有点小愉悦，全当是苦中作乐了。

    这边。

    姚烨的一颗心都挂在刘阳身上，自然也是看不进去比赛的。

    一双眼漂漂移移的四处转上那么一会就要转回到刘阳脸上，一扫而过后，在心里不断揣测着刘阳此刻的心思。

    这回，再一转眼，就见着刘阳的嘴角上翘，一双眼却平淡无波，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姚烨眨了眨眼，推了一下他，“笑什么呢？”问的挺担心，就怕这孩子哪里想不开了。

    思绪被打断，刘阳猛的一愣，扭头看向姚烨。

    姚烨又重复了一句。

    刘阳眉毛猛的一挑，阴测测的笑了，凑到姚烨耳边说道：“你说，我要是把裁判员打一顿会怎么样？”

    “很惨。”姚烨摇头，“你会很惨。”

    “套个黑口袋呢？”刘阳献策。

    “好办法啊。”姚烨说完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惋惜的摇了摇头，“不过以你的身高……”

    “那就请你当帮凶了嘛。”刘阳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完全明着拖对方下水。

    姚烨想也没想，直接开口，“不错，我当了帮凶有90%的机会能让你发泄怨气。”

    “比赛完下手？”刘阳眼中一亮。

    “看你。”

    “那就一路追踪？”

    “裁判员都有工作车接送。”

    “傻啊，不还有计程车嘛。”

    “你出钱？”

    “好！为出这口恶气，我拼了砸锅卖铁也要干。”

    “身上没钱？”

    “没有！”

    “那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咯。”

    刘阳咬了咬牙，蹦出了两字，“卖身！！”

    “咳！”姚烨一下笑喷，“谁要你啊。”

    “这到是个问题。”刘阳望天。

    “啧啧。”姚烨摇了摇头，“可惜你一不会做饭，二不能暖床，否则大爷我买了又有何妨？”

    “小看我？”刘阳斜睨着他，“好歹我也会洗衣做饭，当请个保姆嘛。”

    “让泳坛的未来之星当我保姆？”姚烨一声呜呼，“暴敛天物啊~~”

    刘阳被姚烨的耍宝逗笑，难得主动的搭上了姚烨的肩膀，呵呵的笑。

    姚烨看着他的笑容，发觉了里面的牵强。

    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自己似乎也被带的有些情绪低落。

    他侧过身子，手臂按上他的肩膀，捏了捏，“哎，实在心里难受的话，本大爷的身体免费租借，任打任骂怎么样？”

    刘阳收起笑容，看着姚烨，发觉这个人有时候真的蛮傻的，这次的事情又关他什么事了？就算最后算到罗新华脑袋上，也轮不到他来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责任不是？

    再说了，就算他刘阳真要打个人发泄发泄，先不说他下不下得去手？光是打的时候还得畏首畏尾的怕把人给打出个好歹，还不如找个沙袋更好，任踢任踹的，使足了劲都不用担心后果。

    但是，这颗心，确实有些被姚烨感动了。

    很多时候，一些事情，如果没有刻意去翻出来的话，是永远想不到的，因为它们被主人分门别类的锁在了一个小盒子里，贴上标签，写上关键字，整齐的码放在脑海里，静静的等待刻上了关键字的钥匙出现。

    这个时候，看着姚烨，刘阳脑海里写着‘姚烨’二字的盒子被打开，记忆像澎湃的巨浪一下将他淹没，瞬间席卷。

    刘阳微仰着头深深的看着他。

    往日的画面变成了电影的胶片，一帧一帧的从眼前划过，清晰无比。

    初次的，最深刻的印象，身为教练的他，想要指导游校的孩子们训练，却别扭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几乎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两划一吸的训练。

    还有那个宾馆，那个泳池，陪着自己一起探讨水感的真正含义，耐心的人。

    进入省队后，每当自己焦虑时，迷茫时，电话那边的人总会认真的听着抱怨的话语，一次又一次的将正确的方向指引出来。

    还有今天……

    莫名的慌乱和愤怒突然袭上心头。

    他转身扯着姚烨的衣领，怒瞪着，他很想大吼：别老在我身边打转，别老是为我做这么多的事情，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们除了游泳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你缺钱吗？你缺指导吗？缺吗？告诉我，让我怎么报答你？我拿什么还给你？？欠着人的感觉很难受，你知道吗？知不知道？？

    他瞪着这张有些惊讶的脸，愤恨的在心底怒吼，让老子以身相许吗？你要吗？你敢要吗？

    紧紧的咬着牙根，却半句也吼不出来，他说不出口。

    姚烨的脸从惊讶渐渐缓和，脸上一片柔和，那双眼带着淡淡的笑意，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刘阳猛然惊醒，飞快的松开了紧抓的衣领，心口一阵乱跳，也乱成一团。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竟然会冲着姚烨发火，焦躁的人是自己，烦闷的人也是自己，竟然会在对方没错并且一片好心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发泄口都对准了他的方向。

    晕了吧，真的有些晕了，竟然会想到以身相许，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会想到英雄救美的桥段，如果对方是英雄，他很明显不会是美人。

    “怎么了？”姚烨再次开口，声音沙沙的，像是指尖的流沙倾洒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滑过指隙的酥麻感。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刘阳尴尬的移开了头，傻笑着，“你不是让我打你吗？我不过刚刚把表情做出来你就怕成这样了，我怎么下得了手？”

    “是吗？”姚烨想了想，“是有点凶哦，但是我配合的不是挺好吗？适当的惊吓更能让你有快感嘛，这年头到哪里去找一个像我这么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沙包了？”

    刘阳咧嘴笑了下，“是啊，还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知道怎么勾起打手施虐欲的沙包。”

    “施虐欲？”姚烨愣了一下，哈哈的笑了，“小子，懂的挺多吗，是不是偷偷去看小电影了？”

    刘阳呆愣愣的看着他，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他们这些国家队的运动员几个人凑合在一起，边看着电视里依依呀呀的，边开心的讨论的情景。

    姚烨见他没说话，以为自己说过了，怕落下个带坏小朋友的罪名，也掐了声。

    不过他要是知道刘阳脑袋里那些超限制级的无码镜头，想必真的要吐血十升，倒地不起。

    虽然两个人的思路很明显没在一条路上，造成了短时间的相看无言。

    过了一会，姚烨忽然想起自己坐在这里是要干什么的，于是又搭上了刘阳的肩膀，“心情好点没？”他问。

    刘阳一开始还真有点忘了，被他这一提醒，心里又开始别扭了，他斜睨了姚烨一眼，瘪了瘪嘴，很想问他，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的？不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你非得反反复复的让人一次次的想起才高兴啊？

    姚烨见他这副表情，心里一想也就明白了，于是抠了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不是担心嘛，现在我人在这里，有些心结能解就解了，要是回去了你找谁说去？叶书文？别安慰着俩人一起抱着哭了。”

    刘阳嘿嘿的笑，“哭不好啊？你开始不是叫我要发泄出来？再说了，我只能找叶书文谈？徐哥不行啊？”

    姚烨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又找不出来，半天没说话。

    刘阳看着他，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行了，也没多大的事情，成绩毕竟是我自己游出来的，又没有作弊，这次不行就在下次比赛上找回来就是了，先不说明年青运会的事，听罗教练说广岛亚运会后不是还要举办一次世界青少年游泳冠军赛吗？到时候我到那里去表现表现，破个什么世界纪录的，拿出来不是更牛？”

    姚烨一听就笑了，大力的在刘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有志气，但是我怎么没听过？”

    “你是谁啊，能看上这类比赛？别人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提。”刘阳一脸的揶揄，贫嘴的功夫又回来了。

    姚烨眼一瞪，恶狠狠的说：“找抽呢？敢埋汰我？”

    “你说你这人，明明是夸你的，你非得曲解别人的好意，你这可就叫不识好歹了啊。”

    姚烨正打算回一句，就见到队里有人在向自己招手，只能把话吞进了肚子里，搭在刘阳肩膀的手移到后脖子，狠狠的一掐，听见刘阳嚎出口的疼呼，满意的笑了，“我有事先下去了，你自己想通了就行，实在不舒服就过来找我，距离不是很远，实在懒得走就花点你砸锅卖铁的钱。”

    刘阳被掐的正疼，见他正好站起身往外走，伸出手就在他腰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大笑的看着他飞快的跑了下去。

    笑了一会，刘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双目随着姚烨的身影移动，直到他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坐下，才收回目光重重的叹了口气。

    回头想想，如果不是这个人一直陪在身边，配合着自己开开玩笑，做一些耍宝的表情，这个坎他需要多少时间才过的了，只能是个未知数。

    而现在，虽然一旦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就不太舒服，但是确实已经淡了很多。

    他相信，只要再给一些时间，这次的经历一定可以变成他的养分，陪伴着他度过未来无数个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