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拨人就赔偿一事僵持不下, 柳崇丝毫不让步,一口咬死三万块,任由几人可怜兮兮的伏小做低赔礼道歉, 全然视而不见, 反而还‘好心’的给几人出主意,没钱可以卖房子偿还, 直令几人哭天抢地,开始哭诉日子如何如何艰难, 此举非但没有博得同情, 反而引得一群围观阿姨大妈气愤地骂道:“实在是不要脸!你们家苦, 他们两个小青年就容易啊,救了你娃的命还反过来诬陷别人,凭啥原谅你们!”
不少妇女纷纷附议, “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必须罚款!再抓派出所去关个十天半个月,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诬陷好人!”
一人一口唾沫,直将三人淹得直不起头来。
在群众的力量面前, 所有恶势力都是纸老虎,两名汉子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女人更是悔得不停抹眼泪, 不住低声忏悔的同时仍旧不忘带上她那仍旧躺在医院的儿子,看上去十分凄惨,也印证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话。
柳崇见众人一面倒的帮自己说话,心里非但不觉得解气, 反而有些沉甸甸的感觉,人言可畏,确实如此。
他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程央,余光瞟到对方凸显的腹部时突然有些不安,五个多月的肚子放在男人身上看上去仅仅像个破坏形体略显突兀的啤酒肚,然而这里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隆起,变大。
这将意味着接下来的五个月他们必须得躲躲藏藏,他不能享受女性孕妇的待遇,上公交有人让座,生产还能光明正大的去医院待产,他们得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得时刻注意不暴露,还得承担生产的未知风险,饶是柳崇镇定如此,每次想到这些东西,仍旧会六神无主,然而越是如此,他想护程央岁月无忧的心思就越发强烈,遂挪动一步将程央完全挡住,低声说:“你先进去,这事我来处理。”
程央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努力缩着肚子站久了确实难受,遂点头回屋了。
柳崇伸手将门拉掩上,不愿再与几人纠缠下去,外面天色渐暗,该去买菜给程央做饭了,听对方反复说着没钱,房子也是租来的,老家就一间平房卖了也不值钱等话后立马借此机会下台,“不赔那是不可能的,我出钱出力帮了你们一家反过来被诬陷换做是谁都不可能轻易作罢,不过见你们态度这么诚恳,我可以适当放宽条件,第一,当着大伙的面向我道歉,第二,我知道你们也拿不出三万,我也不需要你们赔了,但是得把我的单车赔了,山地自行车,买的时候五千多,给你们打个折,三千,赔吧。”
女人的丈夫闻言怪叫道:“一个自行车三千?你抢人啊?!”
柳崇嗤笑道:“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到时候你赔我辆新的。”
男人梗着脖子说不上话,一脸的愤恨。
看过视频知道那其实就是辆普通的自行车的几名警察闻言也懒得拆穿,这几人就该整治整治,否则不长记性。
女人抽噎声一顿,随后继续哭哭啼啼地卖惨:“一辆自行车怎么会这么贵,我们哪有这么多,真的没有钱啊……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都没钱用药了,他也需要钱啊,要不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跑来找你了啊。”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跟我没关系。”柳崇冷冷地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同意就赶紧做,我没什么耐心,容易变卦,别等我把你们告上法院,什么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杂七杂八的扫起来可就不止这点钱了。”
女人闻言与身边汉子对视一眼,对方抿着嘴不表态,算是变相的服软了,她抽噎着思考许久后,才讨价还价道:“那要不就,就一个月给你五百块,你看可行不可行,我们也没钱,孩子还得治病……”
“行啊。”柳崇痛快应答,见对方双眼一亮,又慢吞吞地说:“房产证压着,随你们什么时候还。”
女人:“……”
柳崇态度坚决,旁人也开始劝他们能私了就私了,没必要闹到法院去,否则到时候多的都会赔进去,三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他们先是当着大伙认错后,随后在警察的监督下去上班的地方东拼西凑的现借钱给柳崇,这事才算完。
柳崇拿到钱已经是晚上了,想着几名警察跟着他东奔西跑一整天十分辛苦,便打算请他们吃饭,几人却怎么说也不愿意,十分正直,都纷纷因为他能讨回公道而开心,中年警察拍着他的肩颇为感慨地问:“小子,以后再遇上这些事,还愿意管吗。”
柳崇想了想,说:“在留有足够证据确保不会被反咬一口的前提下,遇上了自然还会继续管。”
中年警察闻言不禁满意的点头笑了笑,赞道:“不错,是个好小伙,我看你们兄弟两在外面闯荡也不容易,上次被骗了钱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来找我,只要我做得到就尽量帮。”
莫名得到警察庇护的柳崇心中颇感意外,面上却丝毫不显,十分沉稳的客客气气的接受对方好意,知道他们不愿受邀去吃饭,遂在小卖铺里买了几包烟硬塞给他们,也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打了招呼后转身走了。
他在饭馆里炒了几个菜,还特意叮嘱厨师别放味精,然而等他拎着热乎乎的饭菜回家时,却发现程央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柳崇看着桌上的烤鸭,腌肉及一份炒时蔬,意外道:“这次又是哪里来的菜。”
程央将他炒的菜摆在桌上,一边盛饭一边以揶揄的眼神看向他,“今天来围观的阿姨们送的,说是为社区奖励你见义勇为,还顺带问了问你的家庭背景,年龄学历及工作待遇啥的,我看多半看上你了,想招你入赘。”
柳崇翘起嘴角笑笑,自他手里接过碗跟勺子盛好饭递给他,调侃道:“这么肯定是因为我?你比我优秀,长得又好看,说不定阿姨们看中的是你不好明说,所以拐弯抹角的找些话问好跟你套近乎。”
程央捏筷子的手一顿,随后一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自嘲道:“套近乎没听出来,倒是指着我的肚子苦口婆心的说了老半天,说什么年轻人要多锻炼少喝酒,否则以后晃着个啤酒肚娶不到媳妇。”
柳崇一愣,敏锐的捕捉到程央眼里闪过的失落,故作不屑地说:“娶什么媳妇,我不就是你媳妇吗,还想娶多少小老婆,睡得过来么,嗯?”
程央瞬间被对方逗笑了。
柳崇看他耳廓泛红抿唇安静轻笑的模样十分可爱,遂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亲对方头顶。
吃完饭后柳崇将三千块交给程央,两人一同去洗澡出来下了会儿象棋后便睡觉了。
自从反摆了三人一道后,柳崇每天出门之前都要先叮嘱一边程央有人敲门先看看是谁,一连过了几天,知道除了这几座单元楼里的阿姨时常会提着东西跑来窜门外,没什么陌生人来后,才算放心下来。
拖了阿姨们的福,两人这几天又是水果又是蔬菜的吃也吃不完,每天都会有不少人因为打听柳崇的事提着水果跑来找他,程央很想跟他们打太极忽悠过去,然而一旦有人问到柳崇,他总是有一堆说不完的好话,直把一群阿姨吊得十分来劲,好在这些人除了聊柳崇外也会聊别的话题,程央从他们口中知道哪里买菜便宜,哪里看病厉害,有时他也会请她们给他带点菜,再分点给他们当做报酬。
时间一久,一来二去大伙都熟了,一群阿姨来得更勤,程央也不禁有些疲于应付,不为别的,只因为阿姨们的求知欲以及好奇心实在是太重,管得也宽,每天不是翻来覆去的问与柳崇有关的事,就是好奇他的事。
几名穿着儒雅长衫的阿姨正在公园里练太极,见柳崇出门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半响,便提着去早市买的新鲜蔬菜一同约着去敲响了程央家的门,几人把程央请她们代买的蔬菜瓜果递给他,自顾自的进门给自己倒了杯水,开始跟在程央后面好奇发问,“小程啊,你们搬来也好几个月了吧,我怎么没见你去上班呐,也没见你去外面走动走动,整天待在家里不无聊啊,年轻人还是得找点事做才行。”
程央提着菜去厨房,找来袋子给她们分菜,“还没找到工作。”
阿姨一本正经地说:“那可得抓紧找,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让你哥养,不然你哥多辛苦,连谈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程央点头,把分好的东西分别递给几人,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听着就好。
几人出了厨房,走到客厅,又一名阿姨问:“你跟柳崇不是堂兄弟吗,怎么是一个姓柳一个姓程啊。”
柳崇只得装傻充愣,“堂兄弟跟表兄弟有区别吗。”
“那当然有啊。”阿姨说着还十分认真的教他分辨亲属关系,从八大姑说到隔了数层关系的外戚,直把程央绕得晕头转向,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进去,却表现得十分乖巧,坐在凳子上只管听着,时不时诚恳的点头。
然而光是听还不够,几人说完后话题又扯到他肚子上来,甚至有一名阿姨以开玩笑的态度猝不及防的伸手去拍了拍程央腹部,笑道:“瞧你这肚子胖得圆溜溜的,我看你也挺瘦的,肚子怎么这么胖。”
程央顿时反射性的拍开阿姨的手,扭头去蹙眉盯着这名阿姨,一丝不悦飞快的从眼里闪过,这几天他总是被人说自己的肚子如何如何还不能反驳已经令他够烦躁了,平时都不怎么习惯被柳崇抚摸的腹部突然被人拍自然排斥得要命,这妇女明显触到了他的逆鳞,然而见对方明显被自己反映过度的动作弄得从愣住到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才干巴巴的解释道:“我吃了饭喜欢坐着,肚子上就容易长肉。”
这名阿姨也跟着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几声,随后眼神复杂的看向另外两名阿姨,几人明显对他过激的反应有些奇怪,纷纷拿探究的眼神盯着他,气氛尴尬到极点,几人没了聊天的心思,索性起身拎着东西走了。
自这天起,家里突然安静下来,那些阿姨也没再来找他,除了一楼的刘奶奶时不时会给程央送些东西上来给他吃外,那些经常跑来窜门的阿姨一个个都没了踪迹,程央也不好奇她们去了哪儿,反而乐得清闲自在,只不过又得吃贵价钱的菜了。
如此清闲几天后,柳崇发工资了。
柳崇下班回来正好瞧见程央正在炒菜,遂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温暖的手掌落在他的腹部,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又亲又蹭许久后低声道:“媳妇,明天我休息,带你去买几身衣服,顺便买个自行车。”
程央被他弄得有些痒,遂缩了缩脖子,“刚发工资就休息,张哥不说你吗。”
柳崇又忍不住亲了几下后给他接下炒菜的活,一边熟练的翻炒一边说:“就是他批准的,怎么样,出去走走?”
程央迟疑几息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柳崇早早醒来做好早饭,等程央醒来吃完后,便一起下了楼。
两人刚走出单元楼便碰上自对面单元楼走出来的王阿姨,对方显然也看到他们了,前段时间正是她经常与另外两名阿姨给柳崇带菜,还十分耐心教他分辨亲属关系的阿姨,程央正准备打招呼,王阿姨却突然加快步履,面带嫌弃的匆匆走了。
柳崇蹙眉,感觉到妇人似乎对他们不满,他并不清楚程央跟几人发生了什么事,遂看向程央正准备问问,却见对方面露不解之色,显然也不明白对方突然甩脸色是什么原因,他不忍多问,只得拍了拍对方的肩以做安慰。
然而王阿姨的态度仅仅只是其中一个,两人一路从单元楼走到小区花园,经过花园时一路上也遇上了不少熟人,然而程央却发现昔日的阿姨们不仅不似之前一般与他说笑打招呼,反而还总是一脸怪异的盯着他看,仿佛他是什么异类一般,他出于礼貌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也不理会,不是将头撇到一边假装听不到就是敷衍且带着鄙夷的随口应声,等他们走了却能听到她们在后面小声议论。
程央不同于同龄男生大大咧咧,他不仅心细,性格因为怀孕后也变得更加敏感,因为从小看惯叔婶脸色所以能轻易从别人面部表情看出对方的情绪,此时大家都一脸的鄙夷及蔑视,他自然知道代表什么,只一瞬便想到是因为什么,遂不解的看向柳崇,有些无措地说:“她们好像都不想理我,会不会是因为上次张阿姨摸我的肚子我打了她的手她心怀芥蒂,所以大伙都开始排斥我了。”
“张阿姨摸你肚子?”柳崇心思却并不放在上面。
程央老实的交代道:“嗯,前几天她们又说我肚子,还拍了下,我下意识就拍了……”
柳崇仔细看了看对方腹部,才认真分析道:“你打一下她的手她就要生气,还拖着小区里的人冲你甩脸色?我觉得不太可能,是不是因为其他的事。”
程央仔细回想了下,随后肯定道:“没有。”
柳崇抬手揉着对方脑袋,“那就别管她们了,你自己没错,就不需要管别人发什么疯,别想太多。”
程央只得嗯了声,跟着柳崇去买衣服买单车。
两人都不再过问这事,程央虽然对一群阿姨的态度心存疑惑,却并不愿去探究,很快便将这事忘了,而柳崇一早就出门,下午才回来,即便是早上碰到几人,也是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毫无交集。
然而一群阿姨的态度却并未因为两人的置之不理有所改变,小区突然传起了风言风语,若不是刘奶奶跑来找程央问这事,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群阿姨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转变这么大。
刘奶奶将自己包的包子递给程央,站在门外也不进去,而是面色凝重地试探着问:“程崽,我听那群老太婆说你中蛊了?”
柳崇一脸疑惑,“中蛊?中什么蛊。”
刘奶奶神叨叨地说:“她们说你肚子这么大不是胖,而是因为中了蛊,张老太婆还说你肚子会动,是真的假的。”
柳崇心头一慌,随后尽量调整好呼吸佯装不在意地说:“刘奶奶,赵爷爷的肚子也胖,难不成也是中蛊了,喝酒喝出来的而已,她这么说,可能是因为上次她突然摸我的肚子,我下意识打了一下她的手她没面子吧。”
刘奶奶闻言松了口气,说:“我就说嘛,这老张的嘴确实不咋好,以后你尽量少跟她接触,免得到时候又胡乱编排你。”
程央见对方坚信不疑,不由暗暗出了口浊气,乖乖点头,然而对方却没有要走的打算,而是迟疑着说:“我还听说……你跟小柳关系不正当,这又是怎么回事。”
程央拧眉,问:“也是张阿姨说的吗。”
刘奶奶点头,柳崇脸色越发阴沉,表现得十分难受的说:“我还以为张阿姨人不错,没想到我这么信她她反而胡说。”
刘奶奶显然比较喜欢程央,为他不平道:“以后别什么人都瞎相信,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崽。”
程央点头,送走刘奶奶后跑回房间倒头就睡,毫无去澄清流言蜚语的心思,心想着不去理会这事应该就会慢慢平息。
然而程央的算盘却打错了,这事不仅没有平息,反而越演越烈,到最后索性成了他游手好闲年纪不小了还让哥哥养活他,甚至还有人说他被柳崇包养,总之是越说越难听,越传越远,甚至传进了柳崇耳朵里。
柳崇听到这些传言,一整天的好心情顿时起了涟漪,提着只花了几百块就买到手的组装婴儿木床三两步上楼回了家,见程央毫无异状正做着饭,一时有些吃不准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这些闲话,他撂下一堆木头大步走向厨房,从后面温柔的环上他的腹部,一边轻抚着他的腹部一边状似无意的低声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别人说什么,但一定不能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委屈了自己,我会担心。”
程央手上动作一顿,随后缓缓说:“放心吧,我不是为了别人的态度而活。”
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了,柳崇颇为无奈的无声叹息,也不多说,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与程央共同面对。
程央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实则深受流言蜚语困扰,虽然当着柳崇说了不在意,可每次柳崇回家见他露出一副欢喜夹杂憋闷的样子就知道他多少还是在意便心疼不已。
对方有心事自已却不能抽空多陪陪他,每天看他强颜欢笑,柳崇有多心疼,就有多无奈,不禁因为社会的现实而感到疲乏,然而他现在不止要为两人讨生活,更要为尚未出世的孩子努力,所以不论何时,他都告诫自己不能露出一丝疲态和颓丧,只有自己先乐观积极起来,才不会让程央跟着担忧。
听说怀孕的人心情不好也会影响胎儿的情绪,柳崇一天有将近九个小时见不到程央无法陪他,不过一有空还是会找些有趣的事来一起做。
一大早照顾程央吃了早饭柳崇就去上班了,经历过暴雨连天而导致的惨淡生意阶段后咖啡屋生意开始好起来,到换班时还忙不过来难免就加班回来晚了。
每次到家后都发现程央已经做好了饭,由于他无法出去买菜,都是用家里头一天用剩下的材料做的菜,虽然简单的两菜一汤,不过有人在家为自己做好晚饭的温馨感觉一瞬间就驱散了疲惫和繁杂。
“程央?”柳崇放下路上买来的水果,见家里没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仍旧没找到人,遂推开另一件不曾住过的卧室房门,程央果然在里面专心致志地捣鼓着什么,自己进来了他头也不舍的抬一下。
柳崇见他今日不似往日闷闷不乐反而有心情捣鼓东西,心里多少有些乐呵,难免有些不正经地调侃道:“媳妇儿,我回来了,忙完没有,需要老公帮你么。”
“马上就好,等我把这里的螺丝拧进去,”程央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百忙中并未注意对方的称呼,仅仅是抽空回头对他露齿一笑便继续回头做手里的事,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来吧,木刺多,小心扎了手,你去洗手吃饭。”柳崇边说边凑过去准备接手,谁知这一看,发现昨晚还只是理了个顺序的木质拼接部件现在居然已经全都拼好了,最后一颗螺丝放上去就是一张小巧扎实的婴儿床。
程央把螺丝递给他,却见他黑着脸,于是奇怪地问,“怎么了?”
“……你不会在这耗了一天吧?”柳崇心疼又不悦,“不是跟你说了等我回来一起拼吗?”
“有什么,我一个人闲着也没什么事,拼好了你也可以多休息会儿。”程央不以为然地笑笑。
柳崇看他心情好,也不忍责怪他,只是无奈的轻叹一声,宠溺地说,“你开心就行,记得凡事量力而为,我不想你在我的视线之外做些我总是担心的事。”
程央拍了拍他的肩,一手摸着腹部说:“没事,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到他。”
柳崇点头,心里不禁为他的举止温暖,牵着他的手出了卧室去吃饭,吃完后便提出带他出去散散步,却被拒绝了。
柳崇见程央因为这群叽叽歪歪的老太婆有些畏惧出门的模样就不开心,冷着脸说:“管那些嚼舌根的长舌妇干什么,我不信还敢当着我面说?”
程央无所谓地笑笑,“就算当面不说,背后也会指指点点,算了,在家里走走就可以。”
“要不你明天跟我去上班吧。”柳崇见他笑得勉强实在心疼,遂提议。
“不去,咖啡屋人来人往的肯定会被发现的。”程央当即拒绝,“再说,你去上班我跟着去影响不好,不想打扰你上班,张哥他们既然重用你,你就好好干,我自己在家里就行了,一个人还安静点。”
“没事,穿件宽松点的衣服,我骑车带着你没人看得出来。”柳崇揽着他的肩,一下下摸着他的脑袋轻声诱哄,“去了店里你就找个位置坐着,吃吃喝喝,还有免费WiFi,坐着看会儿电视我就下班了。”
“功能机连什么wifi。”程央斜睨他一眼,笑道:“我还是在家睡觉吧,最近这小家伙动得有点频繁,不想出去。”
柳崇知道程央怕被人发现,也不再执意让他跟自己出去,一听到孩子动了,立马将手贴上程央腹部上苦苦等着儿子‘赏脸’。
最近天气有些低,咖啡屋的生意的因此爆好,好不容易忙完后,柳崇与几名同事站在吧台处小声聊天,门外突然进来一个高挑带墨镜的女人,蹬着高跟鞋进来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柳崇正准备上前去招呼,旁边的一名资历较老的员工已经迎了上去。
“这家伙今天这么积极?”其他人忍不住开口调笑,早知道这人可是老油条了,仗着资历老没少偷懒耍滑,不过人还不错,大家也不愿计较他这点小心思。
“谁知道。”
过了一会对方点完单回来,几人又借此取笑他,却见他严肃的比了个嘘,“你们小声点,知道那是谁不?”
“谁?你女朋友?”
“放屁,我这么嫩能交这么老的女人吗,少胡说八道什么。”
“难不成是老大的女朋友?”几人悄声议论。
“老大再敢乱交女朋友这次真会被老板打死。”老同事八卦道,“这女的是他两的房东,这间店面的老板,跟你们说,可鸡贼了,要是议论她被听到,就惨咯。”
“什么,这女的是房东?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三呢。”
几个员工越说越不正经,恰巧张渊从楼上下来,冲叽叽咕咕的几人威胁的啧了声后客气且礼貌地老远便与房东打招呼,走到位置上坐下与其聊天。
张渊善于伪装自己痞子般的真面目,整个一温文尔雅偏偏公子的形象,不少女性回头客都是冲着他来的,此时又见房东专程跑来见他,店员们正猜测两人聊这么久若是赵钰看到会不会吃醋,谁知美女却突然板着脸走了。
张渊在位置上坐了许久,这才黑着脸起身走来,见他们几个又凑在一起还曲起手指指了指警告后便上了楼。
几人嘿嘿笑笑,忙跑去做事了,谁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店里生意忙,八卦完就忘得差不多了,然而事情似乎却没这么简单,没过两天房东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人来,赵钰也过来了,几人面上看起来笑呵呵,气氛却僵硬到旁人都察觉了。
对方三番四次的来,大家难免猜测是不是对方不续租了或者要涨房租双方谈不拢,纷纷开始嫌弃起女人来。
柳崇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下班后索性去找了张渊,想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张渊知道对方并非口头关心虚假问候,遂感激的拍着他的肩,说:“放心,没什么事,还等着你来当店长呢,不会因为她开不了的。”
“真没事?”柳崇将信将疑的瞟一眼桌上的烟灰缸,一堆的烟头都快满出来了,怕是没他描述得这么轻松。
“能有什么事,别操心了,快回去,你家小可怜还眼巴巴盼着你呢。”张渊用力拍拍他的肩,“对了,明天你是不是休息?”
“嗯,怎么,要加班?”柳崇笑笑,看着他说,“不收你加班费,有什么事说就是。”
“……没事,问问而已,后天别迟到,迟到了扣工资啊。”
柳崇还想再说什么,张渊电话却适时响了,柳崇只好先走了。
休息这天,柳崇一早就去菜场买了新鲜的猪肉和排骨,回家给程央做好吃的。
“吃了饭一会带你出去玩,”柳崇夹了块肉给他。
“去哪儿。”程央胃口很好,津津有味地吃着。
“清河公园,”柳崇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最近无法游说对方出门,难免怕他再次拒接。
程央听到这地名想了想,问道:“那地方好像挺远,在市郊,我们坐公交车去吗。”
清河公园是刚开发没多久的湿地公园,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不过空气好,森林湖泊覆盖率高,如今已经成了城市人休闲游玩的好地方。
“没多远,我骑车带你,现在才九点多,我们下午三四点再回来做晚饭也来得及,天天闷在家里也无聊,还是得偶尔出去散散心,我儿子也会开心的,”柳崇显然已经计划好了,有条有理地说着。
程央静静听他说完,不禁揶揄道:“我觉得你挺有当爸爸的潜质,完全看不出是当初的校园扛把子。”
柳崇不禁想起当初修理校园暴力者而被程央嘲讽却不打算把对方怎样,到现在依旧拿他没办法便有些哭笑不得,这扛把子也太窝囊了,程央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克他,遂佯装无奈道:“扛把子邀请你去玩,你不也照样不给面子。”
程央笑道:“破例给你个面子。”
行程一订,两人吃了饭迅速整理好后就出门了,下楼时柳崇感觉到了程央的不自在,尽管衣服已经穿的很宽松了,他还是选择把背包挎在身前挡住。
柳崇心疼无比,面上却越发宠溺,勾肩搭背地带着他去取车。
“哟,你们两要出去啊?”花坛边几个阿姨坐在那闲聊,见他们下来后阴阳怪气地问。
程央当做没看见她们好奇的眼神,礼貌又疏离地点点头坐上车后座走了。
骑出去很远后,程央才渐渐卸下周身防备,滚动的车轮稳稳地穿梭在马路上,繁闹的城市在身后掠过,没有人会特意去关注他肚子上的异样,甚至有陌生行人见两个帅气男生骑车路过还会欢喜地多看几眼。
出了最拥挤热闹的老城区,柳崇的自行车更轻快了,前方的路标提示着去往清河公园的方向,同路的大巴因为靠站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那辆车也是去清河公园的,听小周他们说清河公园风景很好,多吸几口新鲜空气,对我儿子好。”柳崇骑车时仍旧不忘逗他开心。
程央轻轻将头搁在对方背上并不回答,看着远处的风景出神。
九月的天气候不错,太阳也不算大,经过一处没人的公交站时柳崇停了下来。
柳崇放下背在身前的背包,掏出水递给他,休息好后继续出发。
许是因为不是周末,清河公园游人并不多,程央也不用遮遮掩掩,到了公园里倒是放松许多,玩的也尽兴,程央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一天伸胳膊踢腿的很是爱凑热闹,柳崇摸到了几次兴奋得如同孩童似得开心不已。
景区风景很好,两人一时流连回到家里后天已经黑了,玩了一天都有些疲惫,特别是程央,一脸睡意,柳崇干脆在外面打包了两份饺子,省去了做晚饭的功夫。
第二天去上班,柳崇眼皮一路上跳个不停,他也没多想,只当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
张渊到中午才过来,也是一脸疲惫,手上夹着根烟,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大这段时间干嘛了,天天都焦头烂额的,昨天也没来上班,今天又这么晚,难不成跟老板分手了?”
“有可能,老板不也好多天没过来了。”
“我倒是觉得不是这个问题,你们没发现吗,是自从房东来过以后他才这样的。”
“该不会真涨房租涨到不能接受吧?”
“不知道啊,不然你去问问?”
“柳崇去,老大比较看中你。”
柳崇昨天没上班,所以并不知道张渊昨天没来上班,张渊很少将店面管理权让出去,每天都是亲力亲为守着咖啡屋,要不就是由自己管理,现在这情况倒是有些意外,柳崇见他今天状态不好也不禁担心起来,虽然嘴上并未应答同事的话,不过已经决定了中午去看看。
到了午休时,柳崇特意买了份饭带上二楼,敲开门时一阵烟草味涌来,熏得他皱了皱眉,看来张渊他们是真的遇到事了。
“你小子又偷懒,想拉近关系好接手我的位置?”张渊故作轻松地笑着把烟头按掉。
“你这个笑话要说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还想让我传承下去?”柳崇淡淡笑了笑,把饭放到他面前,“还有烟吗,给我一根。”
“敢情你是搞交换来了,”张渊随手甩了一根烟给他,起身打开窗户散味,坐下来开始吃饭。
柳崇拿着烟在手里把玩却并不抽,见他吃的差不多了便将烟别在耳后,严肃地说:“到底是什么事,当我是朋友就说说。”
张渊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哎,这事本来不想让你们知道的。”
“跟房租有关?”
“差不多吧。”张渊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神色略显惆怅,“你虽然来了没多久但应该也知道,这家咖啡馆是我和赵钰一同合股的,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富二代,不过是喜欢搞点自己的事,这个店地理位置好,周围又是写字楼又是步行街,随便搞个什么店生意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说到这,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不过见柳崇默默听着,也就继续说下去,“老实跟你说,这店面租金不便宜,我们花的多,其实没存下什么钱,租期还有两年,谁知道房□□然跟我们说要把店面收回去。”
“你们有合同,可以不用管她,实在不行就去告她。”柳崇蹙眉,多少有些不悦。
张渊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是做生意的,能和谈当然最好,而且你不清楚,这房东跟本市的一个官员关系不浅,她也跟我直说了,是有人看上这店面了,想让我们腾地方。”
“呵,这些败类就会公权私用。”柳崇冷笑,联想到柳华强心里顿时憋闷不已。
“没事,你放心,赵钰他家里也是有点背景的,不会轻易妥协的,这几天正找关系,失业是小丢脸是大,他犟的很,这咖啡馆算是他头一份还算成功的事,为了这个,死活也不肯退步。”张渊说起赵钰来多少有些安慰。
“听你的意思也不是无路可走,那何必这么折腾自己。”柳崇听他这么一说,也替他们松了口气。
张渊重新抖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件事,端看遇上什么人,可惜这次遇上的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聊着,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砰砰砰的锤门声。
柳崇几步走去拉开门,一个店员仓皇无措地喊道:“张哥,快去看看,下面出事了!”
“怎么回事?”张渊与柳崇对视一眼,随后掐灭了眼一边冷声追问一边往楼下跑。
“有好几个客人中,中毒了,口吐白沫,已经打了120急救电话,外面围了好多人,说咱们毒死人了!”店员匆匆跟在他屁股后面磕磕巴巴地解释。
张渊心头一沉,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等他们跑过去一看,确实如他所言,有几桌的客人倒在座位上不省人事,情况的危机性不言而喻,张渊狠狠锤在桌子上,“快!120再打!让他们快点!”
吧台那边的店员早已拿着电话不停拨120。
柳崇一看门外也聚集了许多不明事理的人,甚至还有人在拍照,他心头一跳,连忙带着几个吓傻了的同事去维持下秩序,“请不要围观,这样会阻碍空气流通,麻烦大家退开点,小周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人进来。”
柳崇安排好店员们维护店内安全,又想起个事,走到张渊身边提醒他,“张哥,是不是该打个电话报警,我觉得这事很蹊跷。”
张渊正黑着脸打电话,听了他的话挥挥手,扭头赞赏地看他一眼,眼里有决绝也有愤恨,“报,必须报!”
柳崇二话不说打便电话报警。
恰在此时,外面终于响起了120由远及近的急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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