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康力, 你帮我想个法子。”

    虞丽娜倚在嘉汇大厦的次高层落地窗边，盯着马路上小积木一样的汽车, 抱臂向旁边的康力说。

    一个是人事老大，一个是保安头目, 两人站在一起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多怀疑什么。

    康力爱莫能助耸耸肩，“我这边一个向也都搞不定，上哪给你变一个冯耀月出来。”

    “人都失踪了三年, 生死不知。”虞丽娜咬咬唇，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忽然想到什么, 勾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压低声，“你说这么大一个人, 明大老板在的时候没多少人接触得到，人走了连个资料也没留下，祖籍什么的也不懂，不是挺奇怪的吗。”

    康力不明白她的深意。

    “我是说, 怎么跟笼中雀一样……”

    康力手势喊停，“你别胡乱八卦, 小心明老板听到又发火。”

    “你不说, 我不说，谁会知道。”

    虞丽娜瞧他面露不快，也没有再扩展下去。

    “雁过留痕，一个人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就算大海捞针，我也得把她捞起来……”

    虞丽娜垂下手臂，擦着康力肩膀而过。

    “你也加油，说不定我会比你早突破哦。向也又回到陶燕坤身边了吧，看来你又没法下手了。”

    “……”

    女人妖娆的背影和着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康力握住落地窗边的栏杆，旋了旋手掌，指关节泛白。

    向也和陶燕坤呆在一起，料定康力不会动手，不然狐狸尾巴可一下子全露出来。

    但这么一直躲在陶燕坤身后也不是事，终究需要迎面一战。

    他在“绿光”的仓库门口一把矮凳上，叉开两条长腿，一边补着灯具上的掉漆一边瞎琢磨。

    向也低着脑袋，狭隘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双红色尖头高跟鞋。其实他先听到了走路声，但以为只是路过，没留意。

    “你是向也吧？”

    向也视线沿着高跟鞋、黑丝袜、包臀短裙往上爬，是一张妆容精致的鹅蛋脸。

    “我是虞丽娜，嘉汇的人事，还记得吧。”

    虞丽娜彬彬有礼，向也颔首站起，脱开破旧的工作手套，“你好。”

    仓库里头同事从货架间探头，问了声什么事，虞丽娜直接替向也答找他的，同事冲美女点点头，又钻进去忙活。

    “你找我有事？”

    向也和她没什么交集，但总归是领导，面上依旧客客气气。

    “你还在做兼职呵。”

    向也眉峰微蹙，“帮坤姐忙而已。”

    虞丽娜点点头，“是这样的，公司安保部最近有一项户外拓展训练，理论上要求每一位同事都参加，所以来跟你知会一下。”

    向也没正面回答，“坤姐同意么？”

    虞丽娜说：“主要是你自己的意思，公司例行培训，各部门应该都给予支持。”

    向也听出漏洞，把烫手山芋丢出去，“如果坤姐同意，我就去。”

    虞丽娜早有备而来，说：“那好，我去跟她说说。”

    陶燕坤在办公室正好没事，听说虞丽娜过来，登时精神了。

    “虞美人，可什么风把你刮来我这小破地方了。”

    虞丽娜自如恭维几句，说道：“外出办事，路过就顺便进来跟你说一声，想着总比电话里说的好。”

    陶燕坤一听，知道有事，面上风轻云淡，里心头立刻戒备起来。

    虞丽娜把刚才和向也说的重复一遍，又天花乱坠描绘了许多拓展的好处，听上去像把一只丑小鸭送进去能收获一架战斗机。

    “……也就是强身健体，锻炼反应能力吧。”

    陶燕坤替她总结。

    虞丽娜点头，“差不多这么一回事。如果坤姐你这边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调另外一位保安部的同事来顶班。”

    陶燕坤十指交握，“我想想啊。”

    虞丽娜适时给她安静。

    片刻之后，陶燕坤说：“我可以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吧。”

    “当然可以，不过拓展就在三天之后，所以时间上……”

    虞丽娜露出为难的样子。

    陶燕坤说：“三天内我一定给你答复。”

    “好的，我等着你的电话，坤姐。”

    虞丽娜出到空无一人的走廊，笑容敛起，自言自语啐道：“一点小事犹犹豫豫那么久。”

    陶燕坤仿佛心有灵犀，在办公室里更加不需要压抑，一边找向也电话一边嘀咕。

    “多大点事还来磨磨唧唧。”

    陶燕坤电话叫向也上来，把情况跟他说清。

    向也问她：“你想我去么？”

    “你爱去就去。”

    简简单单几个字难以揣摩她的真正想法，但向也想到别的东西。

    “公司以前经常有这种拓展训练么？”

    陶燕坤回忆之后说：“也不说经常吧，基本一年一次，不过以往都是秋天，不知道今年怎么提前了……”

    经她这么一说，向也更加怀疑陷阱的可能。

    陶燕坤继续说道：“不过就一两天的事，天气好随便选个周末就行，也不是什么问题。”

    向也直接问：“坤姐，你是想让我去？”

    陶燕坤这回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你是在担心什么问题么？”

    “没有。”向也依旧守口如瓶，并换了一个黏腻的说法，“我舍不得你。”

    “……”

    陶燕坤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一副家长架势，看样子又准备训话了。

    她假正经时候虚浮的矛盾感最具魅惑，让人看得心痒痒，想拆穿她的面具，瞧一瞧她真实的娇羞。

    向也抢白道：“我去就是了。”

    “……”

    “也就一个周末，那什么——”他本来坐在桌子对面，人有长得高，站起来伏到桌上轻而易举凑到陶燕坤眼前，忽然呵出的男性气息着实把陶燕坤吓了一瑟缩。

    他声音本就磁性，压低后更显沙哑诱惑，“小别胜新婚啊。”

    向也的笑容还没勾勒出形状，陶燕坤倏然欠身，往他气息飘来的方向贴了一下。

    她方向感把握得越来越上手，刚好碰在他唇角上。

    它不像完整的一个吻，不是在正正的唇瓣；它也不像无意的触碰，不是完全落在脸颊。

    唇角是界限，划开索吻与意外触碰，一样一半让这一枚吻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勾引他把吻摆正，真真正正唇齿相交。

    向也愣住，陶燕坤找到他的肩膀轻轻往后一推，似代替一句：去你的吧。

    向也站直身，不由按上被她骚扰过的嘴角，笑容发痴，她若能看到定会嘲笑他傻气的纯情。

    陶燕坤接着刚才准备开始的教训：“你跑了几天，培训班的课程落下不少了吧，晚上挨骂别找我。我跟你老师交代过，对你不用客气。”

    向也还飘忽云里，随口说道：“没啥大问题。”

    外面办公区传来男人洪亮的嗓音，是有人从仓库上来了。他进来时没有关小办公室的门，百叶窗也来不及下，若是再晚几秒……

    向也心脏突突跳，刺激感比刚才更甚，仿佛油锅里撒烟花，呲呲蹦蹦将要炸开。

    他挠挠后颈，“坤姐，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灯刚修了一半。”

    陶燕坤也迅速进入状态，轻哼一身，“你现在还会修灯了？”

    向也说：“补漆……”

    陶燕坤：“哦。”

    向也刚出门口，有个同事与他擦身而过，拿着一张图纸走进办公室。

    “坤姐，我们和举办方沟通了一下，对方想在舞台中央假设一个升降台，想问一下你的看法……”

    交谈声随着向也的走远而淡去，离开陶燕坤的视线范围前，向也受到召唤似的回首后望。

    刚才进去的同事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手里不停比划，也许他并不在意陶燕坤是否能看见，而是讲到激动之处的习惯性反应。而陶燕坤专注听着，不时点头，或者适时插几句话。

    向也又挠挠后颈，低头离开了二楼。

    向也下到创业园里，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给妙悔打电话。

    “大师，念完经了么？”

    妙悔对向也始终心存愧疚，面对他之时也常常浮上这种感情，于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沉重而压抑。只有李星波在场时才会像个斤斤计较的普通中年男人。

    于是向也的跳脱让他更捉摸不透，语气也更为谦逊老实。

    “我们只有早上和晚上念经，下午是自由时间。”

    “……”

    向也决定开门见山为妙。

    “我想请你帮个忙。”

    妙悔听到要帮忙时，浑身细胞都进入摩拳擦掌的备战状态，以为又是一趟翻山越岭的“西天取经”。

    岂知向也只是让他复印冯耀月留下那本子的第一页。

    “你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复印，只要第一页就好了，多了也用不上。”向也叮嘱他，“一定不要给别人看到，我今天半夜去找你拿。”

    妙悔沉吟片刻，向也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警觉起来。

    “你该不会弄丢了吧？！”

    “没有没有。”妙悔立刻辩白，“小光，我多嘴问一句，那个本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要来有什么用？”

    向也舒了一口气。

    “我这不正要复印了找人问问么。”

    “找谁？”

    “……”

    向也开始后悔把它托付给唐僧的不知几代弟子，都是一脉相承的啰嗦。

    “你只管给复印好了，先谢了，大师。”

    他径自挂了电话。

    向也找好康力的电话和嘉汇大厦的具体地址，心里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几天有点伤，今天就先更一章吧，明天再双更，么么哒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