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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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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外传, 内容、时间线均与正文无干,是另一种发展轨迹,独立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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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娘坐在窗前, 出神地看着外面种着的绿竹,微风吹过, 叶子沙沙作响。

    距离裴瑾身故的消息传来, 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她从不可置信到哀痛欲绝, 现在, 重归平静。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 她未能为裴家诞下子嗣, 如今夫君身故, 她理应殉节。

    夫死殉节, 此乃天理。

    贞娘不曾怀疑过这个道理,她就亲眼见到过这样一个节妇,那是她的一个堂姐, 她的祖父与那位堂姐的祖父是兄弟, 关系不远不近。

    那时, 她大概是五岁或者是六岁, 她随母亲去叔祖父家里做客,她在花园里追逐蝴蝶,那只蝴蝶有着漂亮又闪耀的翅膀, 绚丽极了,她情不自禁,一步步追逐着蝴蝶往外走。

    蝴蝶飞过小桥,飞过流水,停到了绣楼外的花丛里,她正想合拢双手将蝴蝶捉住,却听见里头传来砰的一声,吓了她好大一跳。

    那个时候的她年纪还小,不曾裹足,一时好奇,便踮着脚尖往里看,谁知道透过门的缝隙,她看见的却是今天只有一面之缘的堂姐倒在地上。

    她身上换下了宴客的衣裳,穿了一身白,头上湿漉漉的全是血,有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鼻梁流下来,滴滴答答滴在地上,蜿蜒成了诡异的图案。

    她愣愣地看着,直到被母亲带回家还没有回过神来,母亲吓得请了大夫,给她灌了一碗汤药,她喝了睡了一天才缓过来。

    后来,听人说起,与那位堂姐定亲的人被土匪所杀,堂姐听到消息,毅然殉节了。

    父亲赞其忠贞,并称赞那位堂兄“教女有方”,她的母亲听闻,勃然变色,可不敢忤逆丈夫,只是将她遣走,不肯叫她听。她对丈夫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是屡试不第才改行从商,骨子里很吃读书人的那一套。

    可贞娘还是陆陆续续听到了些后续,说什么朝廷为了嘉奖这个贞洁烈女,特地为她立了牌坊,族人们与有荣焉,笑容满面。

    甚至那一段时间,她们刘家的女儿说亲格外容易,人人都道既然是烈女的姐妹,那品性必然是不差的。

    同一年,贞娘的父亲给她取了名字,名为贞,刘贞娘。

    七岁,她开始缠脚,疼得不得了,可母亲告诉她,是父亲疼爱她才会叫她早早缠了脚,缠了足的女儿才好说亲事。

    至于疼?忍一忍便过去了。

    十五岁,父母为她说了亲事,原先母亲看好另一户人家,门当户对,也是商人之子,家境殷实,父亲不同意,他更看重妻子的外甥,裴家虽说清贫,可到底是读书人家,裴瑾读书也素来有天分。

    母亲心中不愿,可是,她做不了主。

    次年,裴瑾刚好中了举,名列榜首,是为解元,如此,母亲也没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了,她就这么嫁到了裴家。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婆母即是姨母,待她慈和,夫君脾气也好,以礼相待,除了迟迟未有身孕,贞娘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或许是她前二十五年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一口气用光了所有的福分,所以这才会有此劫数。

    裴瑾的死讯一传来,母亲便过来探望过她,她也不肯相信外甥就这么没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什么都没有,叫人怎么肯相信?

    可后来,还是不得不信了,礼部的人送还了他的遗物,尸体落进海里,是没有指望了,只能立个衣冠冢。

    母亲再来,便传达了父亲的意思,是叫她殉节,可母亲不同意,抹着眼泪道:“你别听你爹胡说,要我说,你不如在族里过继个孩子,也算是给他留个香火,就冲这一点,你爹也不会不同意,贞儿,你可别做傻事。”

    她知道母亲说得也在理,她若是不想死,只要过继一个孩子,为裴家留下香火,旁人也无话可说。

    只是那样,有什么意思?

    贞娘将目光投向了桌上的白麻布,慢慢站了起来,把它拿在了手里,麻布很粗糙,有些扎手,她用手指一寸寸摸过去,然后猛地拽紧,下定了决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丫鬟小蝶匆匆忙忙跑进来,满面惊喜:“夫人,大人回来了!”

    贞娘呆住,一时不敢相信耳朵:“什么?”

    “大人回来了!他没有死!”小蝶边哭边笑,脸都花了。

    贞娘颤抖着伸出手:“快、快扶我。”

    小蝶赶紧搀住她的胳膊,贞娘自打缠了脚后就没有再走过那么快,但她今天顾不得什么仪态,快步向门外走去。

    裴瑾正好要进来,和她打了个照面:“贞娘……”话音未落,他就看到贞娘潸然泪落。

    她眨着眼,让眼泪掉出眼眶,以免模糊视线,可眼泪掉得太快了,她不得不用帕子去擦,只是那样,她也舍不得移开视线:“表哥,你回来了吗?真的是你吗?我该、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裴瑾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轻声道:“是,我回来了,是真的。”

    贞娘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他的怀中哀哀落泪,泣不成声。

    裴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

    贞娘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想要对他说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担忧和悲痛,可又无从说起,她哀泣良久,最终只是道:“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她擦去眼泪,猛地一抬头,就和一双明眸对了个正着,那双眼睛的主人乍与她对视便惊慌地收回了视线。

    贞娘疑惑地看着她,那是一个大约二八年华的少女,瘦瘦怯怯,弱不禁风,但杏眼桃腮,花鬟月鬓,十分美貌,她心中恍然,立即扬起笑容:“这位姑娘是……?”

    “她叫鱼丽。”裴瑾思索片刻,欲言又止,“你先将她安顿下来,其他的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之后再说吧。”

    贞娘心里有了数,立即答应了下来。

    裴瑾顾不得与她多说几句,立即出门去了,他是被盖了章的“死人”,“死而复生”,免不了要向各方一一说明情况。

    他一回到衙门,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围观,听他说完前因后果,同僚与上级纷纷感慨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又有亲朋族人来访,裴瑾不得不把同样的说辞又重复了几遍。

    他的说法是,在坠海后,他很幸运地抓住了一块木板,并漂到了海边,为心善的渔民所救,养好伤后,便启程返回京城,可中途又病了一场,这才耽搁了些许时日。

    然而,实际上救他的并不是什么渔民,而是这个他带回来的女孩子,鱼丽,她救他不假,可在不久后就订了亲,谁知还未过门未婚夫就病逝了,她被要求殉节。

    为了救她,两个人又回到了海上,被卷进了一个神秘的山洞,吃下了仙药,从此,所受的伤很快会痊愈,即便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

    可这样的秘密不能为人所知,他和鱼丽都三缄其口。

    好不容易送走了来探访的族人,裴瑾总算能坐下来和贞娘好好说一说话了,大约是看见了他眉宇间的疲惫,贞娘很贴心地什么都没有问,给他奉了一盏茶,又说起对鱼丽的安排:“收拾了西厢的房间给她住,送了两身我还未上过身的衣裳,只是她比我身量小些,要改一改才好穿……”

    裴瑾沉默地听着,等她说完,才慢慢道:“贞娘,我同你说实话,是她救了我的性命,但是碍于名节,此事你知我知,不能再叫其他人知晓。”

    贞娘一怔,她原以为是他在外所收的妾室,没想到却是救命恩人,但若是救命恩人,又何必带回家中?

    “表哥,此事是否还有隐情?”

    “是,她的家人都身故了,她是孤女。”裴瑾微微苦笑,不,鱼丽的弟弟还在人世,可是她是逃婚出来,如何能叫贞娘知晓?她若是知道,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不贞不忠的女子。

    贞娘一听,便对鱼丽更是同情,柔声道:“她救你性命,便是于我们家有大恩……只是,”她犹豫片刻,才问道,“表哥打算如何安顿她?”

    孤苦无依的女子,自然不能赠予钱财便将恩情一笔勾销,可若是留在家中,又以什么名义安顿呢?何况,裴瑾所谓的“名节有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裴瑾沉默片刻,替她夹了菜,“吃饭吧。”

    “哎。”

    吃过饭后,裴瑾趁着天色未暗,去西厢拜访丽娘,她刚吃过饭,正坐在床头发呆,看到他进来,忙不得道:“书生……”

    “嘘——”裴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

    他走到窗前,将窗户逐一打开,然后坐在桌前,看着她的双眸:“丽娘,到你必须作出决定的时候了,你想好了吗?”

    回京路上,鱼丽反复问过他一个问题:“我跟你走,用什么身份?就算我不识字,我也知道什么叫‘聘者妻奔者妾’,还有,我们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被人发现?”

    路上,裴瑾中了水匪的冷箭,可拔出箭头后没多久,他的伤口就自然愈合了,若是让别人看到,怕是要怀疑他们是妖怪。

    裴瑾分析过他们的现状,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但是,他道:“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丽娘,任何一个选择,你都必须要有所牺牲。”

    “我不明白。”她第一次走出渔村,跟着一个已有妻室的男人离开,心中不是不惶恐的,“你和我说明白。”

    裴瑾慢慢道:“我知道你不愿做妾,你想嫁人为妻,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说是你父亲救了我,临终前托孤,让我替你寻一个好人家,我可以与你认干亲,为你寻一户好人家嫁了,只是,你必须隐藏好你的秘密,绝不能叫别人发现。”

    “嫁给……别人?”她迟疑了半天,这听起来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可她心里不情愿,“那么,他要是死了,会不会还要再逼我殉节一次,你能保证我不用死吗?”

    裴瑾道:“世道如此,我做不到,对不起,丽娘。”这是一个颂扬贞洁烈女的时代,这也是一个出嫁从夫的时代,何况他们并无血缘关系,若是他为她说得太多,做得太多,旁人就要怀疑起她的贞洁来,“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生死……由旁人。”

    “为什么?”她惊得满眼是泪,“为什么啊?”

    裴瑾一字一顿道:“这是伦理纲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办法挑战这些规矩。”

    鱼丽气恼:“那我不嫁了。”

    “那也可以,我便说救我的人是你的丈夫,你为夫守节,不愿再嫁,我也可以奉养你终身,如此一来,守住秘密也会容易一些。”裴瑾道,“代价也不是没有……我想你明白的。”

    寡妇守节要怎么守呢?青灯古佛,不带笑容,永远素衣,避讳喜事,永远过着单调无趣的生活。

    这听起来和嫁人相比,也不知道哪一个更糟糕,她闷了半天,问:“那我们也不能再见面了,是吗?”

    “是。”

    哪有节妇和外男相见的,那还叫守节吗?“我会让贞娘去看你,日子会过得很无趣,但是,不会更坏了。”裴瑾轻轻叹了口气。

    鱼丽咬着嘴唇问:“还有别的选择吗?”

    还有吗?当然有。

    嫁给他。

    嫁给他,两人不必再有任何避讳,想见就能见,而且可以互相为对方掩饰秘密,只要裴瑾同意,她的生活将有很大的自由度。

    然而,他没有办法娶她为妻。

    没有一个选择是完全能顺心如意的,每一个选择,都要她必须做出牺牲。

    “我不知道,”她说,“我要想一想。”

    裴瑾说道:“你可以慢慢想,这关系到你的一生。”

    “你想我选哪一个呢?”她问。

    他说道:“选会让你快乐的那一个吧。”

    现在,到了她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这个外传,因为真的很有趣,丽娘跟裴瑾回去了,而贞娘没有死,如此一来,这三个人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呢?封建社会里的爱情和责任,想想都觉得很有看头啊,大家怎么看?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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