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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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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擦嘴。

    苏惠德抱着怀里的白色小灵狐,歪着脑袋看向面前的苏阮。

    “狐狐……”伸出手指了指苏阮,然后又指了指怀里的灵狐,苏惠德突然上手一把抱住苏阮。

    “啊……”苏阮猝不及防的被苏惠德扑倒在地,后背磕上硬实白玉砖,撞得生疼。

    “狐狐……”蹭着苏阮的头发,苏惠德白胖胖的身子压在她的身上,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四妹妹,你先起来。”使劲的撑开苏惠德的脑袋,苏阮头上的发髻已然散落,珠钗玉环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

    小白狐蹲在一旁,双爪一伸,就窝进了苏阮松散盘起的发髻里。

    “哎呦。”苏阮拨开小白狐和苏惠德从地上起身,抬眸就瞧见那正匆匆往这处赶来的王姚玉。

    慌乱的把地上的珠玉翠环扫进香塌下,苏阮脑袋一钻就躲了进去。

    苏惠德看到苏阮的动作,撅着屁股也要钻进来,被苏阮按着脑袋给推了出去,“嘘,咱们玩瞎摸,不能告诉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苏惠德: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61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惠德转着一双眼珠子, 也不知是听懂了苏阮的话,还是没听懂苏阮的话。

    “德儿?德儿?”王姚玉急匆匆的推开主屋大门进来, 一眼看到站在沉香塌前的苏惠德, 赶紧上前道:“这是吃了什么?”

    苏惠德仰起小脑袋看向面前的王姚玉,露出那张沾着花汁的脸, 不说话。

    王姚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零散的海棠花瓣, 掏出绣帕给苏惠德擦嘴道:“这些丫鬟婆子,让她们别放花, 每日里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听到王姚玉的话,苏惠德张嘴道:“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哎呦, 没要你背诗。”

    “诗酒趁华年……”

    “行了行了。”一把捂住苏惠德的嘴, 王姚玉领着人坐到绣墩上道:“坐着,我给你去端吃食来,是不是饿了?”

    这回, 苏惠德没有背诗,只朝着王姚玉用力的点了点头道:“饿了。”

    “对, 饿了好,饿了好。”听到苏惠德说话,王姚玉欢喜的替她把面颊旁的碎发拨好, 然后千叮咛万嘱咐道:“呆在这处等娘,不要瞎跑,知道吗?”

    苏惠德仰着脑袋不说话,片刻后蹦出两个字, “饿了。”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端吃的来。”

    话罢,王姚玉转身出了主屋。

    苏惠德坐在绣墩上,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点头,在点完十下之后,猛地一下从绣墩上站起,朝着沉香塌那处走去。

    苏阮正撅着屁股从沉香塌下面爬出来,突然感觉腰肢一热,她扭头看去,只见苏惠德抱着她的腰,一双眼睛黑亮的吓人。

    “抓到了。”

    说完,苏惠德撅着屁股自己爬进了沉香塌下,然后朝着苏阮捂住了脸。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惠德,苏阮顿了顿神,“四妹妹,你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听到苏阮的话,苏惠德张开贴在脸上的手,一只眼睛从胖乎乎的指缝里露出来,干净清澈,怯怯的犹如初生婴孩。

    苏惠德被王姚玉藏在院子里,平日里连丫鬟婆子都不见,好不容易来了个苏阮能与她说上几句话,却是又要走了。

    “我下次再来看你。”伸手把一旁的小白狐递给苏惠德,苏阮笑道:“这小白狐给你,让它好好陪着你。”

    “狐狐……”苏惠德抱紧怀里的小白狐,看了一眼面前的苏阮,也不知是在叫谁。

    苏阮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苏惠德的小脑袋,然后提着裙裾赶紧出了主屋,生怕会碰到等会子回来的王姚玉。

    母亲将这事藏得严实,她不能一下子捅破了,最好是想个法子让母亲自个儿把这事说出来。

    苏阮绕进一旁的小道,一边想着事,一边疾步走着,走了半响才发现自个儿也不知是绕到了哪处去。

    停住步子,苏阮站在原处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地方她从没来过,似园子不似园子,似院子又不似院子的。

    周边竹露风摇,曲径通幽,禅房花木,青霭飞泉,与书上所说佛家人的住处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阮仰头看了半响,然后伸手抹了一把额角的热汗。

    匆匆走了半日,她已然有些口渴。

    扭头看到那从竹筒里顺出来的泉水,苏阮略微惊奇的瞪大了一双眼,然后新奇的上前掬了一捧入口。

    泉水甘甜爽口,似乎还因为有了竹筒润泽,所以多添了几分竹香味。

    苏阮又掬了一捧入口,那滴滴答答的泉水顺着她的指缝滑落,浸湿了她身上的短衫裙裾。

    苏阮低头用绣帕抹了抹胸前被泉水沾湿的衣襟,然后又吃了好几口。

    喝完了水,苏阮扭头朝着那一旁的禅房看了看,犹豫片刻后走了过去。

    禅房竹门大开,细薄的白纱被竹钩子挂在门前,若隐若现的显出里头一个盘坐身影。

    苏阮歪了歪头,小心翼翼的伸手撩开面前的白纱。

    禅房内空无一人。

    “嗯?”奇怪的在禅房内绕了一圈,苏阮眨了眨眼,只觉刚才瞧见的,难道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象吗?

    提着裙裾出了禅房,苏阮站在那竹筒前面,伸手拨了拨上面飘着的青竹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突然,一道沉雅嗓音从苏阮身后响起,苏阮迅速扭身,只见一身披赤色袈裟的俊美男子站在自己身后,姿态淡然,头顶光亮有佛印,手持佛珠执掌于前,面色沉静。

    “和尚?”

    苏府内怎么会有和尚?

    “女施主随贫僧来。”那和尚踩着脚上的僧鞋,转身往竹林深处去。

    苏阮站在原处犹豫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跟着他走了几步。

    “蠢,他让你走,你就走?”突然,一只修长手掌横空伸出,一把扯住苏阮的后衣领子。

    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苏阮瞧,在对上她那双懵懂眼眸时,立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哎?你怎么在这处?”苏阮懵懵懂懂的晃了晃脑袋,只觉身子有些飘然,又有些困乏,矛盾的紧。

    “我是谁?”抬手掐住苏阮的脸,陆朝宗俯身。

    “唔……陆朝宗。”苏阮被迫噘着小嘴,含含糊糊的吐出这三个字。

    听到苏阮的话,陆朝宗伸手叩了叩她的额际,“蠢。”

    这是苏阮头一次在陆朝宗的面前唤他的名,可惜现在的苏阮神智懵懂,不然怕不是被吓死就是赶紧缩头认饶。

    “陆施主。”那和尚不知何时走到了陆朝宗身后,微微躬身与他行礼。

    “秃驴,少给本王装瞎子。”单手把苏阮揽进怀里,陆朝宗眸色暗眯道:“你放了瘴气?”

    “并未放瘴气。”和尚摇了摇头,“只是这位女施主贪食了贫僧的泉水。”

    “一点泉水罢了,依旧如此小气。”陆朝宗单手掐住苏阮的喉咙,然后把她挂在自己的臂弯上,单手在她腹上一用力,就将苏阮刚才喝进去的几口泉水都给逼出来了。

    抬手帮苏阮擦掉嘴角的水渍,陆朝宗捏了捏她的脸。

    苏阮抬眸,笑眯眯的抱住陆朝宗的胳膊,“嘘,抓到了。”

    话罢,苏阮放开陆朝宗的胳膊,歪歪斜斜的自己走了几步,然后扭头跟陆朝宗道:“轮到你来抓我了。”

    陆朝宗站在原处,看着苏阮转身一闷头撞上一棵青竹,然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缩起身子。

    拢着宽袖上前,陆朝宗抬脚踢了踢她的绣鞋。

    苏阮抱着身子往旁边缩了缩,有呜咽声从里头传出来。

    陆朝宗蹲下身子,语气略微有些无奈,“说话。”

    “疼……”苏阮抬起头,额头明晃晃的是一大块被撞出来的红印子。

    “我看……”陆朝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阮一把打开了手。

    “哈哈哈,被骗了,蠢!”苏阮单手叉腰,指着陆朝宗大笑,然后挽起罗袖露出一双白腻藕臂,绕着几棵青竹胡乱跑着。

    “哈哈哈,你捉不到……”细薄的轻纱曼舞,扫过和尚持着佛珠的手,隐带过一阵甜腻暗香。

    佛珠快动,片刻后却是陡然止了动作。

    那头,苏阮正兴起,她把头上的珠钗玉环都给扯了下来,那漆黑青丝蜿蜒而下,袅袅犹如寸寸清风。

    幽静的竹林内,只余苏阮那软媚的笑声,糯瓷瓷的就像是夜市州桥处的香糖果子,甜腻的让人心口发憷。

    “陆朝宗,你是个大坏蛋!”抱住面前的一棵潇竹,苏阮使劲的冲着陆朝宗大喊,然后又跑到那竹筒泉水处,提起裙裾露出一双不知何时被褪下了绣鞋的白细小脚。

    踩着脚下沁凉的泉水,苏阮仰头,脖颈纤细,衣襟半开,显出两瓣白瓷锁骨,生嫩嫩的勾着人的视线。

    屈体纤媚,面容蛊心,那是从话本子里头,窜出来的妖物。

    和尚闭眼,诵经,手里的佛珠却不动。

    此时的苏阮,忘记了俗世教条,忘记了女子规矩,只知快活肆意。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陆朝宗不知这小东西是从哪处学来的曲子,但他知道,若是再听下去,后头的事可就由不得他了。

    伸手褪下身上的乌色玄袍,陆朝宗直接就把苏阮裹在了里面。

    “唔唔唔……”苏阮正闹得兴起,哪里肯罢休,使劲的想挣脱,却是被陆朝宗狠狠的打了一下腰臀道:“再动,就把你扔到水池子里头淹死。”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安静下来,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怕了。

    扛着肩上的苏阮,陆朝宗面色难看的走到那和尚面前,双眸暗沉,隐戾凶狠,一字一顿的警告道:“秃驴,出家人,色.即.是.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垂眸,立在原处未动。

    陆朝宗伸手,将那和尚捏在手里的佛珠扯落。

    看到那颗颗滚落在地的佛珠,陆朝宗那张俊美面容之上显出一抹嘲讽神色,“佛线已断,秃驴,管好你的眼。”

    话罢,陆朝宗扛着苏阮大步离去。

    幽竹惶惶,和尚紧闭双眸,长久之后吟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闭眼了,因为心动。

    和尚的佛线断了,因为心动。

    和尚……哪里比得上咱们小宗宗的一根手指头,哼╭(╯^╰)╮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卜算子》严蕊

    ☆、62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阮醒过来的时候, 她睡在芊兰苑的架子床上,旁边站着平梅, 圆桌绣墩上坐着陆朝宗。

    那厮正端着手里的茶碗吃茶, 慵慵懒懒的半阖着一双眼,手边是一本苏阮极为熟悉的小账本。

    苏阮瞪圆了一双眼, 身子立刻就从架子床上直了起来, 浑噩的脑袋一冲,眼前一阵发黑, 把她吓得不轻。

    “二姐儿。”平梅眼疾手快的托住苏阮,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没事。”朝着平梅摆了摆手, 苏阮撑着身子从架子床上起身, 然后猛地几步跨到陆朝宗面前, 裙裾绷得笔直,再迈不开。

    “王爷,这是臣女的东西!”用力的拉拽着那被陆朝宗捏在手里的小账本, 苏阮红着一双眼故作凶狠,但眼眸深处却泛出一股子心虚来。

    “哦?这上头写着本王的名字, 本王还当是自个儿的东西呢。”

    陆朝宗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捏着手里的小账本,任凭苏阮怎么拉扯都不放。

    听到陆朝宗的话, 苏阮那张原本就涨红的脸更是晕红了几分,她咬着唇瓣,被陆朝宗噎的哑口无言。

    那小账本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写的陆朝宗的名字,当然, 基本都不是好话,偶尔添上一两句好话,还被苏阮气呼呼的用墨汁给涂了去。

    “啧啧……”陆朝宗一边盯着那小账本看,一边摇头,“阿阮姑娘的字,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其实苏阮的字还算是好看的,但放在一众才情女子中间便高下立显。

    “这是我的私密物。”苏阮见拉扯不回小账本,双手一遮就把那小账本给挡住了。

    看到苏阮那颤巍巍覆在小账本上的青葱玉手,陆朝宗突兀勾唇笑道:“这让本王看的是阿阮姑娘,不让本王看的也是阿阮姑娘,阿阮姑娘到底想要本王如何呢?”

    “谁,谁让你看的,我根本就没有……”

    “二姐儿。”苏阮结结巴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平梅给扯住了罗袖道:“确实是您把这小账本硬塞给摄政王的。”

    苏阮剩下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她瞪圆了一双眼,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平梅,小嘴微张,神色诧异。

    现在苏阮细想过来,她自出了姚玉园之后,那后头的事便一点子都记不清楚了,懵懵懂懂的就像是雾里看花似得,知道那是花,却不知是什么花。

    她记得陆朝宗,却不知与陆朝宗做了些什么。

    “呵。”陆朝宗轻笑一声,单手一抽就把那小账本给抽了回来,然后慢条斯理的收进宽袖暗袋之中道:“既是礼,那本王就收下了。”

    “不是礼不是礼,只是给你看看的!”苏阮瞬时回神,头冒虚汗的上手想去拿那小账本,却是被陆朝宗给挡住了手。

    “阿阮姑娘怎如此小气?这送出去的东西,还想着要回来?”

    “我没有想送……”苏阮哭丧着一张脸,脑袋里头浑浑噩噩的还没回过神来,被陆朝宗拉扯着左右乱带,根本就说不过他。

    “没有想送?那先前说想嫁与本王的话,也是胡言,消遣本王了?”

    “……哈?”苏阮一愣,满以为是自个儿脑子出了事,或者是还没睡醒。

    “王爷,您,您刚才说,说的什么?”抱着手,苏阮猛地往后一退,连那小账本都不记得要了。

    “本王说,先前阿阮姑娘说的,想嫁与本王的话,如今看来也只是在拿本王玩乐?”

    陆朝宗难得有耐心的将这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他一字一顿的说完,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苏阮那张煞白小脸,嘴角轻不可见的勾出一抹笑。

    “……平,平梅……”苏阮扭头,急切的拽住一旁平梅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得,“我,我刚才说,说过这种话?”

    “二姐儿。”平梅握住苏阮的手,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看到平梅点头,苏阮瞬时崩溃,她猛地一下瘫软下身子,恨不得把刚才脑子糊了的自己塞进水池子里头好好洗洗。

    “阿阮姑娘刚才,哭着抱着本王的腿说要让本王负责,现下却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本王甚是心寒。”

    陆朝宗放下手里的茶碗,白皙指尖轻略过清冽茶面,俊美面容一瞬绷起,看着有些让人心怵。

    “臣女,臣女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与臣女计较了,臣女就算是像天借个胆子,也不敢拿您玩乐取笑呀。”

    苏阮讪讪的笑着,愈发攥紧了平梅的手。

    “这浑了几个时辰,就这般会说话了,阿阮姑娘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拢着宽袖从绣墩上起身,那挺拔的身躯笼罩而下,将苏阮纤细的身子罩进暗影里。

    看着面前压迫感十足的陆朝宗,苏阮用力的仰头,掩在裙裾里的双腿哆嗦的厉害。

    “罢了。”突然,陆朝宗挺身,取出一对花中花慢慢盘玩道:“今日之事,本王可以不计较。”

    “多谢王爷……”

    “不过。”陆朝宗话锋一转,看着苏阮那瞬时又紧张起来的脸,声音低哑道:“半月后三秋恰半,为仲秋月圆之夜,所谓胡饼邀蟾蜍,本王不沾荤腥,想吃个干净些的宫饼沾沾口。”

    “王,王爷的意思是……”苏阮小心翼翼的抬眸,现在的她每说一句话都要掂量一下。

    “本王的意思是,想吃阿阮姑娘亲手做的宫饼。”

    陆朝宗想吃宫饼,这宋陵城内有的是人会帮他做,可他指明了要吃苏阮做的,苏阮只能硬着头皮上。

    苏阮从没进过厨房,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未碰过庖厨内的东西,所以她不是手艺不好,是根本就没有手艺。

    不过好在,这距离中秋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苏阮还能细细的学,不说做的多好吃,起码要能入口。

    “二姐儿,您还是先歇会儿吧。”平梅上前替苏阮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心疼的开口道:“这都做了半日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没事。”苏阮垂着脑袋,将手里的月团子塞到模具里压实,白腻小脸上满是细碎的白.面粉。

    “对了。”抬眸喊住平梅,苏阮睁着一双眼在空落落的小厨房里看了一眼,然后才悄悄的开了口,“那日里,我到底在陆朝宗的面前说了些什么?”

    平梅面露犹豫神色,静默片刻后道:“您抱着摄政王的腿,哭着喊着说摄政王毁了您的名声,要摄政王做主负责。”

    在苏阮心底,那日这厮把她推进泉水池子里的事她还记着仇,身为女子,即便苏阮嘴里说不在意,但心中却还是忍受不了他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不然上辈子的她也不会活得那般窝囊。

    “……还有呢?”

    “还有您说,这世上的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看着您的脸,看不着您的心……”

    说到这里,平梅面色一红,有些难以启齿。

    注意到平梅的面色,苏阮奇怪道:“怎么了?后头呢?”

    苏阮想着,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还能如何?但事实证明,这破罐子也是能碎成渣滓的。

    “您拽着摄政王的手,硬是要人……摸您的心。”平梅凑到苏阮耳旁,极其艰难的吐出这最后的几个字来。

    听到平梅的手,苏阮手上一个用力,模具里面的月团子就挤了出来,扁扁的压在那里,软糯的红豆馅粘在苏阮的掌心里,稠腻的紧。

    苏阮垂眸,面色一瞬涨红,她盯着自己的心口看了看,那里挽着系带,鼓鼓囊囊的被短衫撑起,哪里摸得着心口?

    小厨房内一瞬沉静下来,苏阮哑着嗓子开口道:“去,去帮我倒碗茶来吧。”

    “是。”平梅应声,赶紧出了小厨房。

    苏阮独自一人站在小厨房里,用力的搓揉着模具里的月团子,那黏腻的豆沙和粉白的面団子混在一处,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心绪杂乱的苏阮又揉了个月团子塞进模具里,但却没了心思继续,她净完手,就转身回了主屋。

    靠在美人榻上,苏阮习惯性的想从软枕下抽出那个小账本,但在摸到那空空如也的下头时,脑中一阵恍然。

    那小账本被陆朝宗给拿走了。

    所以她到底在小账本上记了多少东西呢?

    抱着怀里的软枕,苏阮仰头盯着一旁的绮窗,脑中断断续续的想起小账本上记着的一些东西。

    那小账本是苏阮用针线,将一张张麻纸叠缝起来的。

    麻纸上面零零散散的记着苏阮的事,有些不知所云,但却都是她的心里话。

    如今被陆朝宗拿走了,苏阮心内升腾起一股明显的羞耻感。

    她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陆朝宗面前一样,那小账本外头的兔皮套子是她的衣裳,里头写的东西就是苏阮的皮,而陆朝宗现在正在看她的肉,抚她的骨,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剥离了出来。

    苏阮想的出神,一眨眼却是突然看到窗绡上印出一张人脸,吓得她一个哆嗦,扬手就把怀里的软枕给扔了过去。

    窗绡细薄,苏惠德那张脸使劲的嵌在上面,眼睛,鼻子,嘴巴,都清清楚楚的拱起来。

    被软枕砸了,她也不动,就那么静悄悄的盯着苏阮看。

    苏阮赶紧打开窗绡,看着面前苏惠德那张满是横横条条的脸,无奈扶额。

    她这四妹妹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芊兰苑的?从姚玉园到芊兰苑,坐马车可还要一炷香的时辰呢。

    浑身松软的小白狐跳上窗棂,然后极其熟练的窝到苏阮的美人榻上。

    苏阮看了一眼那小白狐,又看了一眼趴在绮窗上的苏惠德,想着她这四妹妹莫不是跟着这小白狐过来的?

    “狐狐,瞎摸。”睁着一双眼,苏惠德趴在绮窗上蹬着腿想进来,被苏阮按住了肩膀,“从门走,从门走……”

    一旁房廊处,传来半蓉惊恐的喊叫声,“谁啊,哪个野蹄子干的?这刚结出来的小茄子,又没了!”

    苏阮低头看了一眼苏惠德嘴角的茄渣子,赶紧帮她擦了擦。

    幸亏吃的不是花……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雾里看花……

    小宗宗:我是花

    苏二二:……请跟我保持你死我活的距离

    苏惠德:你走吧,我妈不让我跟傻子玩╭(╯^╰)╮

    ☆、63晋江文学城独发

    虽已过秋分, 但天气却依旧有些燥热。

    苏阮看着坐在绣墩上吃糕点的苏惠德,伸手帮她把散乱的头发往耳后拨了拨。

    “阿阮!”苏惠苒急匆匆的冲进来, 一眼看到坐在苏阮旁边的苏惠德, 脚步微顿,“四妹妹怎么在你这?”

    “啊, 她……”

    “先别说那么多了, 快,备马车咱们去衍圣公府。”没听苏阮解释, 苏惠苒便急匆匆的抢话道:“正巧四妹妹在,咱一道去挫挫那孔君平的威风!”

    “怎么了这是?”

    看着面前一副气势汹汹模样的苏惠苒, 苏阮扶额, “大姐, 你昨日里才吃醉了酒在南风馆前面撒了酒疯,拽着那抚顺大将军当成红倌不放,现在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越与苏惠苒处的久, 苏阮便越发现,她原本心目中那个温柔大方, 端淑有礼的大姐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抚顺大将军?那是谁?”苏惠苒对昨日里的事还是有些印象的,她明明拽着一个红倌,怎么变成那抚顺大将军了?

    “大姐, 你把那抚顺大将军当成红倌,差点给人家把衣衫都扒了。”

    苏阮端了一碗茶水给苏惠苒,无奈摇头道:“幸亏摄政王在,不然你怕是都脱不得身。”

    厉蕴贺的名声, 整个宋陵城都是知道的。

    混迹花柳,滋事打架,仗着自个儿的一身本事,硬是打的那些权贵子弟抱头鼠窜,除了陆朝宗,便没有那能制得住他的人。

    出身草莽的人,从白骨枯烂的战场上出来,骨子里头浸着血煞气,即便外表看着秀气纤瘦,但哪里是这些养尊处优的氏族公子能比的。

    愣愣的伸手接过苏阮手里的茶碗,苏惠苒眨了眨眼道:“那,那这,我……”

    “大姐不必担忧,那厉蕴贺看着虽不好相与,但日后是碰不上的,你也不必想太多。”

    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是闺阁女子,若不是刻意相见,是说不上话的。

    “不过大姐,你大晚上的去那南风馆做什么呀?”

    “咳。”听到苏阮的话,苏惠苒尴尬的轻咳一声,“你也知道,这衍圣公不退亲,我这一日就睡不安稳,便想了这招来败坏自个儿的名声,这样一来,就算是衍圣公不退亲,那衍圣公府里头的人也不会罢休的。”

    “可是这,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苏阮看着苏惠苒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神色。

    “这有什么,我宁可在这苏府里头老死,也不愿嫁进那衍圣公府里头哭死。”

    苏惠苒挺直身板,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苏阮道:“阿阮,你明白我的话吗?”

    “嗯。”郑重的朝着苏惠苒点了点头,苏阮眸色坚定道:“我明白大姐的意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苏惠德咬着嘴里的糕点,含含糊糊的吐出这两句诗。

    听到苏惠德的话,苏惠苒这才想起自个儿过来寻苏阮是为何事。

    “那衍圣公府举行了诗会,刚才给咱们送来请柬,邀咱们去对诗。”

    “对诗?可那孔君平和衍圣公昨日里不是刚刚才在南风馆门口与咱们闹僵吗?”

    “所以这不是请柬,是战帖。”将手里的请柬拍在圆桌上,苏惠苒仰头道:“咱们带四妹妹去,杀他们个尸骨无存!”

    苏惠德嚼着手里的糕点,双颊鼓圆圆的活似只荷上青蛙。

    “这……大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母亲定然是不会同意带四妹妹出去的。”苏阮小觉得苏惠苒大概还不知苏惠德的事,所以才会说出带苏惠德出去这种话。

    “阿阮你怎么比母亲还迂腐?你瞧瞧四妹妹都傻成什么样了,这副书呆子模样若是再不出去转转,日后被人骗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苏惠苒说的言辞凿凿,苏阮听罢之后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四妹妹不喜说话,平日里总是呆在屋子里头不出去,兴许只是无人陪她说话,若是她有个知根知底的玩伴,那指不定就能好一些?

    “咱们去去便回,母亲定然不知道。”说罢话,苏惠苒一手牵过苏阮,一手牵过苏惠德,便急匆匆的带着人出了主屋。

    三人坐上马车,往衍圣公府去。

    马车内,苏惠苒一手拿着螺黛,一手点着唇脂道:“快,阿阮,咱不能让那衍圣公府的人看轻了。”

    苏阮面色微有些尴尬的接过苏惠苒手里的唇脂,透过妆奁里镶嵌着的一小面花棱镜,小心翼翼的抹了抹。

    苏惠德抱着怀里的白狐,双眸定定的盯着苏阮手里红艳艳的唇脂。

    这唇脂拿蜂蜜和玫瑰花瓣调制而成,香甜芬芳,勾的苏惠德不断伸头。

    注意到苏惠德的目光,苏阮笑笑,给她在唇上抹了一点。

    苏惠德舔唇,然后歪了歪头道:“饿了。”

    “饿了?喏,糕点。”涂着黛眉的苏惠苒听到苏惠德的话,抬手就把案几上的一小碟子糕点递给了苏惠德。

    苏惠德伸出胖手,把苏惠苒手里的糕点抱过来,然后又把苏阮手里的唇脂拿过来,用糕点蘸着唇脂吃。

    苏阮眼睁睁的看着苏惠德将蘸着满满唇脂的糕点塞进嘴里,呐呐的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苏惠苒转头看到苏惠德的动作,面露惊诧,手中螺黛一歪,那黛眉就歪了缝,“完了完了,这书真的读傻了。”

    苏惠德吃的满嘴唇脂,那细细碎碎的糕饼屑落在她怀里的白狐身上,白狐一身的软毛,都粘上了嫣红色泽。

    苏阮抬手把苏惠德怀里的白狐抱过来,帮它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毛发。

    “阿阮,四妹妹这癖好,真是有些怪呀。”抹掉眉角画出来的黛色,苏惠苒摇头道:“怎么喜欢吃唇脂?”

    “大概是喜欢吃甜滋滋的东西吧,小孩子嘛。”苏阮尴尬的打圆场。

    “唔,也对,四妹妹还小,这种甜滋滋带着花香气,又好看的东西,自然是欢喜的。”苏惠苒在想衍圣公府的事,也就没将苏惠德的反常放在心上,毕竟她可是亲眼瞧过苏惠德那肚子里头墨水的人。

    若说那孔君平是宋陵城内有名的才女,但却依旧比不过饱览群书,过目不忘的苏惠德。

    “行了行了,可不能都吃了,过会子还要用呢。”抬手把苏惠德手里的唇脂拿回来,苏惠苒小心翼翼的把它装进妆奁里。

    苏惠德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马车辘辘停在衍圣公府门口,然后由婆子引着往一旁角门驶去。

    今日衍圣公府大办诗会,宋陵城内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来赴宴,儒生才女,络绎不绝。

    孔君平是宋陵城内极为有名的才女,甚至可以说,她称第一,便无人敢称第二,所以当苏惠苒将身后的苏惠德推出来,要让她与孔君平比试的时候,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这脸都没长开的娃子敢跟孔君平比,怕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苏阮扫过一旁看戏的人,有些担忧的扯了扯苏惠苒的袖子。

    苏惠苒安抚的拍了拍苏阮的手,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是客人,孔姑娘若是不介意,这比试的规矩便由我来订,如何?”

    “请。”孔君平端着身子站在苏惠苒面前,脸色冷凝。

    苏惠苒轻笑,缓慢开口道:“今日,咱们比接诗句,用一句诗最尾字,接新诗的第一个字,这诗皆要有出处,不可自个儿杜撰。”

    苏惠苒话罢,站在一旁的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这倒是新鲜玩法。”孔君平冷笑一声,显然还存着昨日里的气。

    昨日里,那苏阮先是抹了她一脸的滴酥,然后这苏惠苒又在南风馆门口败坏了她弟弟的名声,这口气,孔君平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

    她衍圣公府,世代勋贵,何时被如此欺侮过!

    “怎么,孔姑娘不敢应?”苏惠苒挑眉,那被她画的高高的黛眉眉尾拉长,显出几分凌厉气势,一改苏惠苒平日里的那副温婉模样。

    “比诗,我孔君平,从未输过。”

    孔君平是自信的,她不说饱览群书,但这宋陵城内还真没有一个人能当她的对手,就算是阴香安,也不及她。

    但让孔君平没有想到的是,面前这个看着呆呆傻傻的小傻子竟然连想都不用想,便能接住她特意挑的那些刁钻古怪的诗,而且有些诗,她甚至从未见过,若不是女婢去书房内拿了书籍来,她还真要当那些诗句是这小娃杜撰出来的。

    苏惠苒站在一旁,看着孔君平那张惨白面色,脸上的表情肆意而畅快。

    “君平,是你输了。”阴香安从一旁走出,双眉轻蹙,“你一向不是自傲之人,何故如此?”

    是啊,她一向不是自傲之人,可自从碰着这苏阮,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变的不像自个儿,她开始嫉妒,羡慕,恨。

    陆朝宗是山巅上的风,谁都抓不住他,孔君平抓不住,便以为别人也抓不住,可真正当有人抓住了以后,孔君平才知道,那不是山巅上的风,那只是人手掌心上的一道痕,原本就生在那里。

    原本就属于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日记二之今天的皇叔不一般:

    今天的黄叔不一般,多吃了两碗饭,还盯着真手里白月半月半的小包包看,真赶快吃了,不给黄叔看。

    小宗宗:本王是软软掌心里的一道痕,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苏二二:别特么捏了!

    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清?吴伟业《圆圆曲》

    ☆、64晋江文学城独发

    大煞了那孔君平的锐气后, 苏阮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苏府。

    苏惠苒气色饱满的坐在苏阮的芊兰苑里,一口气吃了三大个苏阮蒸出来的月团子。

    “大姐, 好吃吗?”苏阮坐在一旁, 小心翼翼的道:“是不是有点焦了?”

    “不焦,很好吃。”苏惠苒心情好, 这会子吃什么东西怕是都能说好吃。

    苏惠德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苏阮的梳妆台下面, 手里抱着她的口脂正在用手指抠,抠不出来的就用嘴来舔。

    那张白胖的脸上满是檀香色的口脂颜色。

    苏阮无奈的抬手把苏惠德从梳妆台下面牵出来, 然后让平梅带人去净面洗手。

    “阿阮,你怎么起心思做这月团子了?”

    按照苏惠苒的想法来, 她的二妹妹若是下厨房, 定然最喜樱桃肉, 哪里会做什么月团子。

    “唔……就是想做了。”苏阮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苏惠苒一句话,就听到外头传来半蓉惊喜的声音道:“二姐儿,大姐儿, 衍圣公府的人来退亲了。”

    苏惠苒猛地一下从绣墩上起身,脸上显出明显喜色。

    “阿阮, 我去瞧瞧去。”等不及的苏惠苒提着裙裾就急匆匆的出了主屋,发髻上的珠钗玉环轻响,叮叮当当的十分悦耳, 显示出主人的好心绪。

    苏阮下意识的抿唇轻笑了笑,然后低头看着面前的月团子发愁。

    这月团子是做的有模有样了,但味道却还是差了许多,她可不能给那陆朝宗抓住错处, 不然那人还指不定要如何罚她呢。

    轻摇了摇头,苏阮趴在圆桌上揉脸,白腻腻的面颊被搓揉在掌心里,一会子捏成团,一会子挤成扁状。

    “二姐儿。”平梅牵着苏惠德的手从主屋外进来,声音轻细道:“奴婢听说三姐儿醒了,这会子正闹着要出家,遁入空门呢。”

    “出家?”听到平梅的话,苏阮奇怪道:“怎么会想要出家的?”

    “说是听了那监寺高僧的佛语,茅塞顿开,决定出家为先前自己做的孽赎罪,这会子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劝着呢。”

    “是嘛。”苏阮蹙眉,有些不大信,“平梅,你把四姐儿送回去,我去二房的院子里头瞧瞧。”

    “哎。”平梅应了一声,牵着苏惠德出了主屋。

    苏阮从绣墩上起身,随手从木施上拉下一件披风裹在身上就准备出门,垂眸之际却是突然瞧见那绣印在衣襟处摄政王府的绣纹,当即就反手脱了下来。

    这披风是那厮上次带她去夜市州桥时给她披上的,平梅怎么又帮她收着了?幸亏她及时发现,不然这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从圆角柜内翻出一件自己的披风,苏阮穿上之后往二房去。

    二房内烟熏缭绕,满是香烛气,偌大的庭院内站着十几个光头和尚,穿着僧衣,正一本正经的在敲着手里的木鱼。

    那嗡嗡直响的念经声和“哚哚”的木鱼声混杂在一处,苏阮只听了片刻便感觉浑身难受,恨不得用两个棉花团子把自个儿的耳朵堵上。

    “放开我,我要出家,我要出家……”

    苏惠臻尖利的声音从主屋内传来,苏阮探头看去,只见她头绑白布带,披头散发的从主屋内冲了出来,身后是死死拉住她的李淑慎。

    王姚玉站在一旁,想搭手,但却又不愿搭手,最后也只是闲闲的劝了几句。

    “三姐儿呀,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晓自个儿错了,低头认个错也就行了,何苦还要出家呢?”

    一边说着话,王姚玉一边朝着垂花门处看了一眼,正巧就瞧见那站在垂花门口的苏阮。

    李淑慎抬眸,也看到了苏阮,赶紧急匆匆的跑到她的面前,开口就是浓厚的哭腔,“二姐儿啊,二姐儿啊,求求你劝劝蓁儿吧,她谁的话都不听,就说是要给你赎罪……”

    李淑慎哭的双眸泡红,手里的绣帕都湿了一半。

    “给我赎罪?”听到李淑慎的话,苏阮好笑道:“她要给我赎什么罪?”

    “蓁儿偷了你的檀香木吊坠,是她的不对,可你们好歹也是十几年的姐妹了,难道你就任由着她出家吗?”

    李淑慎说着话,就跪了下去,死死拽住苏阮的宽袖不放,“二姐儿啊,你就行行好,劝蓁儿几句,好不好啊,婶婶求你了,婶婶给你磕头……”

    “婶婶,您是长辈,您磕的头我受不起。”说罢,苏阮侧身拉开李淑慎的手,往苏惠蓁的方向走去。

    李淑慎跪在原处,那个头要磕不磕的磕了一半,被苏阮利落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这二侄女,怎么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苏惠蓁正被婆子抱着腰肢死死拉住拿着剪子的胳膊,她红着一双眼,面色惨白,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苏阮,声音嘶哑道:“苏阮,先前是我的错,我出家,给你赎罪!”

    苏阮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苏惠蓁,在掂量她说的话到底是假的,还是真的。

    “哎呦……”婆子被苏惠蓁用力推开,肥胖的身子扑倒在地。

    拿着手里的剪子,苏惠蓁抓起自己的一把头发就是用力一绞。

    青丝滑落,断断续续的铺在青石板砖上,苏阮耳旁是李淑慎那撕心裂肺的惊喊声。

    “施主。”突然,一只挂着佛珠的手从旁伸出,牢牢的抓住了苏惠蓁的胳膊,“施主,世间有苦事,便会结苦果,你尘缘未了,佛祖是不会收的。”

    “大师……”苏惠蓁听到和尚的话,“扑通”一声软倒在地,手里的剪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叮当”脆响。

    “大师,是不是我做了太多错事,所以佛祖才不收我?”

    苏惠蓁仰头,目光虔诚的看着面前的和尚。

    和尚双手合十,眼眸微闭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若是想赎罪,不若去寻那系铃人。”

    “系铃人……”听到和尚的话,苏惠蓁碎碎念了片刻,然后猛地一下抬眸看向苏阮。

    苏阮蹙着娥眉站在原处,对面前这一出戏十分疑狐。

    “二姐姐,二姐姐。”苏惠蓁急切的拽住苏阮的裙裾,一脸急色道:“二姐姐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只要二姐姐说出来,我就去做。”

    苏阮垂眸,看着面前一脸恳切的苏惠蓁,脑子里头空空的不知如何应对。

    若是要苏阮原谅这苏惠蓁,苏阮是做不到的,可看着面前苏惠蓁这副可怜模样,苏阮又觉得自己是否太心硬。

    “二姐儿啊,蓁儿是真心改过,你若是不原谅她,她可就要出家去了,这大老爷回来,你要让咱们怎么交代呀。”李淑慎与苏惠蓁并排跪在苏阮面前,将她身上的裙裾扯得都变了形。

    苏阮静静站在那里,突然笑了笑道:“若是想给我赎罪,三妹妹不若出家去,日日与我诵经,抄写佛经,可好?”

    听到苏阮的话,苏惠蓁一愣,那颗豆大的泪珠子嵌在眼眶里,要下不下的看着十分尴尬。

    李淑慎干嚎了两声,继续哭喊道:“二姐儿啊,你的心怎么这样狠啊,她是你的三妹妹呀,你们十几年的姐妹情谊,你怎么说让蓁儿出家就出家呢……”

    注意到苏惠蓁微妙的面色,苏阮冷笑一声,用力的一把扯开自己被她死死拽住的裙裾,然后用力的挺直了身板道:“罢了,三妹妹若是真要替我抄写佛经,我怕是还会折寿呢。”

    此刻的苏阮算是明白了,这苏惠蓁哪里是幡然悔悟想要出家呀,她就是看着那日青蟹宴上自个儿颜面尽失,想拉拢她过来争回些颜面。

    但若不是这李淑慎自作聪明的拿苏钦顺出来压她,她倒还真未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想到这里,苏阮真想扇自个儿几巴掌,人家扯扯嗓子喊上几句,掉几滴眼泪珠子,自个儿就被喊昏了头,真是连四妹妹都不如,四妹妹还知晓先要吃的,再背诗呢。

    苏阮转身,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和尚。

    那和尚长相俊美,身量颇高,明明长着一张佛脸,但却有颗坏心,竟然与这苏惠蓁一道诓骗自个儿,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若不是受那陆朝宗整日里阴谋来阴谋去的说法,苏阮怕是脑子一热就给人答应了!

    狠狠剜了那和尚一眼,苏阮走到王姚玉面前行礼道:“母亲,天色不早了,您早点回去歇息吧,二房的事咱们大房管不着,待父亲回来以后,自有定夺。”

    王姚玉看着面前的苏阮,呐呐的应了一声,只感觉原本软绵绵的女儿怎的好似脱皮换胎了似得连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二姐儿啊,你可不能这样啊……”李淑慎不死心,还想拽着苏阮求,却是被那和尚一把拦住了道:“二夫人,长幼有序,您不可跪。”

    “啊……”李淑慎愣愣的被那和尚从地上扶了起来,脸上妆粉尽失,一瞬苍老许多。

    苏阮听到那和尚的话,霍然转身,一双柳媚眼轻动,里头满是厌恶情绪。

    果然是一伙的。

    哼,难为这秃驴长的人模狗样的,却是连那陆朝宗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不开森,这秃驴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我,哼╭(╯^╰)╮

    苏二二:蠢,人家没头发

    ☆、65晋江文学城独发

    所谓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苏阮与陆朝宗呆在一处久了, 难免惹上他的一点习性。

    苏阮不知这习性是好, 还是坏,但按照平梅的话来说, 不管是现在的二姐儿, 还是以前的二姐儿,都是极好的。

    衍圣公府与苏惠苒退了亲事, 苏惠苒心中欢喜,日日在苏阮这处逗留说话, 将她那些珍藏的金银首饰, 脂粉螺黛都给搬了过来。

    “阿阮你瞧, 这是珠粉阁新出的一款花钿,我瞧着甚是配你,就帮你取过来了。”

    “这是用什么做的?瞧着真好看。”

    苏阮上手将那花钿拿在手里把玩, 语气好奇的道。

    白嫩指尖夹着那青绿色的繁体花钿细细看着,晶莹点点, 清雅别致。

    “这是翠钿,用翠鸟的羽毛做的,明日宫中设中秋宴, 你就贴这翠钿,定然艳压群芳,让摄政王一眼就能瞧见你。”

    听到苏惠苒提到那陆朝宗,苏阮捏着翠钿的手一顿, 面颊微红,“大姐,我与那摄政王并无瓜葛。”

    “知道,知道,并无瓜葛。”苏惠苒根本就不信苏阮的话,只笑眯眯的顺着她的话敷衍了一下。

    苏阮欲辩解,却觉得此事越描越黑,还是别多话了的好,日后待那摄政王娶了妻,这种流言自然就消散了。

    翌日,中秋夜宴,天公却不作美,圆月被乌云遮挡,天色黑压压的阴沉的紧。

    “阿阮,这天色看着不大好,你让平梅带着伞。”

    苏惠苒牵着手里的苏惠德,转身对身后还在摆弄着额上翠钿的苏阮道:“母亲难得松口让咱们带四妹妹出来,过会子咱们也要看好了。”

    “嗯。”放下自己时不时的就想摸摸额上翠钿的手,苏阮用力点了点头。

    那御花园里头的花可禁不住苏惠德几嘴,这小东西吃完了不要紧,他们苏府倾尽家财怕是都赔不起几盆。

    “别抠你那额上的翠钿了,这么好看的东西抠坏了可如何是好?”苏惠苒上手牵过苏阮的手,碎碎念道:“我要是有你这般的好相貌,那些脂粉螺黛的还不可劲用。”

    “若是能换,那我就与大姐换了。”

    苏阮轻垂下眉眼,对于自己这张脸依旧不满意的很。

    没法子,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苏阮这张脸就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祸国殃民的根本,她心中有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唉。”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苏惠苒无奈摇头,却不再劝。

    这种事还是要苏阮自个儿走出来,这自己心中的结,只有自己能解,旁人说再多,总不能把手伸进去帮她把结给扯开了吧?

    坐上马车去宋宫,苏惠德抱着怀里的小白狐不肯放,硬是要一道带进宫去,让苏惠苒和苏阮愁大了头。

    “刑大人。”苏阮眼尖的瞧见那正欲从小门进去的刑修炜,赶紧上前拦住了他的路道:“刑大人,怎么刚刚进宫?”

    刑修炜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阮,然后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苏阮姑娘。”

    “有事寻刑大人,不知刑大人可有空闲?”苏阮知道,刑修炜出宫定然是去帮陆朝宗办事的,她突兀拦住别人,怕是耽误了人家的事。

    “苏阮姑娘请说。”

    “是这样的,我四妹妹硬是要抱白狐进宋宫,宫门口的守卫不让进。”

    “原来是此事。”刑修炜微微点头,然后拢着宽袖走到苏惠德面前。

    苏惠德睁着一双眼,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刑修炜。

    刑修炜阴柔的面容上显出一抹笑意,他伸手抚了抚那小白狐的脑袋,然后又摸了摸它的身子,在确定并无威胁之后便转身与身后的守卫道:“苏四姑娘的灵狐端庄可爱,并无血气,放进去吧。”

    刑修炜是宋宫的大总管,陆朝宗跟前的红人,这样的人发话,那些守卫自然是只能应的。

    “多谢刑大人。”苏阮上前,与刑修炜道谢。

    “苏阮姑娘客气了,可是要进宫?”

    “是。”苏阮轻颔首。

    “既是要进宫,那就与奴才一道进吧。”

    “烦劳刑大人了。”

    与刑修炜走在一处,那些他人要例行的检查,放到她们身上便都省了,甚至都无人前来问话。

    这时候的苏阮突觉权势之重要,堪比平日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一旦尝到了,便舍不去,戒不掉,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上头爬。

    对于现在的苏府来说,前是无望山巅,后是万丈深渊,他们只能被迫的往上去,一旦后退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这也就是为什么苏致雅宁可以虎谋皮,与陆朝宗接近的原因。

    “苏阮姑娘,请。”刑修炜尽职尽责的将苏阮一行人带进了花萼相辉楼。

    花萼相辉楼与闹市临街,苏阮站在楼阶上,看着下头那热闹非凡的婆娑闹市,心中惆怅。

    小儿不识愁滋味,只知连宵嬉闹,贪食玩物。

    苏阮小时,也算家中珍宝,只随着年纪渐长,越发不得苏钦顺欢心,王姚玉是个没有主见的,见苏阮不得苏钦顺欢喜,心中虽不忍,但却有意的将她隔离开去,省的她影响了苏惠苒和苏惠德。

    “刑大人,此物劳烦您替我带给摄政王。”

    刑修炜低头,看了一眼苏阮拎在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笑道:“苏阮姑娘,此事奴才办不得,还是要您亲自去。”

    话罢,刑修炜上手指了指花萼相辉楼上一月台道:“主子在那处,苏阮姑娘可从这小阶上去。”

    顺着刑修炜的手指方向仰头,苏阮眯眼看了看那月台,只见陆朝宗端坐在一矮榻上,姿态慵懒的半靠,头顶是一片漆黑黯淡,哪里有半点月色。

    刑修炜不应,苏阮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爬上了月台。

    雨欲来,风渐盛,那飒飒吹来的凉风带着晚间的阴凉,灌顶而过,苏阮低头,缓步走到陆朝宗身后。

    穿着花衣蟒袍的陆朝宗捏着手里的酒爵,正在仰头看天。

    凉风凛冽,将他宽大的蟒袖吹得鼓起,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窄袖。

    “王爷?”苏阮开口,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那风迎面打来,呛的她的声音都飘散了几分。

    陆朝宗靠在那处未动,只晃了晃手里的酒爵。

    苏阮又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旎侬,犹如前日皎美朦胧月色,“臣女给您带了宫饼来。”

    话罢,苏阮小心翼翼的提着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上前,将其置于陆朝宗面前的酒案上。

    陆朝宗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视线从她酥软的腰肢上滑,略过鼓囊衣襟处,最后定在她额间的翠钿上。

    翠钿细薄,晶莹剔透仿若活物,贴在苏阮白腻的肌肤上,使那入手凝脂般的肌肤更显出一抹通透的瓷白。

    “王爷,宫饼。”苏阮在小厨房跟着厨头学了半月,虽未学到那厨头的精髓,但却学到了一点形。

    宫饼娇小,外面色泽金黄,装在白瓷小碟中,一眼看去卖相极好。

    陆朝宗伸手,接过苏阮递过来的那块宫饼,不尝,只盯着上头的字看。

    宫饼上印着“团圆”二字,一看就是苏阮自己的字。

    “真丑。”伸出指尖点了点那个“圆”字,陆朝宗嗤笑道:“毫无笔锋美感,歪歪曲曲的又没有正形。”

    陆朝宗说的话,与苏钦顺平日里批评苏阮的话如出一辙,饶是苏阮已然被苏钦顺说的脸皮厚,在这时候还是有些尴尬。

    “臣女手拙,自然比不得这宫内的御膳房。”苏阮垂下眉眼,声音细细的带上了几分情绪,“而且这字也不是臣女要加的,是那厨头说,这宫饼上加字乃是习俗惯事。”

    听罢苏阮明显带着气恼的呢喃软语,陆朝宗轻笑,张口咬了那宫饼一口。

    宫饼小小一只,陆朝宗一口就咬掉一大半,露出里头炖煮的软糯甜腻的豆沙馅。

    “豆沙馅?”咽下嘴里的宫饼,陆朝宗轻挑峰眉,眸色戏谑。

    “唔……”苏阮鼓着气,有些不愿理会陆朝宗,但却又不得不理,所以只含糊的应了他一声。

    把吃了一半的宫饼重新放回白瓷小碟上,陆朝宗抽出绣帕擦了擦手。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蹙眉。

    不好吃便不好吃,当着她的面把吃了一半的放回去……

    “阿阮姑娘。”陆朝宗端起酒爵吃了一口酒,略微浓郁的酒香气四溢,冲淡了嘴里的甜腻味。

    “王爷若是觉得不好吃,便不用勉强。”苏阮不等陆朝宗开口,便兀自接了他的话,一副气鼓鼓的小模样。

    “呵。”看着面前越发胆大的苏阮,陆朝宗不怒反笑,他慢条斯理的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那一对花中花,盘在手里细细捏玩道:“阿阮姑娘饱读诗书,想必早已知晓其中含义?”

    含义?什么含义?

    苏阮不懂陆朝宗话里头的意思,她看了一眼那花中花,神色困惑。

    这花中花有什么含义?

    “所谓红豆最相思,阿阮姑娘对本王的情,本王已然知晓。”舔着唇瓣,陆朝宗依稀还能感觉到那红豆黏腻的甜香味。

    她对陆朝宗的情?

    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纤细的身子猛往后退了一大步。

    月台上装着白玉石栏杆,苏阮的后背贴在那冷硬的白玉石上,阴凉刺骨,犹如寒冰入体。

    “哐当”一声,天际处响起一阵闷雷,昼白的列缺(闪电)从黑云中决裂而出,照的天地大亮,那白晃晃的光打在苏阮脸上,印出她满面苍白神色。

    陆朝宗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似乎一点都未察觉苏阮那满脸震惊的神色,只闲适的把玩着手里的花中花道:“半月后,本王便亲自来苏府提亲。”

    “哗啦啦……”

    陆朝宗话落,倾盆大雨瞬时倾泻而下,苏阮倚靠在玉石栏杆上,被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苏阮哆嗦着唇瓣,吸气时吸进一口雨水,登时就被呛得满面涨红。

    月台下有宫娥撑着油纸伞过来,陆朝宗满身湿漉的从矮榻上起身,然后抬手接过那油纸伞帮苏阮撑在头顶。

    苏阮仰头,看着面前隐在暗色之中的陆朝宗,紧攥住了身后的玉石栏杆。

    闹市街上,喧嚣未歇,市人依旧争饮,朦胧烈雨中,笙竽琴铮,遥从雨中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妈卖批,救命

    苏惠德:花花,好次?(??`?)

    小皇帝:今天还是没有看到奶娘,不开森 ̄へ ̄

    ☆、66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阮逃跑了, 她顶着夜雨,从月台上飞奔而下, 一路冲出了花萼相辉楼。

    雨下的很大, 就像是有人用水盆子从天上泼下来一样,夜很凉, 风雨夹杂, 吹得苏阮瑟瑟发抖。

    宫灯氤氲,雨幕朦胧, 苏阮看不清前头的路,她闷头扎进花萼相辉楼一旁的御花园里, 躲在一棵参天古木下。

    “咳咳咳……”跑的急了, 苏阮喘的厉害,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却是突然瞧见那蹲在不远处花架子前头的苏惠德。

    木制的花架子上挂着一盏琉璃灯,被雨水打的摇摇晃晃, 印照出苏惠德那张白胖的小脸。

    “德儿?”苏阮蹙眉,赶紧疾奔了过去。

    苏惠德捏着手里的花, 正鼓着面颊在吃,身上湿漉漉的满是雨水,也不知道要躲。

    “德儿, 你怎么在这里?大姐呢?”

    苏阮吃力的把苏惠德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伸手挡住眼前的雨往四下看了看,最后带着她进了一旁的石亭。

    石亭很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苏阮浑身湿透,湿发贴在她白腻的面颊上,更显出那双柳媚眼的纤艳勾人。

    苏惠德仰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苏阮,然后突然开口道:“不要躲,它会伤心的。”

    “什么?”没有听清楚苏惠德说的话,苏阮一边拨弄着脸上的湿发,一边奇怪道。

    “别躲雨,雨会伤心的。”苏惠德转身看着外面渐小的雨幕,突然扭身就又冲了出去。

    “哎!”苏阮惊叫,赶紧一把使劲的抱住苏惠德的腰,“德儿,你要做什么去?”

    “雨在哭。”苏惠德掰扯着苏阮抱在自己腰上的手,用力挣扎。

    “它没有在哭。”扯回苏惠德,苏阮累的气喘吁吁,她用力的箍着怀里的苏惠德道:“这叫喜极而泣,它正高兴呢,你莫过去打扰它。”

    “喜极而泣?”听到苏阮的话,苏惠德眨了眨眼,神色困惑。

    “对,喜极而泣。”苏阮用力点头,认真的盯看着面前的苏惠德,企图让她相信自己的话。

    苏惠德懵懂的点了点小脑袋,终于停下动作,然后看着石亭外丝丝扣扣的棉麻细雨发呆。

    看到苏惠德终于安静下来,苏阮喘下一口气,只感觉浑身酸胀,乏累的紧,若不是这石亭内没有坐的地方,她恨不得现在就瘫在那处。

    “噗,喜极而泣……哈哈哈……”突然,石亭后传出一阵爆笑声,在漆黑夜幕之中尤为吓人。

    苏阮扭头,朝着石亭后看去,只见那处席地坐着一人,身穿正三品郎官服,身上湿漉漉的怕也是到石亭里躲雨的。

    “给姑娘请罪。”那人笑够了,才慢吞吞的从地上起身,给苏阮施礼道:“下官本在此躲雨,却是不想姑娘来了,为男女之防,只好躲于石亭后。”

    那人身上穿的官服是暗色,石亭内又没点灯,苏阮刚才跑的又急,确是没瞧见他。

    “下官乃礼部侍郎官,绝非登徒浪子。”那人见苏阮不说话,便又弓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浸在雨里,只片刻便又被打湿了身子。

    “礼部?”听到这人的话,苏阮瞬时瞪圆了一双眼,声音干涩道:“我听说礼部的侍郎官,不是随礼部尚书去解决江南水患一事了吗?”

    “是。”男人似乎有些诧异,此等官场之事竟然会被一闺阁女子所知晓。

    “江南水患一事已解决,苏大人与下官受摄政王相邀,前来中秋宫宴。”

    “苏大人,也回来了?”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无端有些紧张。

    “是,晌午时分刚刚到达宋陵城,便受刑修炜刑大人所邀,进宫赴宴。”男人话罢,眸色疑惑的看向面前的苏阮,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天色昏暗,男人看不清苏阮的脸,但却能隐隐瞧见她包裹在湿漉衣衫中的窈窕身段,濡湿的香甜气带着浓郁的雨雾细漫飘散,让人忍不住的口干舌燥。

    男人不着痕迹的又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站在雨中,才恍似重新夺回了呼吸。

    这头,苏阮听罢男人的话,脑子里头的事一串联,才知道为什么自个儿连父亲回宋陵城了都不知晓。

    敢情刚才她在宫门外头碰着那刑修炜,就是去请父亲了,而她与大姐和四妹妹晌午时分早已出发,被拦在了宫门口,哪里能得到父亲回宋陵城的消息。

    “不知姑娘,是哪家府……”

    “阿阮!”

    男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不远处却是突然传出一阵惊喊声。

    苏致雅撑着油纸伞,急匆匆的往石亭处赶来道:“怎么一个人就跑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遮把伞。”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阮抬眸,奇怪的看向苏致雅。

    “我正坐在花萼相辉楼下头与人吃酒,瞧见你从月台上跑出来就追过来了,你呀,胡乱瞎跑,这么大的宋宫,真是让人好找。”

    一边说着话,苏致雅一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给苏阮裹在身上,然后又脱了外衫给苏惠德穿上。

    “牵好四妹妹,咱们出宫吧。”一手撑着伞,苏致雅一手帮苏阮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宫宴结束了吗?”

    “众人都去观潮了,这么大的雨,咱们早点回府去,洗个热汤,吃碗姜茶,别淋病了。”

    “哦。”苏阮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道:“大哥,父亲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刚刚还与我坐在一处吃酒,问了我一些府内的事。”

    “哦。”虽是苏阮提的苏钦顺,但一提到苏钦顺,苏阮便下意识的少了话。

    “对了阿阮,你是怎么知道父亲回府的事?”苏致雅垂眸,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苏阮,将头顶的油纸伞往她和苏惠德的方向倾斜了几分,挡住那从四面透风的石亭外吹进来的凉雨。

    “刚才我碰着了那礼部的侍郎官。”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转头朝后指,却是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刚才那礼部侍郎官的影子。

    “罢了,先回府吧。”不是什么大事,苏致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嗯。”应了苏致雅一声,苏阮牵好苏惠德的手,一行三人往石亭外去。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三人,男人从石亭后走出,眸色定定的看着苏阮消失在雨幕之中的窈窕身段。

    虽然瞧不清楚那女子的脸,但秦科壶却觉得,这女子说话那般好听,酥酥软软的又极有家教,定然是个端庄贤淑,万里挑一的美佳人,听他们刚才说的话,难不成是苏府的姑娘?

    苏府有四个姑娘,若论起端庄贤淑,及笄年华来,只剩下二房的三姐儿了。

    秦科壶刚从江南水患地归来,还没来得及清楚宋陵城内发生的事,自然也就不会知道那苏府的大姐儿流连南风馆,名声尽毁,二房的三姐儿又被摄政王在青蟹宴上当面拆穿谎言,显卑劣心性之事。

    不远处有宫娥前来点灯,秦科壶拢着宽袖往石亭内走了几步,却是突然顿住步子。

    只见那积着一点污水的青石板砖上,莹莹润润的显出一点翠碧色。

    秦科壶弯腰,小心翼翼的将其捡起。

    细薄的翠钿粘在他的指尖上,显出一股妖娆的美感。

    天色渐晚,细雨不歇,苏阮随着苏致雅回到苏府,洗浴一番之后便窝在芊兰苑内与苏惠德一道下棋。

    “平梅,大姐回来了吗?”落下一子,苏阮抬眸看向从主屋门口进来的平梅。

    “苒香阁里头的婆子说未曾看到人,大公子已然带着人回宋宫去寻了。”平梅放下手里的温奶,帮苏惠德把身上的糕饼屑子一一捡拾掉。

    “嗯。”苏阮蹙眉,心内有些焦虑。

    月台上,那陆朝宗与她说的话,苏阮依旧记得清楚,她哪里知道那厮会如此厚脸皮的曲解她的意思,这往宫饼里头塞红豆馅,不已然是稀松平常之事了吗?

    若不是这人说他不食荤物,她早就给他塞个大肉团子进去噎死他了!

    “二姐儿,大老爷回来了。”半蓉急匆匆的推开主屋大门,身上半湿,显然是急赶过来的。

    “啪嗒”一下,苏阮手里的白玉棋子掉在棋盘上,清脆悦耳。

    苏惠德趴在棋盘上眨了眨眼,伸出胖手把那枚白玉棋子重新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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