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张文丽没什么正经工作。

    在一家饭点挂名一个清洁, 其余时间打打麻将，处处对象。

    除了低保金和政府那点补贴，家里面的所有收入都来源于牧野。

    包括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牧野打过挺多份工的, 其实他和其他经常逃课的学生不太一样, 他们逃课是出去玩儿，牧野逃课纯粹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和张文丽。

    这次的工作是有史以来牧野挣钱最多的一份，还是袁子姗给他介绍的。

    是在勇哥开的酒吧里面当保安。

    说是保安, 其实就是打手。

    勇哥背景带黑, 酒吧开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即使如此, 依然每天客满。

    牧野一开始是酒吧外面负责安检的，在一次客人酒后故意滋事事件当中表现优秀被勇哥赏识, 之后被勇哥调过去在酒吧里面负责安保工作。

    这家酒吧小是小, 但是事情还真挺多。

    寻事的，勇哥的仇家，过来报复的，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打架事件。

    勇哥看中牧野，就是因为他的能打。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 找勇哥的仇家格外多，之前牧野那几次受伤都是在酒吧。

    勇哥似乎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人深得很, 说话做事永远气定神闲，摸不到底, 牧野和他聊过几次, 整场谈话双方皆是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牧野毕竟年轻, 他没看出来勇哥究竟在做什么。

    但是危险是肯定的，牧野没想惹火烧身，所以最近一直在推脱身体有恙没去酒吧上班。

    他没有想到勇哥会自己找上门来。

    “身体好点了没有啊？”勇哥拍了拍牧野的肩膀。

    “还行。”牧野说，“你怎么亲自来了？”

    “看看你小子被，都多长时间没上班了。”勇哥说。

    “老了，身子骨要完犊子了。”

    勇哥笑，一掌推在牧野肩上，“你他妈老了，我就他妈埋坟里了。”

    **

    “你看什么呢？”

    杨佳霖顺着苏莞尔的目光往那边瞧了瞧。

    现在出来的学生多了，杨佳霖在一堆学生里面找了找，也没有找到苏莞尔在看什么。

    苏莞尔回过头，“门口站着的那堆人是谁啊？”

    “嗯？谁啊？”杨佳霖又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谁也没有啊。”

    “就刚刚正门口站着的那些人啊，”苏莞尔说，“看上去挺吓人的那些。”

    “哦，那些啊，”杨佳霖了然的笑了笑，“咱们学校门口经常有外校的过来等人，我对象也经常来这边接我啊。”

    苏莞尔还想说什么，但是跟杨佳霖也说不清楚，就把话咽回去了。

    “你啊，就是胆子太小。”杨佳霖说，“没事儿的，哎，你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啊？”

    自打看到那些人来找牧野之后，苏莞尔就一直心神不宁的，第二天上课牧野也确实没来。

    苏莞尔内心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不敢确定，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想法却越来越肯定。

    下午的时候苏莞尔看着牧野空空的座位，甚至有些恐惧。

    一直到晚上，苏莞尔的那个小手机响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

    苏莞尔心中一惊。

    苏莞尔到了走廊那边才接起来，竟是李子俊打来的。

    “苏莞尔？你现在在哪？学校吗？”

    “是，我在学校，什么事你说。”

    苏莞尔没有问李子俊是如何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而是直接挑重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柏成林？”李子俊那边很安静，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声音压得很低，“我有点事找她，但是她手机关机了。”

    苏莞尔眼珠转了转，看了眼走廊里人声吵嚷的盥洗室，说，“我现在不在寝室，找不到她，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李子俊明显犹豫了一下。

    “快说。”苏莞尔声音很干脆。

    语气里莫名有一种劲儿，让人十分信服。

    “你、你手里有钱吗？”李子俊说，“我现在需要用钱，三哥、三哥受伤了。”

    苏莞尔的猜测是对的。

    牧野真的出事了。

    整整一天坐立难安，但是知道了真相的这一刻，苏莞尔竟十分镇定。

    “好，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在哪里？”苏莞尔的声音很平静，“你别着急，我手里有钱。”

    苏莞尔的平静带动了李子俊，他的慌乱似乎也减少了一些，说出了现在他和牧野所在的位置。

    “怎么没去医院？”苏莞尔问道。

    “情况特殊。”

    苏莞尔点点头。

    她知道，有些伤，是不能去医院的。

    挂了李子俊的电话，苏莞尔拿着手机回到寝室。

    “哎？莞尔你还没去洗啊？现在好像瑞丽在洗呢，你去用她的位置吧。”

    杨佳霖已经上床了，伸着脖子对还在下面的苏莞尔说道。

    苏莞尔抬头看了杨佳霖一眼，“嗯，好。”

    手在柜子里面翻找着，拿到一个黑色的钱包，苏莞尔打开看了一下，现金和□□都在里面。

    苏莞尔把钱包装进自己的书包，想了想，把桌上的洗漱用品也都装了进去，看了眼手机的电量，最后带了一套干净的内衣，和一件厚外套，披上衣服出门了。

    “哎？你去哪啊？”

    一直到苏莞尔收拾完风风火火的出门了杨佳霖才反应过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莞尔已经走远了，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

    **

    李子俊说的那个位置离学校不远也不近，得坐三站公交车，下了车还要走很久。

    北方的秋天又干又冷，苏莞尔迎着凛冽的北风，把那件厚外套披在身上。

    现在学校的操场一个人都没有，风刮出响声，整个学校只有寝室楼亮着一盏又一盏的灯，操场边上的路灯就跟装饰物似的，只发出烛火一般的光亮。

    苏莞尔裹紧了衣服，背着双肩背包，站在操场边上往外看。

    在这所学校，她还没有试过逃学。

    平日里看上去保安还挺多的，现在正门口那里也依然亮着光，门关着，苏莞尔和那些保安没有什么接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出去。

    后来她想要不然给保安们买条烟试试，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在这黑灯瞎火的，能去哪里买烟呢。

    一不做二不休，苏莞尔低着头，往后院走去。

    苏莞尔还记得，后院那一片的墙上没有倒刺，也不算高，自己使使劲儿，应该爬的上去。

    后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外面街道的路灯，那一边是一大片青山，一片漆黑。

    苏莞尔用手机开了手电筒，大着胆子，哆哆嗦嗦的往前走。

    苏莞尔怕黑。

    尤其是现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苏莞尔咬着牙，以最快速度跑向墙边。

    那边有一颗杨树，长了很久了，枝干很粗，苏莞尔比量了一下高度，感觉差不多能翻过去，摘下书包一把扬起扔到外面，自己后退了几步，拼命往前冲，借着这股冲劲儿爬上树，踩着近处的枝干，纵身一跃，跃到墙边。

    苏莞尔的手指紧紧抓着墙壁，右脚蹬着树干，往上一窜，苏莞尔便上了墙顶。

    这堵墙挺高，苏莞尔看着下面，周围竟没有任何能让她借力的东西。

    苏莞尔有点不太敢跳。

    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苏莞尔长舒一口气，闭上眼，跳了下去。

    墙体太高了，苏莞尔没有什么经验，这么高跳下去之后惯性太大，苏莞尔没有站稳，一下就栽倒一边。

    手心被石子划伤倒还好，糟糕的是苏莞尔倒下的时候右脚扭了一下，挣扎着站起身的时候钻心的疼。

    苏莞尔尝试着走了几步，活动开了似乎好了一点。

    苏莞尔心里着急，出来之后拿上包，从这个小巷穿出去，招手拦车。

    这么晚了出租车很少，但是苏莞尔运气还算好，没站一会儿就拦到了一辆车。

    上车之后迎面袭来的暖风吹得苏莞尔头一痛，说了李子俊告诉她的地址之后，苏莞尔的背脊才终于放松了一些。

    手脚也终于暖和过来。

    苏莞尔看了眼手机，没有电话进来。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着苏莞尔似乎想搭讪几句，但是苏莞尔始终看着窗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李子俊说的地址是一家小诊所，苏莞尔付了车钱，进到那家诊所里。

    找到李子俊说的那间病房，门关着，李子俊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诊所为了省电，长长的幽深的走廊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李子俊靠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

    “怎么样了？”苏莞尔问。

    “三哥在里面呢，医生正在处理。”

    苏莞尔“哦”了一声，把书包放到一边，从书包里找出那个黑色的小钱包塞到李子俊手里，“里面有点现金，你看看够不够，如果不够告诉我，我还有□□。”

    李子俊久久没有伸手接，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莞尔皱眉，把钱包往前一送，“现在不是你犹豫的时候，想人情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想，快点看。”

    李子俊有点惊讶的看了苏莞尔一眼，“哦，是。”接过钱包打开看了一眼，数了下里面的钞票，“差不多，还得看医生开什么药。”

    苏莞尔点点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莞尔看了一眼亮着灯但是根本看不到里面情况的诊室，“这里的医生靠不靠谱啊？”

    “还行，以前三哥伤了，都来这家医院。”李子俊也顺着苏莞尔的目光往诊室里面看了看，“但是这次，有点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子俊看了苏莞尔一眼，好像并不想让苏莞尔知道太多。

    苏莞尔默了默，笑起来，“你至少得让我知道我的钱花在哪里了吧？”

    “我们会还的。”

    “我没说还。”苏莞尔明明是笑着的，但是李子俊却感觉到了一种冷冰冰的威胁。

    苏莞尔深深地看着李子俊的眼睛，“我现在在说借。”

    李子俊低下头，“是三哥的工作，在一家酒吧当、”李子俊的头更低了，“当打手。最近酒吧老板勇哥的仇家突然来了不少，在酒吧闹事，很多人一起，把三哥打成这样。”

    李子俊原本以为说出这些会让苏莞尔这种好学生十分惊讶，但是出乎意料的，苏莞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而是非常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个酒吧老板，干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李子俊挑了挑眉，“为什么？”

    “仇家突然上门寻仇，就证明有利益冲突在里边，所以这个老板最近应该有什么大动向，或者一本万利，总之是块肥肉，但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其他人知道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苏莞尔冷静的分析，“这种可能性很大。”

    李子俊目瞪口呆的看着苏莞尔，但是苏莞尔并没有理会他，脑筋还在飞快的转着。

    “但是这种一本万利的勾当，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或者不是这样的呢，或者这个老板就是在外面浪，惹到了什么人呢？似乎也有可能。”苏莞尔皱了皱眉。

    不管怎样，都很危险。

    正当李子俊刷新对苏莞尔的认知的时候，诊室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