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
们可懒得去救你。”
“我、我跟紧你们便是。”
明湖又说:“大名城冰天雪地,非常寒冷,可不似京都这般春暖花开,你不能游湖赏花,也不能品茶逗鸟……”
长昭犹豫着没说话。
明湖继续:“大名城没有桃花糕,当然,其他糕点也不会有,只有硬梆梆的牛肉……”
长昭王吓得扭头跑了。
明湖又跳下窗,趴到案牍边,盯着长陵怀里的那条小蛇:“都说魔族怕冷,但也没见过怕成这样的啊!”
大名城并非方才明湖说得那么夸张,冷倒是冷了些,但城内穿着狐裘大衣,还是可以照常,该干嘛就干嘛,一旦出了城,雪山脚下便异常寒冷,更别提雪山之巅的月光城了。
当初齐冷月和明湖一起奉命收回大名城,只在城内,他就冷得在床榻上发抖,但这回定然会出城、进雪山的,到那时,齐冷月可不知该怎么办了。
明湖难得的忧心忡忡,小蛇却丝毫不在乎似的,趴在长陵怀里,懒洋洋地眯着小眼睛,十分惬意。
长陵用手指戳了戳小蛇的脑袋。
他行事一向果断利落,这回却难得的犹豫:“要不……要不这回阿月便留在京都吧。”
小蛇这才嘶嘶地吐信子,发出稚嫩的、幼童一般的哭声:“呜呜呜,阿陵不要我了……”
明湖啧啧两声。
这半魔还有心思撒娇呢,自己瞎操什么心呀,还不如回府多吃几口桃花糕呢。
夜凉如水。
寝宫。
长陵侧躺在床榻上,盯着那条小蛇,小小声问:“你真要跟我去大名城啊?”
小蛇缠在他腰上,紧紧地,生怕他丢下自己一样。
长陵又微微皱着眉:“要是你去了那儿,冻僵了怎么办?”
那条小蛇忽而化成了人形,趴在长陵身上,支起上半身,低头看向他,狡黠地笑道:“要是冻僵了,阿陵帮我暖暖,我就活过来了……”
长陵脸红耳热地想要推开他,齐冷月捉住他的双手按在头顶上,长陵气得要骂人,就见齐冷月低下头,以吻堵住他未说出口的话。
原本长陵还一直挣扎,后来齐冷月松开了他的手,再到后来,长陵便慢慢地、主动揽住他脖子,双手合力一按,齐冷月便倒在了他身上。
长陵看了他一眼,齐冷月便钻进了被窝……
等一切平复之后,长陵汗淋淋地躺在床榻上,还有些意犹未尽。
齐冷月从被窝里钻出来,拨开黏在他脸上的发丝,细细地、轻柔地吻着他的脸和耳朵。
耳鬓厮磨。
许是这温情脉脉的夜晚,气氛实在太好,长陵突然开口,哑着声音道:“我也这么帮你?”
明明眼神里藏着深深的渴望,齐冷月却轻轻吻他的脸,低声道:“不用。”
长陵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双红眸微微一暗。
他知道阿陵并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但如果阿陵喜欢,他什么都愿意做。
长陵见他脸色有些异样,便一只手揽住他脖子,微微抬起上身,把脸凑上去,安抚性地吻了他一下。
长陵主动吻他,黯淡的心情又马上激动起来。
这个夜晚,也不知齐冷月为何异常兴奋,缠着他,撩/拨他,两人在偌大的床榻上翻来覆去地,吻得昏天暗地。
第二日,原本大军开拔的日子,长陵却因昨夜的荒唐,竟有些起不来。
此时已日上三竿,他整张脸还陷在蚕被里,睡得昏沉。
城门外的将士早已整装待发,朝臣们立在城门下等了好几个时辰,迟迟不见帝王出来。
一直到大祭司巫劳来到寝宫外,齐冷月才不得不吻醒了长陵。
再不叫醒阿陵,阿陵可会生气呢。
长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刺眼的光透过纱幔洒进来,忽然想起今日是大军开拔之日,长陵狠狠瞪了齐冷月一眼。
齐冷月还笑嘻嘻地弯腰想要亲他。
长陵偏过头去。
这时寝宫外传来巫劳的声音:“陛下,已过巳时,再不出发,恐延误军情。”
齐冷月十分不高兴地起身。
长陵看了他一眼,齐冷月知道他的意思,虽然不情愿,还是变回了一条小蛇,委屈地趴在他怀里,小脑袋恹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不可描述的情节也能揭示两人的性格和关系,但是删了些,可能就会对两人目前的感情态度看得不明朗……
☆、第 22 章
京都城门下。
朝臣们跪地,叩首,祈福:
“愿天降福祉,佑我吾王,顺遂而去,凯旋而归。”
鼓角齐鸣,二十万精兵浩浩荡荡地从城外开拔,旌旗猎猎,踏上未知的征伐之路。
京都百姓纷纷上街,弥漫着一片离别的感伤与愁绪。
白发苍苍的老人含泪目送应征入伍的儿郎,年轻的姑娘拿着绣帕掩着通红的眼,还有些幼童则哭着跑进长长的军队里,撕心裂肺地找寻着爹爹……
将士们眼含热泪,却视死如归,慷慨激昂地齐声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悲壮的出征誓词,气吞山河般,在京都上空久久回荡。
许是受这气氛感染,就连一向随意的明湖神情也庄重肃穆,他骑着高头大马,沉默地跟在长陵身后,心情却十分复杂。
今日京都二十万儿郎随他们征战沙场,生死未知。等班师回朝那日,又有多少儿郎能随他们回归故土,重见妻儿呢?
当日在朝堂之上的那句“当战”,本是玩笑话,今日却显得十分沉重。
一路上,竟无人说话。
一直等到出了春谷关,夜幕降临,大军安营扎寨,才听到有将士的惊呼声。
只见一辆装有粮草的马车上竟跳下了一个人。
明湖扭头一看,登时就被气笑了。
长昭王灰头土脸的,他拍拍身上的草屑,又可怜兮兮地看向明湖:“我后来想了想,京都虽然好,但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未免太过凄凉了……”
荣贵至极的一等亲王,锦衣玉食的,凄凉个鬼啊。
明湖在心里默默吐槽。
草原上的晚风袭来,带着几分凉意。
月明星稀。
齐冷月呆在军帐里,冷得裹紧了些被子。
长陵立在军帐前,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有些郁郁寡欢。
每当长陵不高兴,他都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宝物偷来,讨他开心。
“在想什么?”
“在想今日京都的辞别。”
齐冷月顿时就笑了。
那时京都百姓哭成一片,他正变成小蛇,趴在长陵怀里,他不懂那些百姓为何哭哭啼啼的,只觉得吵死了。
长陵微微蹙眉:“今日我便想,是否是我做错了?”
“阿陵不会错的。”
长陵莞尔一笑,又接着叹道:“妖族日渐强大,早晚会有一战。若这一战赢了,可佑我大夏子民从此免去妖魔滋扰之苦,若输了……”
“不会输的。”
长陵哑然失笑,转身问道:“为何?”
“因为我啊,”齐冷月趴在被窝里,笑嘻嘻地看着长陵,“只要阿陵想要的,就算偷啊、抢啊,我也会抢给你。”
帐内微微的油灯下,齐冷月的眼眸带笑,目光真挚。
这一瞬,长陵心动了。
他倾身吻这个半魔的脸。
他想,无论日后如何,这一刻,他会永远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章引用了《诗经·秦风·无衣》里的一句,以前上学学过,因为太喜欢这篇文了,译词也特别好,贴出来一同欣赏:
谁说没有战衣?与君同穿战袍。君王征师作战,修整我们的戈与矛,与君同仇敌忾。
谁说没有战衣?与君同穿衫衣。君王征师作战,修整我们的矛与戟,与君上阵杀敌。
谁说没有战衣?与君同穿裳衣。君王征师作战,修整我们的甲与兵,与君共赴国殇。
另外,还有一个直译版本:
“谁说我们贫穷,我们跟您一样也有战袍。要出兵打仗了,我们已经磨好了戈矛,君王啊,我们与您同仇敌忾,共同抗敌!”
☆、第 23 章
半月之后,大军驻扎在大名城外。
与京都送别悲壮凄凉的场面不同,大名城的百姓也纷纷上街,不过这回他们垫着脚尖纯粹是来看热闹的,有些老人活了一辈子都没去过京都;有些年轻姑娘则害羞地悄悄探头,想一睹长陵王陛下的风姿。
烟雨楼上,诸多姑娘们窃窃私语:
“哪位是长陵王陛下?”
“就最前面的那位……”
“听说长昭王也来了?”
“啊,还有明湖君!大名城日后便是明湖君的封地了,若是明湖君能一直留在大名城就好了!”
“那个老头是谁啊?这脸黑成这样?”
“那是京都的大祭司巫劳,可严肃了,我姐姐说京都的人都讨厌他……”
大名城地处西南,乃是人族与妖族的边界。边陲之地,自是比不了京都的莺飞草长,繁华富庶。
此时料峭春寒花未遍,城门雄浑古朴,颇有几分苍凉之感。
大名城的守军列队,立于城门之下,最前面是一位穿着铠甲的女将,美丽面庞,却英姿飒爽。
只见她取下腰中剑,左腿屈膝跪地,恭敬道:“大名城守将陈素,恭迎陛下。”
长陵骑着高头大马,目光扫过城门下的将士,见他们个个精神奕奕,于是十分满意,难得的微笑道:
“孤王早就听闻陈将军治军有方,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骑着马悠悠闲闲地赶上来的长昭王扭头小声道:“她就是陈素啊?长得可真好看。”
明湖笑笑:“据我对她的了解,你估计不是她喜欢的那种……”
长昭王大惊:“那她喜欢哪种?”
明湖神秘一笑,却不答话。
长昭挠挠脑袋,策马走到大祭司巫劳那里,眼睛却朝陈素瞟了瞟:“巫劳大人,快!帮我算算她的姻缘线!”
巫劳无意瞥了陈素一眼,然后脸上微微一变,竟真的凝神、掐指算了起来。
等巫劳睁眼,长昭马上凑过去,讨好地一笑:“怎样?算出来了没?”
但无论长昭怎么围着他,巫劳始终闭口不言。
进入城内,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小蛇趴在长陵怀里,小身子僵了僵。
长陵摸摸他小脑袋,又把他抱得紧了些。
这时,将军府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陈素骑马过去,厉声道:“何事,竟在将军府门前放肆!”
一个士兵拱手道:“大人,此人名为柳七,在军营一年有余,昨夜竟私偷军中粮草,是以抓来请将军处置。”
陈素扬声道:“犯了军中大忌,按军规处置即可,这等小事,也要禀告?”
士兵难为情地开口:“只是……”
士兵后面跟来了一群百姓,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见士兵犹豫,便开口说了:
“陈将军有所不知,这柳七也着实可怜,他母亲病重,家里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还望陈将军网开一面啊!”
“是啊,柳七可孝顺,服侍家里的老母亲,每日端茶倒水,半句怨言都没有……”
柳七瘦巴巴的身体,他垂着脑袋,掉着泪。
陈素声色俱厉:“军规便是军规,谁犯了,都一样。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除去他军籍!”
“将军!”
百姓纷纷跪下为他求情。
长昭王也跟着小声嘀咕:“好可怜……”
陈素却并不搭理,只回头看向长陵:“末将如此处置,陛下以为如何?”
长陵眼眸带着欣赏之意:“孤王甚是满意。”
将军府很大,一回房,长昭便吓得拍拍胸脯:“哇呀,这陈素太可怕了,谁要娶了她,那不得天天担惊受怕?”
原本是安排一人一间,但之前被明湖恐吓了一番,生怕在半夜三更被妖族抓住,长昭便紧紧跟着明湖,厚着脸皮要跟明湖住一起。
明湖却摇摇头:“陈素是难得的将才,品行高洁,行事磊落,谁若娶她,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长昭不信,明湖冲着窗外偏偏头,长昭立马跑出去,惊奇地看到一个士兵领着柳七穿过走廊,往花园走去。
柳七刚挨了二十军棍,此时走路一瘸一拐的,十分虚弱,一个士兵搀扶着他。
长昭睁大眼睛:“呀?怎么回事?”
士兵恭敬答:“将军念柳七孝子之心,便叫他来将军府做事,除草喂鱼……”
长昭哒哒哒地便跑去了偏院。
偏院两间屋分别住的是长陵和大祭司巫劳,门外重兵把守,甚是严密。
士兵见他过来,正要通报,长昭忽然玩心大起,“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进去。
他刚拐过走廊,便听到长陵的声音:
“当初收回大名城之时,明湖便举荐陈氏之女镇守,还对她赞誉有加。孤王本还好奇,今日一见,越发觉得明湖看人的眼光一流。叫他挑选的这二十万将士,想必也是精兵强将。”
“老夫方才为她卜了一卦……”
“卦象如何?”
“这陈氏之女,命中有一大劫,若这劫能过,便是命格极贵……”
“极贵?有多贵?”
“此女生于寅申,值紫微天府同宫,乃母仪天下之昭……”
长陵大惊,听到门外的声响,警惕道:“何人?”
巫劳飞身到门边,一把把长昭抓了进来。
长昭讪讪地笑道:“哈、哈、长陵弟弟,我、我就想来跟你说那个柳七……”
长陵面无表情:“我看到了。”
长昭又哈哈两声,又想到刚才巫劳的卦语,吃惊道:“母仪天下?陈素会是我弟妹?!”
长陵看了眼巫劳。
巫劳颔首,领命退下。
巫劳走后,长陵一脸严肃道:“王兄,方才我与巫劳对话,事关重大,不可告与旁人。”
长昭眨了眨眼。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事关重大,但长陵弟弟说的准没错!
他点点头,答应得爽快。
长陵却似乎并不放心,又叮嘱道:“谁也不能告诉,明湖也不行。”
长昭哦了一声,点点头。
长陵却又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最后又低声道:“还有阿月,他……他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嗯,想到之前出场的几乎没有女性角色,这样太失衡了,所以会再安排几个……
☆、第 24 章
妖族之地,除了雪山之巅的月光城,还有云中四洲,分别为花城、春城、柳城和章城。其中前两座城池与大名城接壤,柳城位于中央,章城则在雪山脚下,为月光城最后一道防线。
“老夫昨夜观星象,再过三日,便有西南风,宜用火攻。”
大祭司话音刚落,陈素便指着行军图道:“我们可采用声东击西之法,兵分三路,一队将士往西南方向,依巫劳大人之言,以火攻之法;另一队翻过莽山,从后方夜袭;花城遇袭,必定会向春城求救,这最后一队便渡河,绕过花城,阻拦前来支援的妖族。不出一日,花城便能拿下,三军再汇合围攻春城,打它个措手不及!”
长陵击掌笑道:“此计甚好,只是须得速战速决,不宜久战。兵贵神速,若要夜袭,自然不能太多兵马。这领兵之人,陈将军可有合适人选?”
陈素沉吟片刻,最后提议说因明湖君擅夜袭,带兵神速,可让他用火攻之法;至于莽山,山路复杂,她可领兵前往。这溟水之渡最为关键,须得阻拦春城,又得抵御花城,两城围攻,若非法力高强者,不能胜任。
就在长陵还在犹豫溟水之渡的领兵之人时,窗外,一道人影闪过,只见一个厚厚的狐裘大衣,严严实实地裹着一个身姿修长的青年,只露出一双暗红的眼眸。
只不过转个身关个门的一瞬间,搁在案牍边,辛辛苦苦从京都带过来的桃花糕全不见啦!
长昭王哀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啊啊啊!我的桃花糕!谁拿了我的桃花糕?”
从书房出来,穿过走廊,就听到几个下人一边喂鱼一边嘀咕:
“刚刚那人眼睛是红的……”
“你不知道啊,就是那个半魔!”
“啧啧,京都人说他是长陵王陛下忠心耿耿的狗啊……”
陈素走过去,厉声斥道:“将军府不养闲人,你们既然不用心做事,便也不必呆在这了。”
下人们一看到是陈素,纷纷吓得跪下求饶。
陈素命人叫来管家,把这几个统统赶出了将军府,又对走廊里的下人道:“再听到谁乱嚼舌根,就以军法处置!”
临走之前,陈素又瞥了眼柳七。
柳七和那帮下人不同,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喂鱼,甚是专注。
陈素面色和缓,温和道:“你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陈将军请来的军医,医术自是好的,”柳七跪地,深深地伏地一拜,“陈将军大恩大德,柳七铭记在心。”
回到偏院,一推开门,便看到齐冷月心满意足地躺在被窝里。
长陵走过去问他:“冷吗?”
齐冷月拉过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委屈地看向他:“好冷啊,阿陵,我都不敢出去了,快来帮我暖暖……”
长陵转身欲走,却被他扯住,踉跄几下倒在他怀里。
齐冷月抱着他,笑嘻嘻地在他耳边道:“阿陵抱着,一点也不冷呢。”
长陵面红耳热,起初还挣扎了好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三日后,寒风自西南刮来。
夜色里,只听到花城的大营火光漫天,妖族们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
“着火啦!”
“人族偷袭!”
“快!告知春城,速来支援!”
一队妖族士兵奉命来到溟水,想渡河前往春城,却发现河岸边的树下,倚着一个银发红眸的半魔。
魔族怕冷,是以从不来妖族之地。
士兵原本还觉得奇怪,但看到那半魔拔出斜背着的斩妖剑,立马惊惶逃窜。
“跑什么啊?”齐冷月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那些妖族战战兢兢:“不跑,你、你会杀我们么?”
“会啊。”
妖族士兵扭头就逃,但才走了几步,剑光一闪,妖族士兵纷纷倒在了河边。
此时西南边大火冲天,就算这些妖族士兵不渡河,春城也会知晓。
很快,溟水之东,就集结了大量的春城士兵。
滚滚浓烟在夜色中自西南飘散而来。
春城的将领立在河边,渡河的士兵已经去了一大半,轮到他趟河,快到岸边,只见浓雾中一双暗红的双眸,一只手径自朝自己伸来……
这是他临死之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破晓时分,花城攻陷。
浓雾渐渐消散。
溟水里飘着一具具妖族尸首,整条河染红,场面十分骇人。
但齐冷月却不见踪影。
赶来汇合的陈素有些担忧:“月大人会不会有何不测?”
明湖啧啧两声:“谁能杀得了那半魔啊?”
“那他人在何处?”
“他啊,心急火燎地跑回大名城领赏去了……”
☆、长陵王
连夺两城的捷报很快传到了大名城。
百姓纷纷上街庆祝,长陵大喜,领着五万精兵,浩浩荡荡地前往花城,大祭司巫劳和剩下的十五万大军留守大名城。
城门之下,临行之前,大祭司巫劳又道:“老夫听闻妖族有一子,名青山,为夺领主之位,弑父囚兄,极有手段。陛下此行,须得万分小心,切莫与他交手,恐中他毒计。”
“妖族既然有此厉害人物,那孤王便去会会他!”
说罢,长陵利落地翻身上马,意气风发地拔剑指向天际:
“出发!”
日落时分,大军进城。
城中央宽阔的道路两旁,妖族子民们个个眼神不善地盯着这些闯入者。
“恭迎陛下入城!”
陈素领着将士立在都府之外,等候多时。
这座都府,原本是花城的领主府邸,如今领主在激战中被杀,府邸已易主,城墙之上插着一排排人族的黑底龙纹战旗,被冷风吹得烈烈作响。
府邸外还绑着几百余位妖族,都是花城领主的家眷,有拄着拐杖的老妖族、几个妖族幼童,和一大帮哭哭啼啼的美艳妖姬,陈素把他们统统抓来,等着长陵王处置。
那帮妖姬跪趴在地上,娇软讨饶,眼波流转,似有勾人之意。长陵下马,绕着她们走一圈,笑道:“这花城领主艳福不浅呀。”
一个妖姬马上往前爬了几步:“小妖愿侍奉长陵王陛下……”
一条小蛇从长陵怀里一跃而出,咬住妖姬脖子,只听咔喳一声,妖姬脖子被咬了一个大窟窿,鲜血喷溅,妖姬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本还蠢蠢欲动的妖姬们吓得花容失色,顿时噤声了。
长陵有些不悦地瞥了小蛇一眼,小蛇讨好地爬过去,它沾了些血,便只静静趴在他脚边。
一个妖族少年此时抬头,爬起来就冲了过去。
“护驾!”
驱魔师们横档在长陵面前,拔出斩妖剑,只见那妖族少年身上被砍了数十下,手里的匕首咣当落地,他的眼睛直直盯着长陵,悲愤道:“你杀我父亲,夺我族城池,此等大恨,来世必报!”
一个驱魔师又拔剑朝他砍去,那妖族少年这才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一滴鲜血飞溅到了长陵脸上。
长陵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给本王统统杀了。”
一个妖族女孩哭着爬了过去,似乎不相信少年就这样死了,摇着他的身体,凄厉地哭道:
“哥哥!哥哥!”
陈素犹豫了下,想开口说话,却瞥见立在长陵身后的明湖朝她摇摇头,陈素不作声了。
等她回头,便看到那条小蛇化成人形,拔出斩妖剑,眼也不眨地,飞快地把那百余妖族全部斩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过后,地上便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
齐冷月收回剑,看也不看那些妖族尸体,转身走到长陵旁边,又轻轻擦掉他脸上的那滴血。
长陵眉目舒展了些,又厉声道:“传令下去,若妖族有违逆者,杀无赦!”
暮色渐浓。
陈素立于都府的城墙之上俯瞰。城门之下依稀可见一大片斑驳血迹。
“我自幼便随父兄上战场,于西南抵御妖族。多年前,我被困在山谷,幸得一妖族老妇及时发现,将我带回,赐我牛肉与水,我才能活着回去。”陈素眺望着远方,神色颇有几分惆怅,“我有时候便想,其实妖族也并非个个面目可憎,若我们愿意放下心中的仇恨与成见去了解他们,会发现他们其实与我们一样,有家人、有朋友,城池被夺,有些怕死,有些愤恨……”
明湖抱着个酒坛,眨了下眼,调侃道:“看来陈将军对今日陛下所为颇为不满啊!”
陈素笑道:“并非不满,陛下乃人族仁爱之君,继位之后,减免赋税、修缮水道,安顿流民,就连千里之遥的西南百姓都在称颂,只是今日陛下斩杀的并非妖族将士,而是手无寸铁的妖族子民,让我有些诧异。”
明湖坐在城墙之上,摇摇头说:“人非完人,我们这个陛下啊,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嗜杀。”
陈素微微蹙眉:“为何?”
“有人惯的啊,”明湖啧啧两声,“他年幼时,有个侍女把他养的鹦鹉放走了,他很生气,有人为了讨他开心,就把那个侍女杀了。”
陈素吃惊之余,又问:“那明湖君今日摇头是何意?”
“长陵嗜杀,却还不至于到暴虐成性的地步。若你今日劝谏,只会让他更生气,他一生气,后果更严重,我们这位陛下,脾气大着呢。”
☆、明湖君
陈氏一族,乃西南世家大族,满门忠烈,世代镇守西南,抵御妖族。
当年陈氏家主陈遥与明侯为结义兄弟,明侯战死,陈遥身负重伤,还背着义弟的尸体爬回京都,义薄云天,被世人传为佳话。
立国之后,陈遥本想带年幼的明湖回西南,被夏衍帝先一步接进了宫中。尽管如此,陈遥怕明湖在宫中孤苦无依,受人欺凌,每年都千里迢迢赶赴京都,关切之心,让京都人纷纷猜测,一时流言四起,坊间调侃这明侯之子,莫不是陈将军的儿子吧?
陈素却道:“父亲捎来书信,第一句问的便是明湖君近况如何,叫我兄长好生嫉妒。我母亲说,当年明侯年少时,饿得啃野草,却把唯一的那块饼留给了病了的父亲,此等患难之交,实乃人之大幸。不管明湖君日后如何,西南陈氏的府门,永远为明湖而开。”
明湖坐在城墙之上,抱着个酒坛,他微微低着头,城墙上处处燃起了火把,那张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掩映在黯淡的火光之下,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夜色里,忽然自远处响起三声怪异的叫声,那叫声尖锐急促,响彻云霄,听得人毛骨悚然。
尖叫声之后,只见漆黑的天际呼啦啦的、成百上千的乌鸦飞过,似乌云密布般,遮天蔽月,城里的鸡狗仰天鸣叫,牛羊纷纷逃窜。
城内有不少妖族子民跑到街道上,跪地拜服,虔诚至极。
陈素镇守西南多年,却从未见过此等天之异象,她惊诧道:“这是何意?”
明湖淡然道:“妖皇花羽的的朱雀令。传闻朱雀令一出,可号令天下妖族,三日之内,可集结百万妖兵。”
都府内院。一阵红雾自窗外飘进,只见一个女妖自雾中飘出,手里的匕首正要刺向床榻之上的人,却被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挡了回去。
那女妖连退几步,只见她身着一袭红裳,身姿曼妙,笑盈盈地看向立在床边的青年:“我说齐冷月啊,你一个魔族混在人族里做甚么,倒不如跟着姐姐去妖族如何?”
床榻之上的长陵醒了,他坐起身,微微蹙眉。
见长陵面色不悦,齐冷月弯腰笑嘻嘻地:“阿陵要我杀了她么?”
“你好大的口气!”一团白雾乍起,一个白裳女妖面若冰霜,“姐姐,少跟他废话,杀了长陵王要紧。”
红裳女妖低语道:“那半魔在,我们杀不了他。”
“我偏不信。”
白裳女妖说罢,就朝床榻之上的长陵扑去。
“般若!”
红裳女妖大惊,抽出腰间软鞭,也跟着飞过去。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之夜。
窗外忽然远远地传来士兵的呼喊声:
“着火啦!”
“粮草着火啦!”
“快来救火啊!”
虽是春天,但花城还是料峭春寒,卧榻之内,须得燃着火盆,才能稍微驱赶些寒意。军需粮草被烧,此乃行军之大忌。
长陵立马从床榻上下来,走到窗边,眺望着尽头处火光冲天,正是粮草之仓。
而这会儿,那对妖族姐妹被刺穿了身体,鲜血直流,横躺在地上,伤得极重。
驱魔师们这才听到动静,破门而入。领头的驱魔师跪地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一群废物!”
长陵把茶杯掷在地上。
☆、妖皇花羽
月光城。
冷月悬在天边,幽幽的光洒下来,白雪皑皑,一道颀长身影立在高台之上。
一只信鸽飞越雪山,落在他手心里。
这青年看完密信,却只微笑不语。
立在他身后的侍女朝华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于是调皮一笑:“可是般画、般若传来的好消息?”
韩青山淡淡一笑:“树翁遣她俩行刺,简直是愚蠢至极。成大事者,怎可沉不住气?他若聪明些,就该诱敌深入,等长陵王打到雪山脚下,再启用寒冰阵,魔力越高,便越怕冷。等那时,便可一举杀了长陵王和那半魔。”
朝华蹙眉:“般画、般若至今不见回城,怕是行刺失败,凶多吉少。”
“那也未必。”
“为何?”
韩青山只扬了下手里的密信,朝华大喜:“魔族答应与大人您合作了?”
韩青山失笑:“那魔族少主,看似羸弱,却极有心计,岂会轻易答应?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早早就在人族安插了眼线,如今人族粮草毁了个大半,半月之内无法行军,正是我族反攻的好时机。”
朝华惊道:“人族一向谨慎,那魔物如何混进其中?”
“那得问问他们的夜凤公子了。”
宫殿。
妖皇花羽被囚在寝宫,见韩青山进来,他气得跳下床榻,指着他大骂:“你个死狐狸,你拿我的朱雀令做甚么?”
韩青山冷笑:“花羽陛下,你知不知道人族一夜之间,连占两城,只要拿下章城,便能长驱直入,一路攻到雪山脚下。”
“那又怎样?”花羽指着悬在窗外的朗月,“他们要月光城就给他们,我们妖族本就散漫不羁,云游天下,大不了再找个地方,这样打打杀杀的,没完没了,有什么意思呢?”
“你太天真,”韩青山目光悲悯地看着他,“你以为长陵王要的只是月光城?他要的是把我们妖族驱逐出中原大陆,就如同当年战败的魔族一样,被困在恶/魔/岛,永远上不了岸……”
中原大陆,广阔之地,肥沃富饶,当年人、妖、魔三族栖息于此,曾经魔族一度最为强盛,后来被驱赶,人族占了魔都,改为京都,圈了大片领土,而妖族则趁机占了西南大片疆域。若妖族离开西南大陆,西南尽头,度过溟水,只有无尽的沙漠,烈日炎炎,寸草不生,被誉为“死亡之地”。
长陵小可爱,要把我们赶去死亡之地吗?
花羽坐在窗下,望着那轮朗月,想起他年幼时,法术还未修炼,又爱贪玩,经常飞下月光城,跑去人界玩。某一天,他饿得不行,头昏眼花,在一座大宫殿里迷了路,被一个小孩设计关进了铁笼子里。
那小孩长得可真好看。
他原本想呆在宫殿里好好玩几天,被一条小蛇咬得掉了好几根羽毛。
他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于是愤愤地飞走了。
后来他想,他这么走太便宜那条蛇了。
那条蛇是个小魔族。
于是他叫了一些朱雀跑去杀那条蛇,但那个该死的狐狸,把他命令传达错了,原本该杀蛇,变成了杀人族的小王子。
花羽讨厌这只狐狸,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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