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海上暗涌·歇战

    要说红叶狩对君明千晴的映象， 用一句话形容那便是当之无愧的高高在上冷心绝情的女巫。

    能力不错， 出手狠绝，有杀神之称的阴阳师却独独放过当时重伤的他，只是因为在他听来嗤之以鼻的’缘‘。

    后来他才知道所谓的’缘‘不过是她的家族中的不知真假的预言。那个女人听从于安倍晴明。

    他，她腹中的孩子还有她自己远远比不上这个道貌岸然的世界。

    未来，未来……

    孩子的名字是她取的。

    而然，君明千晴希望的未来绝非那个孩子所会给的未来。

    眸光落在了站在海边的少女身上。

    未来站在村民的视线下， 感受到了极大的落差，不是为她，而是为那个一步步朝深海走去的孩子。

    男孩衣衫褴褛隐隐能看见那不能蔽体的破不下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踉跄着脚步，在村人满是恶意的目光和丑恶的话语下漠然地朝前。

    男孩从少女的身体穿过， 身子一顿， 他回过头。

    那是浓郁之至的深蓝，哪怕未来知道男孩并没在看她，也看不见她， 那极短的一瞥，就让她宛如置身于冰冷的海底， 无法呼吸。

    那双眼中明明什么都没有，空落落， 却像是扼住了她的喉咙， 喘不过气。

    下意识伸出的手从男孩胳膊穿过，她看着他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海的尽头。

    什么都没有碰到的手指动了动，她收了手， 侧过身，视线投向后面。

    海水开始冒泡，快速退去，海上传来巨大的声响，在黑夜中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海啸来前的预兆。

    恐慌爬上了村民的脸，他们亲手将神给予恩赐赶入深海，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么快就遭到了海神的报复吧。

    风平浪静的海面目全非，巨浪呼啸，以摧枯拉朽之势，越过海岸线，袭向村民村庄……

    海岸边的一切事物瞬间绞入浑水中，消失殆尽。

    巨浪没有从没有实体的未来穿过，她看着卷入海啸中的那一张张扭曲痛苦的脸露出了冷嘲的笑，乌色的眼眸一派毫无温度的凉薄。

    真是活该……

    彰示着海神之怒的海啸将一切毁灭殆尽，记忆组成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看来故事到此为止了。

    眸光从像蛛网般破裂开的天空离开，身后传来强大的引力，衣袂翻飞，乌发乱舞，身子不可抑止向后退去。

    她就要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心下微动，未来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红叶狩，四目相对。

    唇角浅浅地勾起，红叶狩露出了复杂的笑，许多情感揉碎了掺杂一起。

    他从未当过父亲，想来也是没机会当父亲了。

    他曾将给予自身妖力的女鬼红叶当做他的孩子，现在看来果然是不一样的。

    未来身上留着他的血，是真真正正的红叶狩和第六天魔王的生命的延续。他可以冷眼旁观看着女鬼红叶死去，但他却无法坐视那孩子受一丁点伤害。

    他给不了未来成长过程中的关爱，但至少他还有力量，即是魔又是妖，独一无二的可护她的力量。

    “去枫叶林。”

    红叶狩动了动唇，吐出了话语，声量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入少女耳中。

    “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能给孩子的也只有那么多了，没想到曾经的他化自在天也有如此无力的时候。

    唇边的轻嘲散去，瑰丽的眉宇柔和下来，像是绚烂的烟火绽开，殷红色的眼瞳艳丽无双，红叶狩轻笑着说着虚无缥缈的话。

    哪怕作为母亲君明千晴只是将未来当做了阻止鵺的筹码，但是他啊……

    他——

    “非常期待你的出生。”

    虽然没能陪着你长大，但是每次以这种方式见面的时候……

    “我真的很高兴，未来你长大了呢……”

    清晰可辩的音节组成连续的话语传入耳中，少女的眼瞳陡然睁大，眸中映出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由记忆编织成的世界彻底破碎。

    那抹绯红消失在了视线中，朝着黑色深渊坠去的未来完全陷入了黑暗。

    ***

    “大…人……”

    “…大人……”

    “未来…大人…”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乎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挣扎着向着逐渐透出了亮光的方向跑去。

    原本昏睡的少女猛然睁开了眼睛，乌色的瞳眸转瞬清亮起来，她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伸过来的手，独自撑坐起来，而然下一秒却捂住了口鼻，唇边溢出了声声咳嗽。

    “咳咳咳……嘶……”

    因为用力过度牵扯了全身的伤痛让她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她本是灵体哪怕运用咒术实体化了，一般的海水冲击不该给她造成伤害的。

    想来是荒在那海浪中注入了妖力。

    湿漉漉的头发垂了下来了，丝丝缕缕地沾在了脸侧，顺着其滴下的水落在高低不平的石子上，水花四溅。

    未来低敛的眸，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好容易从呛水中缓过来。

    “大人……？你还好吗？”

    身侧传来轻声细语的问话，眉心稍蹙，用手背拭去面上的水渍，她转过身了身。

    人身鱼尾的少女穿着漂亮的樱色和服坐在同色的贝壳中，栗色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她。

    未来一愣，脑海中系统的提示让她很快就知道了栗发少女的身份，双唇微动，她问：“你是……椒图？”

    从少女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让椒图露出些许欣喜的神色：“大人知道我？是荒川大人向您提过我吗？”

    “不必用敬语。”低头将袖子拧了拧，她抽空瞧了椒图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是你救了我？”

    清澈的眼眸泛着水光，温婉漂亮的脸上带着单纯柔软的笑，她孩子气地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点了点头：“未来大人来这片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哦，而且听到了您和海坊主大人的谈话，我很快就猜到了您是荒川大人时常提起的契约者，本来想出来去找你的，不过……”

    说着椒图露出了些许惧意和愧疚：“不过荒大人他突然就出现了。”

    “像我这样妖怪是无法违抗荒大人的命令的，对不起未来大人，我……”

    “我说了不必用敬语。”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未来适时地打断了她的话，她从原地站起，木屐在溺水时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去了，赤着脚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让她不适地蹙了下眉头。

    漫不经心地端量了下四周，眉心舒展开，她大致知道了自己在哪儿，这大概是北海火山地带形成的极小的火山岛上。

    没有离开北海道的范围就好。

    “大人……”

    思绪被唤回，未来偏头朝椒图露出了柔和的笑：“谢谢你救了我，椒图。”

    手中把玩的扇子脱落，椒图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羞怯地回道：“不……不会，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完全不用道谢。”

    袖中的咒符全数丢到了海中，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全身粘搭搭挺难受的。

    没办法了。

    吐出了一口浊气后，她闭上了眼，与纯净的灵力全然不同的力量在体力内流转，淌过血液，流通于全身，排去了残留的外来妖力，被损坏的细胞开始修复，被刻意收敛的妖气慢慢地向外散发。

    少女周身凝聚起了似有若无的猩红的妖气，藤蔓似的妖纹爬上了她的眼梢，兀地她睁开了眼，是摄人心魄的殷红。

    笼于她周身的红色妖气在她睁眼的瞬间便争先恐后地爬上了她的衣料，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少女便换了身衣服，与眸子同色的振袖和服上大片如血的红枫在衣摆处燃烧，很是艳丽，领子及袖口都镶嵌着金线，华贵而充满风情。

    “未来大人……？”

    “嗯？”未来偏头，变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微红的眼尾轻扬，她勾唇发出慵懒又低哑的应声，尾调拉长，软软地勾人，颦笑间尽是风情。

    “诶—”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的少女让椒图一下红了脸，她不禁发出一声短促，不知所措地捏着扇子。

    笑意微敛，未来抬眸看向突然风浪暴起的远海，眼光微晃。

    远海的上空有强大的妖力在碰撞，碰撞时激起的气流卷起了巨浪，哪怕相距很远，四溢的妖风也散到了这个称不上岛的地方。

    乌发被扑面而来的妖风吹起，直逼小岛的力量交碰让椒图不禁瑟缩了下，这是低等妖怪对大妖怪的威慑不自觉的反应。

    栗发少女朝贝壳里缩了缩，她咬了下唇畔，仰头看着站立在浅水中注视异变处的红衣少女欲言又止：“大人，那是…是荒大人的妖力……”

    “是荒和茨木童子。”异常冷静又笃定地下了结论。

    想必是她迟迟未归，茨木童子找来了，而且怕是从荒口中知道了自己被杀了消息。

    虽然锲约是没断，他可能知道至少自己还活着，但依着茨木童子的性格打起来也毫不意外。

    “什么？”

    低头瞥了椒图一眼，未来安抚地朝她一笑，而后运转着体内的妖力朝远海大部分妖怪们避之不及的地方掠去。

    少女落地的地方泛起圈圈涟漪，三两下起伏转瞬便消失在了椒图的视线中。

    眸中浮现几丝虑色，鱼尾少女在贝壳中踌躇了一会儿便做出了决定，贝壳合拢，将她的身子遮掩。

    漂亮的樱色贝壳潜入了海中。

    潮水漫上将痕迹消抹。

    ***

    越接近战斗的中心，海水越是躁动，若是不留神，就会被突然冲起的海柱给淹没。

    侧身避开身侧暴起的海柱，未来随意地挥手，四溅的水花被弹开，脚尖轻点海面，她轻如羽毛的身子瞬间掠到了半空。

    凭借妖怪良好的视力，她很快发现了海浪翻腾的中心对峙的两人。

    月的光芒已经被即将从海平面出现的太阳的挣脱出来的光线所遮盖，未来望了下逐渐便亮堂的天际，眉心微蹙：看来天要亮了。

    身体里的灵力和妖力在信手拈成的红枫中凝聚，待感觉差不多时，手腕微微用力，红枫脱手而出，被掷入两妖间的海域中。

    “轰——”

    如浓缩的炸弹暴躁一般，几乎是落水的瞬间，十几米高的浪潮掀起，战斗被迫中断。

    趁着浪头未落，她动用妖力掠到了银发大妖怪的身体。

    “跟荒在大海上打，你是不是傻。”未来摁住了条件反射地朝她抓了的鬼爪。

    听到熟悉的声音，茨木童子下意识地止住了鬼爪，眸光落在少女身上，暴虐的气息和沸腾的战意慢慢平息，难得没有计较她刚才的话，眉心微蹙：“你没事？”

    “有事，差点没淹死。”她如实地回答，用红枫掀起的巨幕已经落下，荒的身影在稀疏的水帘对面显现，她松开了猩红的鬼爪朝着荒似笑非笑地勾唇：“这架倒是没打错。”

    虽说刚刚的红枫的主要目的是想让纠缠的两妖暂时歇战，但也有攻击荒的成分在，毕竟溺水的感觉真心不好受，而荒虽是SSR，但还未签订锲约。

    她是对自己的式神十分宽容，但这并不包括初次见面的待收式神。

    尽管见过他成妖的记忆后，大致知道他对人类的怨恨，但她还是挺想上去怼的……如果可以的话。

    眼眸低敛着，其中暗色涌动。

    少女的模样和气息虽然有所变化，但他还不至于忘记前不久才见过的人，如海般浓郁的瞳眸落在女孩身上，荒皱眉：“你是妖？”

    “准确来说是半妖。”

    半妖？

    虽然不久前对少女的攻击，他并没有用全力，但怎么说也是抱着杀死她的心情而注入的妖力，就算不死也该重伤，却没想到她不但完好地再次出现，竟然还能发出如此有力的攻击。

    该说她继承的妖怪的血脉不错吗？

    眸光在少女和大妖怪之间流转，冷然的脸有几分晦暗，荒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今日前茨木童子虽与他毫无交集，但此妖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难逢敌手实力强劲的大妖怪想来也该是极其高傲的，没想到这样的大妖怪竟会为了一个小姑娘与他缠斗，而且这女孩似乎还是荒川之主的契约者……

    “在动手之前能让我说几句话吗？”

    思绪被打断，朝上侧伸的手慢慢放下，荒若有所思看了她一会儿，也收敛了气势，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荒川大叔。”

    “…什么？”荒不解：“为了荒川之主？”

    “契约被夺，荒川大叔现在不是我的式神，现在怕是被迫听命于鵺。”

    “这与我何干。”未来的话没有让他动摇分毫，冷漠堆在眉宇间，没温度的话语冷入骨：“你似乎搞错，虽然领地相邻，但我和荒川之主的关系并没你想得那么好。”

    “你似乎也搞错了。”镶嵌金线的振袖微抬掩去了小半部分的脸，未来勾唇轻笑，瑰丽的眉眼带着浓烈的色彩：“自己的式神我自然会亲自抢回来，绝不会借助旁的力量。”

    “我来是为了你和荒川大叔所管辖的北海。”

    “什么意思？”

    慢慢放下手，唇边的弧度淡去，她收敛情绪：“一年内鵺定会派人会前往此地，实行名曰’清净‘的屠杀，一切不听从于他的妖怪都会被消灭。”

    “历年的土御门家主暂且不提，就算是是你也难从荒川大叔，酒吞童子，大天狗等大妖怪的联手下讨到丁点好处吧？”

    鵺从她身上剥夺了契约，她就不信他们不会参与’清净‘计划。

    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蓝眸难得露出些许微鄂：“你说酒吞童子和大天狗？”

    “没错，他们和荒川大叔也是我的式神。”眼眸沉静地落在荒身上：“不光如此十二神将之一的白虎……”

    话语戛然而止，眼波流转，梦幻似的殷红的眼瞳微抬，薄唇浅扬，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带上了惑人的意味：“所以…荒…”

    “我们来谈个条件吧……不，不是条件，是请求。”

    眸光滑过前方的大妖怪而后落在了看不见头的海。

    这么大的地方想必有许多像椒图一样可爱的妖怪吧，总是不能放着不管，而且——

    “这片海域怎么说也是荒川大叔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我啊……”

    “怎么着也不能看着他亲手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榜单字数没更够，被关了一周的小黑屋QAQ

    颓废了一周……

    嗯，这周重新开始振作！

    没有荒的我搜肠刮肚都写不出来粑粑的英姿

    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要荒啊啊啊QAQ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