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彼岸之缘·寻神

    嘹亮的凤鸣声于空长啸， 炫丽的火红色羽翼宛如燃烧着的火焰， 扑振的双翅划过天际，烧红了半边天。

    喷涌的烈焰从赤色的火鸟口中射出，一下子席卷了整个宅院。

    顿时宅邸内人声沸腾，身着狩衣的人面色焦急，脚步慌乱地从室内逃出。

    在人们惊惧和颤抖的叫喊下，朱雀从上空俯冲下， 似在燃烧的羽翼就要吞噬他们的衣料时，火红的神兽一振双翅，嘲讽似地在他们头顶盘旋着。

    嘹亮的凤吟久久不散。

    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从朱雀背上跃下， 从宅院向上冒的火舌像是活了般，就要触及到她衣角的那瞬间， 乖巧地缩了回去。

    木屐触地， 翻飞的衣袖还未落下，扑面而来的热浪又将其卷起，乌色的眼瞳中烈焰跳跃着， 容貌昳丽的少女浅浅地勾唇，似笑非笑地扫过或哀嚎或手忙脚乱的所谓的族人， 染成绯色的眼角尽是凉薄。

    原本还在指手画脚地命令他人的君明雅纪瞥见来人，平伸出去的手一下子顿住， 她惊鄂地转身， 震动之意自然地流露出来：“君明未来？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火光映照在白皙透明的脸上，娇艳异常，柳眉稍扬， 未来凉凉地瞟过她，而后眸光在哪怕是在如此慌忙的情况下俊雅不减的身影上，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邪气：“我啊……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少女诡异的话语让不少人都发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者不善。

    第一时间察觉姿态妖邪的黑发少女以主人之态站在燃烧着的火鸟下前方，君明雅纪哪里还不明白，质问不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是你放的火？！”

    未来但笑不语的模样被她认作是默认了，她抬手用衣袖用力地抹了下脸，大块烟灰拭去，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发什么疯！”

    “君明未来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都烧死！”

    “烧死？”眉梢稍抬惹上几分惊奇的味道，转而未来兀地划开嘴角，冷嘲：“这不没死嘛。”

    “你！”

    君明是土御门的后代，延续千年的家族其族人自然不会少。宅院燃起的那一刹那，不少会水系术式的阴阳师即刻就位灭火。

    大小水柱自上而下的倾泻下来，而然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的火势丝毫不减。

    赤灼的火焰在墨色眼瞳中跳跃着，她噙着笑看着现任的族长卸去了以往温润的伪装，面色凝重地向她走来。

    “你这是何意？打算与君明家决裂吗？”

    “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未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那双眼眸哪怕是映着火焰却也阴寒得几乎能将人冻结。

    “决裂？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君明本家的关系好过，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

    “不，现在比这更糟。”

    未来站在原地没有动，视线冷冷地扫过那些堆满了褶皱的脸，所谓族中的元老。

    这一扫让那些个惜命的老家伙遍体生寒。

    “说起来，你们还记得我吗？”

    乌色的眼瞳被血色晕染，冰雪堆积着的眼眉带上了浓烈的色彩，殷红的妖纹爬上了她的眼角，少女一改之前的高傲不屑，颦笑间透着慵懒和瑰丽，异样地勾人神魄。

    此风华无双，倾城绝代之姿，让那些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猛地想起了十五年前，燃烧的红枫林中明明被逼至绝境，却懒散地笑着，用恍若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他们的妖魔，那神态和面前的少女如出一辙。

    “是他？！”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死了吗？”

    “不，这不可能！我们明明是亲眼看着他……”

    “少一惊一乍的，你们看清楚眼前的是谁！”

    “小小年纪如此妖邪，竟大逆不道对同族出手！”

    “妖魔的后代再怎么养也改不了魔性，当初就不该留她！”

    ………

    “吵死了，老不死的。”抬手一摆，漫不经心地示意在空盘旋的朱雀退去，殷红的血瞳隐含冷意，勾起的唇带着浓烈的嘲讽：“不过是被前人抛弃，弥留时代的迂腐产物无能之徒罢了。”

    少女气势顿时凛冽起来，深不可测的灵力从她身上涌现，像深海般浓稠幽深的压力压得在场所有的阴阳师们透不过气来。

    几欲窒息的威压下，君明族人心下骇然的同时，即刻领悟到一个哪怕他们再不想承认，却不能不承认的事实：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女要想杀他们比碾死蚂蚁还要简单。

    衣袖轻抖，未来手指夹住从袖中滑落的小纸人，几近实体化的灵力朝其中涌去。

    手腕微动，光滑乍现后龙啸声由远及近，青色的龙俯冲下来，周身的风卷起了君明主宅下大片林子的树木后再次腾飞，身形优美地在空中盘旋。

    而三目鲸鱼，幽紫色的蝎子，无翼而飞的腾蛇，银色的大鸟，金乌……一些形体庞大模样似是而非的巨兽紧接其后。

    “这……这是十二神将！！”

    只余木材燃烧倒塌声的安静中，骤然爆发出一声满是不可思议的声音。

    如果说只是一只燃烧的火鸟让那些阴阳师一时间认不出是什么式神，但剩余十位神将的出现，只是呼吸交错间便让他们联想到了传说中的只忠于安倍晴明的十二位强大的式神。

    他们的模样与书中绘入的稍有差异，但那些鲜明的特征无一不彰示着他们的身份。

    嘹亮的交错呼应的凤吟和龙啸下，轻踮脚尖朝后跃起，完全解封的妖力畅通无阻地在体内流转着。

    上跃的少女衣袂翻飞，盘旋在空中的朱雀和青龙对视了一眼后，带着烈焰的火焰振动着双翼，俯身向那个身影迎去。

    披散的发丝飞舞着，未来稳稳地站在朱雀背上睥睨着下方，双唇微动：

    “朱雀之火非异水不灭，非燃尽不可熄，但你们不配让朱雀背负杀生之名，且留你们一条命。”

    “十五年前，你们一把火烧去了一片枫林和两条命，今日我便将君明家千百年的历史和祖宗留下基业化为灰烬。”

    “记住了，君明家是我毁的，但却是毁在你们手中，不过……”

    “只是被抛弃的存在毁了也罢，若是想不开尽管来找我。”

    火红的羽翼一振，原本低飞的朱雀骤然上升，燃烧着的额冠火舌飘飞，火鸟仰头长吟，灵巧地掉头。

    唇角凉薄地上挑，眸光冷冷带着阴寒的杀意，未来轻嗤：“看在曾经同族的份上，我送你们去地狱。”

    风将她的话语送入地面上人的耳中，哪怕被熊熊大火环绕，那轻蔑满是戾气的声音不禁让他们胆寒。

    十二神将和少女身影逐渐远去。

    “嘭——”

    偌大的宅院轰然倒塌，赤红的火焰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火舌吞噬之处徒留一片灰碳。

    *****

    大敞的窗户灌进了风，轻薄的纱窗随之摇曳，不远处的书桌上，书页翻飞，室内安静得要命。

    “铃——”

    清脆的铃铛声在空间内回荡着。

    几近透明的身影坐在书桌前，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穿透了她的身子。

    眼睫轻颤，专注着盯着电脑的黑发少女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了对门。

    “咔嚓——”

    门从外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埲着一大堆书进来了。

    察觉来者是熟悉的人，未来便冷淡收回了视线，没怎么在意地垂下了脑袋。

    “君君君君……君明同学？！”宫川惊鄂地看着书桌前的女生，书撒落一地。

    “真真……真的是君明同学吗？”男生不可置信地拿开眼镜，揉了揉眼睛，然后慢慢地红了眼眶。

    眉心微蹙，再次抬起眼眸，比起宫川的激动，未来的反应平静了很多，乌色的瞳仁染上少许疑惑：

    “你看得见过我？”

    “太好了……”

    心中的喜悦还没表达出来，听到她的话语，宫川微张的嘴慢慢合上，笑硬生生地僵在面上，聪明地察觉到一些事实的少年脸色变得复杂难看：“君明……同学，你……”

    双唇蠕动了下，难过之意露于言表：“你……你……真的……”

    “我没死。”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未来直起身，懒懒地靠上了椅背。

    没有看见想象中那样女生的身子直直从椅背穿透，这现象显然比她漫不经心地否定更让他释然。

    手抚上了胸口，宫川长长地吐了口气：“真是太好了，君明同学还活着。”

    双肩微动下，未来踮起脚，脚尖微微用力后双脚微抬，转椅旋转了起来。

    眼前的景物飞速变化，只是一样都很简洁。

    几圈下来，她便没了兴致。

    木屐沾地，身着巫女服的少女从转椅上站了起来，神色淡淡从书桌间走出，她勾着唇，浅笑地瞟了眼不远处的男生，而后垂下眼眸，随意地理起了衣服，双唇动了动：“不过，现在这种状态也不算是或者吧……”

    瞳孔兀地一缩，宫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下。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纱窗的影子，书桌的影子，转椅的影子夹杂在一起……

    却唯独没有女生的影子。

    双唇不自觉的哆嗦起来，男生颤抖地伸出手指向地下：“君君……君明同学，你你你怎么……？”

    “我是生魂。”

    “铃——”

    未来说完，迈开了脚步，清铃再次响起。

    随着她的走动，宫川看见了偶尔从她袖中露出的用红线系着的铃铛。

    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她无所谓地抬起手，袖子下滑，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腕，未来动了动手，两个附着了细小符文的银铃’铃铃铃‘得响得欢快。

    “镇魂铃。”

    未来简洁地解释：“一个锁魂，一个驱魂。”

    另一只手摁上了脑袋上的狐狸面具，她有些无奈地耸肩：“这玩意儿不能承受住我的魂力，所以只好再加以限制。”

    “说起来……”脚步在宫川身侧一米处停下，未来偏头，略微好奇地问：“我死了这谣是哪个家伙造的啊？”

    “欸——？”

    似乎没想到少女的问题，宫川一惊，额上冒出丝丝冷汗，慌乱得语无伦次地解释： “那个……不是的……我……”

    “算了。”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未来冷冷地轻哼：“不用说，我也知道。”

    “花开院家那些家伙吧？”

    “不过，看你正常地在上学，至少一些小事还是能办得到的啊。”

    “……呃……”

    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眼眉间兴致泱泱，未来似乎没有再交谈下去地欲望，随意地挥了挥手：“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再逗留下去对宫川也不好。

    假装没听见男生叫喊住她的话语，她直接开门而出，等他追出来后，在空旷的走廊便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

    身着白衣绯袴的少女走在穿着校服的男女高中生中，本该是格外醒目的存在，然而那些男生和女生像是完全没察觉她的存在，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过。

    夏日的黄昏总是来得很迟，刚是放学的时间段，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未来仰头朝西边看了眼，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待一个女生跑着穿过她半个身子后，她回过神，掉了个方向的朝着校园内最热闹的场地走去。

    被女生围了两三层的网球场几乎没什么落脚的地方。

    透过缝隙远远地看了眼或在打球或在休息的少年们一眼，猛然一瞧似乎没瞧出什么异常，未来正想着原地返回。

    就在视线就要移开的那一刹那，她冷不防地跟迹部对视上。

    发现他没有像毫无所察地转开视线，而是露出了惊异的表情，未来皱了皱眉：迹部也看得见她？

    难不成是受那夜的影响，还是过分平常地跟彼岸之物接触和灵力强大的她相处，他们的见鬼能力也提高了？

    眸光沉了下来，她抿了抿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刻。

    在她沉思的时候，原本在专属位置休息的迹部已经起身，简单地交代了身边的人几句，匆忙地转身离开。

    已经回神的未来看到了他的动作，意识到他的意图，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迈开脚离开。

    刚好她也有想说的话。

    “君明未来……？”

    变成半妖后她的五官灵敏了好几倍，哪怕是在人声鼎沸的网球场的附近，她也能清楚地分辨出少年的由远及近有些急切的脚步声。

    淡淡地扫了眼因为某人的到来周身异常兴奋的少女，未来无奈地转身，掀起眼皮子瞧了迹部一眼，丢下一句话便从他身边经过：“这里不好说话，跟我来。”

    冰帝这学校大得很，说来也惭愧，打从开学到现在有好些日子了，她也没没完整将校园逛一遍。

    随便挑了个方向走，选了个相对偏僻十几米范围内没人的地方后，她停下了脚步。

    直接略过了打招呼之类的废话，她捏着一张类似传单的纸递到他面前。

    “你……”

    “拿着。”

    完整的疑问还未说出口就被少女生硬的语气堵了回去，迹部蹙了下眉头，不解地看着这做工粗糙的’传单‘：“这是什么？”

    “一个没什么信徒的神明的电话。”

    迹部微鄂：“什么……？”

    “我现在是生魂的形态，你能看见我证明你与彼岸的联系越来越深，这不是什么好情况，虽然那个神穷了点，但是好歹是个神，斩断缘分这事还是能做的到的，随便帮宫川他们也一并解决了。”

    面色复杂地从她手中接过传单，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缘分斩断了会怎么样？”

    “只好不坏，事情还没结束如果想自己还是身边的人不被无缘无故地牵连好端端地活下去就照办。”

    简单地交代完毕，未来便转过了身。

    “等……”伸出去的手直直从少女身上穿过，但舌尖的话语戛然而止，迹部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现在才清楚她说她是生魂，本该看不见的深意。

    “放心吧，我还没死。”

    少女虽然没有回头，但像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尽管是没什么起伏的解释，却还是让他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君明未来向来是不屑撒谎的人，既然她说没死就是真的没死，不是什么虚假的安慰。

    今日来压在胸前的烦闷散去不少，指尖抚上了鼻梁两侧，食指拂过眼下的泪痣，迹部挑了挑眉：“啊嗯，你的假本大爷姑且帮忙请了，你就安心办事吧。”

    唇角浅浅地弯起，未来抬起了手，脚步不停，背对着他在耳侧挥了挥。

    天边的太阳又落了几分，逢魔时间来临。

    人来车往的街道旁，衣着奇特的黑发少女停下了脚步，她微微仰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红中带黄的夕阳映入了眼帘，染上几分缱绻。

    学校社团的电脑有不少她收集的关于式神录中各种妖怪的情报，虽然被宫川打断，但她也记了不少。

    接下来的计划该是她一个地盘一个地盘亲自过去找了。

    明确的目标有两个……

    先去的场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太赶趟了就不多说了～

    谢谢琼玖和黑色的羊两位小天使投喂的地雷，么么哒（╯3╰）